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
演出结束。所有灯光全部亮起如白昼,每个人还沉浸在刚才的歌声中,走出来的人又纷纷陷入戒断反应。流光溢彩的舞台现在空无一人,地上撒满了彩色的纸花。
有人纷纷离去,有人则留下来再饮一杯、再聊一聊。神色也和以往不同,不再只有愁绪和悲伤。
这个效果林山期很满意,代表forlatte谢过乐队众人,约定请他们吃饭,还给他们队每人充了一个VIP,来酒吧喝酒打五折优惠。
事后老板还请了清洁人员幕后清场。大多数人都转战一楼厅或包厢里。
整个偌大的会场变得冷清不少,空气中却藏着宣泄过的气息,聚光灯仍然打开在鼓架上。
舞台边缘下,kk递了根烟过去。
“抽么?”
“不了。”
意料之中,kk嘴角轻轻一撇,收回烟,又递了张口香糖过去,“诺。”
这次裴些没有再拒绝。
空气凝滞半响,谁都没有再开口。空气凝结出一种微妙的气氛。
扫地的阿姨走过来,见他们半天不动还以为被冻住了,轻轻咳了两声。
两人这才纷纷让路。
继续沉默是没有必要的浪费时间。
kk先开口:“好久不见啊哥,我还真没想到你会来这种地方。”她的语气过于平淡,听不出一点久别重逢或惊讶。
隔了两秒,才听到回话。
裴些说:“我也没想到会见到你。第一眼没认出来。”
听完,kk从鼻腔里哼出笑,似开玩笑道:“现在要叫你裴哥了吧。老头起名字厉害,真坏真灵真准。还好没用了。”
“至少好记。”
这算唯一的优点。
“说出去怕笑话。”kk双臂交叉在胸前,身体微微后仰,眼底最后一丝肆意的笑收敛起来,“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来s市。”
裴些:“落了点东西在这。总得拿回来再走。你呢,常回家吗?”
kk表情不耐烦道:“啧,早断绝关系了。管太多了。”
气氛又变得死寂,默不作声却又像无话可说。
最后还是kk打破了第二次沉默,她忽然说:“我看见你和钱老板走的近,你们成了?”
裴些:“钱老板?名字真多。不该叫钱多多。名多多。”
他说话时一直平淡如水,直到提起那个人时语气中终于有了点波澜。
kk:“?”
kk:“反正你开心就好。那什么鬼就当不存在。我走了 。”
她就像是想快点结束这诡异又安静的氛围,匆匆摆手离去,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裴些缓缓收回视线,停伫了几秒,才抬腿朝反方向离开。
…… ……
林山期把麻烦工作解决后立马拉着李思衡进了包厢就问,“约会怎么样了!”
李思衡:“……”
李思衡:“什么约会?没有约会。”
林山期:“那你衣服哪来的。”说时他还顺手摸了摸。
之前逛街时外面还是有点冷,李思衡索性继续穿着,回酒吧后又忘记脱,这不被他看见。
“逛街买的。”
林山期一脸看透的样子,说:“哦——你是说你上街买了一件200万+的衣服。”
李思衡明显有些不相信:“一件衣服,200万,你别扯了。”
就算是定制的风衣,没这么夸张吧?
林山期不语,只是围着他转了一圈,突然又凑到他跟前左右仔细地闻,甚至凑到他脖子上。
这什么操作?
李思衡糊开对方的脸 :“属狗吗?你这么突然?”
林山期退后两步,面露失望,自顾自的说:“没有。不应该啊。”
李思衡看他自言自语,摸不着头脑,于是问:“没有什么?”
林山期:“信息素!你跟他待了这么久,难道没有闻到他一点的信息素?”
大脑像进入宕机,又花几秒重启,李思衡本能的跟着嗅了嗅,然后下结论说:“嗯,确实没有。”
林山期如遭二次震惊:“难道他是个beta?!”
李思衡心道不至于,解释说:“他带了手环。”
冷静下来后,林山期:“那他可能是个弱A,等级不怎么高。”
越说越有理,这波亏啊。
越来越看不懂老朋友。李思衡拍了拍他肩膀让他早些休息,别努力过度。说:“我先走了。”
林山期:“不再留下来睡。313房间都让给你了。”
李思衡:“我更喜欢我大别墅。”
恋家心切,尤其是机房。
电脑已经很久没开过机。
是时候该启动它了。
走出酒吧,冷风裹着彻骨寒意迎面而来,冷空气蓦然钻入鼻口,露在空气中的皮肤被割的生疼,夜晚寒意令人战栗。
他拉上拉链至最顶端,裹紧风衣。
太冷了,不想骑小电瓶。
搭车吧。
他站在马路上,双手艰难的从口袋里抽出来,捧着和手一样冰凉的手机打字。
一辆车疾风而来,就在他面前停下。李思衡抬眼望去,是辆眼熟的suv。车窗摇下时,又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庞。
“上车吧。”
车里开了暖气,车窗紧闭空气闭塞,比外面冷风凛冽的世界相隔开,里面安静温暖。
裴些没有开广播或音乐,只是偶尔听到导航声音。
他的车开的很稳,李思衡完全不用担心自己一闭眼就车就开进黄泉。坐在副驾上,头有些晕沉迷糊。
想睡。
脑袋靠在椅背上,迷迷糊糊间闪过一些画面。大脑的思考速度变得极慢极缓,一些明明不相干的故事轻松拼凑在一起。
恍惚间,脑海中冒出一个奇怪却又胆大的念头。
裴些的信息素是什么味?
这个念头如滚雪球一般在雪山滑坡上越滚越大,浅睡中意识愈来愈凝聚在其上面。
于是下意识的念出来心中所想,他的声音极小极轻,甚至无气没有说出口。
在极安静的环境下,裴些注意到李思衡嘴唇微动,像是梦中呓语。
“什么好梦。”
裴些目光直视前方的路,眼神却温柔下来。
信息素。
这个念头越来越大。梦里,李思衡甚至听到幻听。
夜晚湖边,湖光倒映城市灯红酒绿,他和裴些在湖边公园小道上散步,路边还有阵阵芳香传入鼻中,甘而甜,香却不浓郁。
路灯的光晕是在迷离,昏暗又暖黄的一小团照着心上人的侧颜。
那个瞬间好似心动不已,千言万语涩于口,突然变成一个不善言语的孩子,心底翻滚的情绪滚烫而又羞涩。
最后鼓起勇气,脱口而出:“我能知道你的信息素是什么吗?”
下一个瞬间,世界倾斜而塌。灯光变得模糊,温柔的面庞也渐渐变化。
世界好像又变冷了变凉了。
如临深渊。
李思衡猛然惊醒,或者说被吓醒。
这个梦太过于真实,以至于梦醒后深呼吸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真实的世界。手心出了很多冷汗,心脏砰砰直跳,这个梦实在有点过界了。
此时车停在小区门口。外来不明车不能通过安检,无法进入小区。
就停在小区边上的一个停车位。
李思衡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肯定车已经停了有一会儿了。
裴些既没有急着叫醒他催促他下车,也没有打开车门让寒气进来。车里依旧很温暖,车内的暖黄色光照在两人身上。
心有余悸,李思衡在闭塞的空气里嗅了嗅,没有其他味道。梦里的芳香在朦胧中渐渐淡去,像是从未出现过的一场幻境。
他悬着的心悄悄落下,却又遗留了一点小小的失落。
意外捕捉到身边人闪烁却又小心的眼神,裴些笑:“看我做什么?”
他的笑容总是轻柔若春日暖阳下静静的湖水,充满生命力却时时保持礼貌。这种礼貌使人有种隔岸的感觉,但他的目光却总是如此专注,令人不自觉的放松。
虽说做梦不一定是真的,但有梦里的情景作为前车之鉴,李思衡断不敢再问对方信息素。
保持边界是一种起码的尊重,每个人都会有边界感。这种涉及隐私的问题,如果对方真的不想让他知道,那他绝对不能开口问。更何况他还藏得那么好。
李思衡摇头说:“没什么。”
这样显得自己好刻意,话里藏话。脑袋灵光一闪,扯出一个不相干的话题。
“你说,在天上看酒吧的那个十字路口,会不会是‘十字星空’?”
这个话题像是突然出现,在他的心底荡漾出一丝丝波澜,谈不上很新奇,还有点幼稚。
就像天马行空的想象一瞬间露出很幼稚低级的马脚。
这一点微不足道的发现却在刹那间迸发出此前从未有过旺盛的分享欲。而且还在像气球一样不断壮大膨胀,快要冲破爆炸。
也许这并不构成一个问题。
在他傻傻地问出口后,裴些说:“会的。夜晚的灯光会点亮整个十字路口,这是一片彩色的星海。”说着手还在空气中描绘,好像眼前也浮现出星图。
对方认真的回答让李思衡有点意外,他脑海闪过无数种可能。裴些却已同样“幼稚”的方式回答他,这种对话方式如只在小孩子之间才存在。
觉得有些好笑,李思衡心里却渐渐暖和起来。
他们站在路灯下聊了一会儿,分享这辈子看过最好看的星空。
李思衡说是酒吧的天花板,那副荧光流动却不晃眼的星夜月。
裴些说阿尔卑斯山东麓的特卡波夜空璀璨而迷人,但他收到最好看的星空是那杯专属于他那杯“智者不入爱河”。
白昼下的星空,揽千万星辉,编织出柔软的白云。知道是一杯醉酒,甘之若饴。
李思衡目送他的车离开,自己好似彻饮一夜变得晃晃悠悠,耳朵尖烧的通红。
眼眸中闪烁银色玻璃般的光泽。
他好像,陷进去了。
the eight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