厦城的嘉美海岸有一个专供各类海鲜美食的夜市，姜有鱼对海鲜无感，偶尔朋友邀请才会来。

    这个景点是由嘉美传媒投资主建的，所以用嘉美命名，如今嘉美吞并了华盛，在厦城娱乐行业独大，带动了所有本家产业，其中就包括嘉美海岸。

    到了夜晚，这段海岸线明灯璀璨，商家店铺目不暇接，人流量居高不下，尤其是休息日，夜市人满为患，到处都是沸腾的人声。

    马玲玲在一家烤鱼店订了位置，四人在服务员的引领下前往店内的二楼露台，吹着习习海风，嗅着满街的烟火气息，不自觉融入了热闹的氛围之中。

    “玲玲姐，挺会挑地方啊。”周誉生扶着栏杆，层次分明的狼尾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

    马玲玲回，“那是，你姐我最会享受生活，待会儿一边吃烤鱼一边看海景，别提多爽了。”

    姜有鱼选了一个位置坐下。

    马玲玲见状，连忙牵住顾明泽的手，动作太突然，被牵住的少年愣愣地投来疑惑的眼神，她只是灵动地眨了下眼睛，然后牵着他来到姜有鱼身边的位置。

    拉开椅子，马玲玲摁住顾明泽僵硬的肩膀，想撮合他跟姜有鱼坐在一起，却不想半途被人截了胡。

    周誉生堂而皇之地挤进来霸占了位置，场面一度尴尬，过了会儿，周誉生像是才发觉旁边站了两个石化的雕像，转过头来看着马玲玲，不知是故意的还是真看不出两人异样的神色，抬起一条手臂搭在姜有鱼坐的椅子靠背上，挑眉，“你俩怎么还不坐？”

    马玲玲不甘心地瞪了周誉生几秒，拉着顾明泽在对面两个位置坐好。

    姜有鱼没留意到这三人的小插曲，坐下后就支住下巴，安静地眺望不远处的海面，灯光照耀下的海面，一层又一层的海浪在轻柔地浮动。

    身边的人忽然把手拍在桌上，震得碗碟杯具齐齐往上一跳，引来其余三人的注意力。

    姜有鱼抬眸，男人搁在桌边的手白得过分惹眼，骨骼分明的腕间戴着光泽润亮的佛珠。

    他今晚穿着长袖衬衣，袖子沾了颜料，红的、蓝的都有，姜有鱼粗略了数了一下，不少于五种。

    衣服都弄脏了，穿在身上居然没给人邋遢的感觉，反而多出几分艺术气息，再看看他那张无论何时何地都赏心悦目的脸，姜有鱼不得不承认某些人就算沦落到沿街乞讨也能凭着脸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

    人还在跟她赌气，坐在她身边故意不跟她说话，就等着她放下架子去哄他。

    姜有鱼轻轻扯了扯嘴角，别过脸去。

    “阿誉，跟我去拿饮料。”马玲玲招呼。

    周誉生微不可见地一愣，先是看了看马玲玲，而后不着痕迹地从顾明泽身上飘过，嘴角微勾，轻声笑了下，跟着马玲玲去饮料区。

    桌位剩姜有鱼和顾明泽相对而坐，姜有鱼的心思都被手机消息勾去了，没觉得冷场。

    顾明泽观察她良久才关心，“学姐，最近网上的流言挺猖獗的，你还好吗？”

    “还好，没人能欺负我。”姜有鱼淡笑。

    顾明泽在她的目光中慢慢红了脸，说话吞吐起来，“那、那就好，对了，这条夜市还有很多网红小吃，待会儿吃完饭一起去逛逛？”

    姜有鱼垂眸，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指腹轻轻地滑动聊天界面，心不在焉地说，“好啊。”

    “学姐有什么喜欢吃的吗？”顾明泽问。

    被问及喜好，姜有鱼不禁联想到温盛告白时和她说的那些话，一股烦躁涌上心头，“没有。”

    顾明泽脸上的笑意淡去，面色隐隐发白，手指紧张地扣在一起，看着姜有鱼纠结的眉宇，愈发慌乱无措。

    场子又冷了。

    顾明泽拿起手机掩饰尴尬，姜有鱼没再说话，也没分注意力给他，唯有他不时抬眼偷偷看她的脸庞，可能是被他刚刚的问题冒犯到了，学姐的眉心迟迟没有舒展。

    他只是想知道她喜欢什么而已…

    ——

    周誉生拎着两打豆奶回来，看见两人各做各事，眼底掠过一丝精光，走过去将豆奶放在桌面，依旧把姜有鱼当成空气，找顾明泽聊天。

    “顾同学，说起来我们最近一次见面还是在行政楼的楼梯口，没想到你跟我两个姐姐都这么熟了。”

    周誉生眼角凝着笑意。

    顾明泽没想到周誉生会提起楼梯口的事，眼睛下意识看向一旁眉心未解的姜有鱼，想起那天周誉生背着姜有鱼对他说的那些话，眼神变得复杂。

    他们都说姜有鱼是周誉生的姐姐，却是非血缘关系的姐姐，他们同框的画面无比般配，倘若初次和他们认识，没有提醒还真容易误以为这两人是一对。

    而那天周誉生看他的眼神，说过的语气，无形之中带着一点轻蔑和施舍，周誉生和他分享姜有鱼的喜好，更像是一种另类的炫耀和威胁，并非真正想要帮他。

    他们真是纯粹的姐弟关系吗？

    “楼梯口？”姜有鱼终于分了几分注意力过来。

    顾明泽不露声色道，“嗯，周同学是学校名人，那天在楼梯口有幸遇见，说了几句话而已。”

    “你也是学校名人啊。”姜有鱼说道，“我们采访的几个新生代表都有名气，你有空上学校表白墙看看，暗恋你的女生不比阿誉少。”

    顾明泽自惭形秽，“学姐高看了。”

    “加个好友吧。”周誉生晃晃手机。

    顾明泽点头，将微信名片翻出来。

    马玲玲去完厕所回来，右肩处的衣服湿了，表情不大好看，坐下后边用纸巾擦拭衣服边愤愤不平地吐槽。

    “好不容易约你们一起出来吃饭，居然遇到畜生玩意，真是晦气。”

    姜有鱼问，“谁惹你了？”

    马玲玲将纸巾丢进垃圾桶，“遇到几个混混，喝多了在厕所门口耍流氓。”

    “你没事吧？”顾明泽握住马玲玲一条胳膊，神情紧张地查看她的身体情况。

    马玲玲大咧咧道，“我好歹也跟着鱼鱼学过几天跆拳道，凭几个歪瓜裂枣还奈何不了我，就是被泼了一身水，大好的心情没了一半。”

    顾明泽松了口气，这才放手。

    姜有鱼关心，“衣服都湿了，海边风大，要不去附近的服装店买一件换上？”

    马玲玲正想开口，手里便多了一件外套，还残留着男生身上的体温。

    “不用了吧。”湿的面积并不大，隔着外套没有渗进里面的衣服，用纸巾把水吸干就行。

    顾明泽只说，“穿上。”

    男生的语气依旧温和，可神情严肃，语气之中含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马玲玲安静了片刻，穿上了。

    男生的衣服一般比女孩子要大许多，如果是以前胖乎乎的马玲玲估计穿起来还有点费劲，现在她瘦了一些，穿着也还合身，不会显得特别宽松。

    烤鱼上桌，搭配的小菜也陆续摆上桌。

    海边的夜风带着潮湿凉意，在热气腾腾的烟火中被一点点煨热，周誉生喊服务员上了一打啤酒。

    马玲玲和姜有鱼都会喝点酒，顾明泽没喝过，但看马玲玲和周誉生一口一口喝得畅快，心下很不是滋味，想了想，拆了一罐啤酒拉开环扣，忍耐着不适，装作会喝酒的样子饮下肚。

    饭后，顾明泽有点醉了，扶着额头静静站在街边吹风，脸颊氤着薄红。

    一罐啤酒的酒精量已经足够让一个从未碰过酒的人染上醉意。

    姜有鱼晚上要开车就没碰酒，另外两个是老油条了，区区啤酒还灌不醉他们。

    结完账，四人去夜市逛了一圈，起初周誉生习以为常地挨着姜有鱼走，只是一个买芋泥糖水的契机，马玲玲就把顾明泽拖到姜有鱼身边，两人一左一右占完了位置，让他走在边上。

    而姜有鱼似乎并未察觉到自己的闺蜜在明里暗里撮合她跟顾明泽。

    不，她的心思完全不在这里。

    周誉生端着一碗芋泥，对马玲玲的行为不甚在意，因为他笃定现在的姜有鱼已经完全被温家那个小子勾去了魂儿，顾明泽再卖力表现也不会让姜有鱼动容。

    将芋泥杯子丢进垃圾桶，周誉生侧身给过路人让位，锐利的余光捕捉到远处几个时不时偷窥他这边动静的人，狭长的丹凤眼徐徐眯起，唇角略一勾，抬步朝着那几人径直走过去。

    .

    姜有鱼心不在焉地陪着两人在精品店转了几圈，顾明泽拿了好几样精致的手办，捧在手心，殷切地安利给她，都被她委婉地拒绝，屡次受挫后顾明泽便不再自讨没趣。

    马玲玲抱着两本手绘走出货架，见姜有鱼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摆弄手机，左右张望都没顾明泽的影子，便快步上前询问，“有有，你没跟顾学弟在一起吗？”

    “没呢，他去对面的书店买学习资料了。”姜有鱼抬手指了指。

    马玲玲欲言又止，姜有鱼明显不在意的态度劝退了她。

    从小一起长大，姜有鱼浑的那一阵，换男友如换衣服，资质平平的还瞧不上眼，要么外貌出众，要么家境富有，条件都非常不错，顾明泽在她以前交过的前任里太平凡了。

    并非是顾明泽条件不好，他长相清俊干净，像邻家单纯阳光的青涩男孩，学习刻苦生活自律，学校里喜欢他的女孩不在少数，可姜有鱼早几年见识过沈煜那样惊才艳艳的人，顾明泽于她而言顶多算是沈煜的平替，还是略次的平替。

    马玲玲很不想这样评价顾明泽，但事实如此，顾明泽和沈煜都是温柔清纯的类型，而且沈煜出身富贵，资本精心培养出的贵公子，确实比顾明泽更加耀眼。

    姜有鱼已经拥有过更好的温柔花，如何会对顾明泽上心？

    顾明泽还是飞蛾扑火般想往姜有鱼身上扑。

    马玲玲垂眸，转身之际，眼睛已然湿润。

    可他喜欢的是自己最好的闺蜜啊...

    .

    姜有鱼接到了温盛的电话，声音却不是他的，而是酒吧的老板。

    原来是温盛在酒吧醉得不省人事，酒吧老板求祖宗似的求了半天才勉强让他拨通一个朋友的电话，这个朋友就是姜有鱼，酒吧老板开口就来了一句，“你好，是温盛的女朋友吗？”

    姜有鱼皱眉，“不是。”

    酒吧老板被她冷得几乎要掉冰碴子的语气冻住了，许久没有回话，电话里忽然传来这一阵玻璃的碎裂声，酒吧老板嗷嗷喊了好几声祖宗才难为情地对她说，“温先生既然找的是你，说明你跟他关系很好，麻烦你过来接下他吧，我这也是小本生意，经不起折腾。”

    姜有鱼叹气，“地址。”

    酒吧老板报了一串地址，姜有鱼记在手机备忘录里，想了想还是决定联系傅青学姐。

    人不知道在干啥，电话打不通，微信消息也没回。

    没办法，总不能放任温盛在酒吧胡来。

    起身，捡起购物袋，走之前在微信上和马玲玲知会了一声，让她转告顾明泽跟周誉生。

    然而就在她走出精品店后，等待已久的尾巴便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这一切都被站在阴影之中的周誉生看进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