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我祖母重病后,我就搬到祖母所在的乡下,租了一间公寓,每天去医院看望祖母。
只是我发现自己似乎有什么精神上的毛病,
我每天会穿着女装醒来,不管我昨晚穿得有多保守禁欲,不管我平时有多铁血硬汉,但他妈的就是每天起来照镜子还以为自己有了女朋友。
这个毛病我想应该是因为我的童年经历,不是说童年创伤会带给人怪异的习惯吗?我从小就被我妈穿上裙子打扮成女孩,虽然没有舞伴,但我妈还是硬要我跳舞给我她看。如果精神病会遗传的话,我得大大赞同这个观念的提出者。不过我妈这怪异的癖好,在我上初中长出腋毛后就停止了。按她的话说,现在你像个男人了,没人喜欢一个穿裙子的男人,也没人喜欢胡子茬拉的男人跳女角。
好吧,我对她说,我在这天终于获得了母爱。
她打了一下我的屁股说,小子,你失去母爱了。
后来我们搬出了祖母家,我再也没有穿女装的经历。
但现在,很显然——
我正穿着一件珍珠色的连衣长裙,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愤怒地刷牙。
难道是我妈的亡魂在作祟?
那不得不说,我妈的眼光一如既往的好,珍珠色的缎面裙很称令我厌恶的苍白脸色,显得整个人都有红润有光泽起来——天杀的,我居然还化了妆!我妈临死前叮嘱我千万别剪的长卷发披在两肩,遮住对于女孩来说有些宽阔的肩膀,看起来他妈的就像个女人!
还是个有些靓的高挑女人。
如果不是面前有面镜子,我几乎也会爱上这位神秘女士。
好好好,我现在更觉得是我精神出了什么问题。
“米歇尔,你太慢了!”
我哥们的声音从卧室传来。该死的,西法这家伙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我的卧室外靠着一间树屋,西法应该就是从那间树屋上翻进来的。
西法是我在城里的朋友,我们约好今天带他在乡下转转,没想到他这么着急就过来了,
我还穿着女装呢!
西法是出了名的恐同,原因是他在小时候遇到一个每天在车站捏他屁股的老变态。
“我快要吐了!”每次看到网络上两个男人亲密一些的照片,他都握着拳头到处找垃圾桶。
“米歇尔,你闷在洗手间里看色情杂志呢?”西法已经走了进来。
我真后悔我小时候没建议我妈在浴室里装浴帘。
“啊,你这……”
“嗨,你好呀。”我尖着嗓子打了声招呼,“我是米歇尔的妹妹,米歇尔出去晨跑了。”
“啊,噢。”西法的脸上飞上一丝可疑的红色,他眼神有些躲闪地看向四周,“我叫那小子去健身他从来不参加,没想到他居然偷偷练习。肯定是想在社区举办的球赛上出风头,不过——”
西法把一只手插在腰上,本来就高大的他现在活像一个滑稽的倒三角,“有我在场,他很难抢到风头,噢,其实我是一个职业橄榄球选手。”他有些得意将手在胸膛前扫了下两下,牙齿和眼睛闪的像一盏探照灯似的重新照向我。
拜托哥们,你现在发骚的模样太特么让我想笑了,我都快忘了自己的处境了。
不行,这哥们对我非常重要,他的爸爸是一个在律界很有声望的人,如果我搞砸了和西法的关系,我很难在毕业后找到份好律师的工作。
该死的律师爸爸!
该死的后台!
我想我妈可能是个怀才不遇的歌剧女演员,所以我现在才应她的愿望在这里反串一位女性。
“噢,那可真不错。”我将脸旁的头发捋到耳后,继续用女声优雅地说道:“很高兴认识你,不过我得走了,我还有点事情,只是过来拿点东西。”
我看了一眼洗手间,最后拿走台面上的浴巾:“我去库博健身馆游泳了,再见。”
西法一直把我送到公寓电梯里,才准备回到我的房间。我一踏进电梯就收到西法发给我的短信——
“米歇尔,你这个邪恶的家伙,藏着这么靓的妹妹不介绍给我?我要和你绝交!”
我按上关门键回复:人家有男朋友,别想了。
我听到电梯上方回荡着西法悲痛的嚎叫。
卡里的钱不够,我在大卖场买了件风衣套在裙子外面,如果不是新买的裤子给了我安全感,走到街上我会感觉在玩什么变态耻辱play。
偷偷摸摸在商场洗手间把头发重新扎好,我抹掉脸上的妆容看着镜子,一张苍白的脸重新露出来,嘴唇被搓得有些鲜红。
看起来像个男鬼。
这才是我本来的样子,苍白,阴暗,在男人中身形单薄。
只有在庭法现场我才能大放异彩。
——所以千万不能让西法知道我的秘密。
“我想去库博健身馆看看。”在我无视三次后,西法抓住我的肩膀使劲摇晃着我,“你妹妹说她到这里游泳了,你就一点都不关心你妹妹?万一她被咸猪手找麻烦怎么办!”
“放心,她很强悍的,没人敢找她麻烦。”我挣脱开西法的手继续往前走,一转头发现西法拿出了手机。
“导航开始,目的地库博健身馆距离大约1000米。”
西法激动地握着手机,朝库博健身馆的方向大步跨去:“妹妹我来了!”
库博健身馆是梧桐镇上唯一一家健身馆,有些年头了,里面有些健身器材可能比我岁数还大。比如说他们的游泳池,不知道有多少毕业的熊孩子在里面撒过尿。
西法兴致冲冲地走进库博健身馆的泳池区,仔细搜寻着“我妹妹”的身影。
我看了下手机时间:“或许她已经和朋友吃饭去了。”
西法转过头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对,我不应该再这样找她。”他突然抓住我的双手,
“我应该邀请她吃一顿晚饭,正式认识。好兄弟,引荐一下!”
我脑海中大力士计分锤砸了下来,把我砸的眼冒金星,
中大奖了!
要不我马上报个魔术班,变一个“妹妹”出来?
“咳咳,到时候再说吧。她日程可满了,像她那样迷人的女士,你懂吧。”
“别玩这一套,你想榨我好处就直说。”西法了然地看着我,语重心长地拍着我的肩。
虽然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最后还是敲定在下周日由我安排“妹妹”和西法见一面,要求是给了我做有名律师旁听生的机会,虽然工作就是端茶送水拿拿公文包。
但这个实地参与案子旁听的机会弥足珍贵。
至于引荐,到时候我随便找个理由走掉就好,反正西法也不希望有个大灯泡在旁边影响他“发挥”。
第二天,西法给我发来信息,说他骨折了。
“什么?那和我妹妹的晚饭要取消吗?”我穿着裙子问。
我有点焦急,如果不行,我甚至自己想打包把自己送过去,那个机会太重要了!
“照常进行,反而这会为我们的聚会锦上添花。”
西法说他是右手手臂骨折,不影响他用勺子叉子吃饭。
“不过,我在打橄榄球,明明对方只是擦边撞了我一下,怎么就骨折了?”西法在电话里突然笑起来,“可能是我屏蔽能力太强了吧!”
后来西法依然倒霉事不断,不是摔坑里,就是被鸟屎砸到。
他打电话给我展示今天小鸟新给他画的地图,我殷勤安慰道:“可能是你比较招人喜欢。”
突然我背后的画框掉了下来,哐当一声摔碎了一地玻璃。
“啊!”我被吓得大叫,后背贴在旁边镶着水晶的衣柜旁,手机掉在地上,我捡起来一看,好嘛,手机屏幕也摔碎了。
时间很快到了周日,我一睁眼,依旧是穿着女装醒来。
我晚上编了个借口和西法说临时去不了了,就往约定的红月餐厅赶去。
到地方等了半天,依旧没有看到西法。
我拿出手机,上面显示:
6:20 未读
你还没来?我妹妹已经到了。
6:45 未读
你在干嘛?不回信息?
这小子到底在干嘛?
“把你们主管叫出来!我们都等半小时了,怎么还没上餐!”餐厅里传来争吵的声音。
“就是!我的也没上!”
“我们这边等了快一个小时了,水喝饱了还没上!”
“我们也是!”
主管和主厨搓着手走出来,不好意思地鞠躬:“各位女士们先生们,非常抱歉,我们的后厨出了点问题,马上解决了就给大家上餐!”
主厨正在一一道歉解释着,服务生为大家送上冰淇淋解闷,
“啊!里面有人!”
突然从后厨传来一声惊呼,
“排烟管道里有人!”
西法?!
我想也没想,立马站起身就朝后厨跑去!
我跑到后厨,一名伙计正从排烟管道里拉扯一条大腿。
这家伙全身赤果,皮肤上全是烟灰。
“诶痛痛痛!轻一点!”
是西法的声音!
排烟管道空空空地作响,西法的声音在里面回荡,像装了上好的混声器:“轻点!小心我判你故意伤害!我骨折了!”
后厨的伙计使劲扯着西法的腿,西法卡在狭小的管道里,伙计安慰地说:
“放松!放松!”
“吸气——”
“呼气——”
“吸气——呼气!”
“出来了!头快出来了!”
西法铛地一声从管道中挤出来落到灶台上,发出沉重地惨叫,
“啊!”
全世界都听见他响亮的声音。
西法的屁股变成红色,似乎是有谁遗忘的几把叉子刺到了他。
西法又在医院呆了十天,屁鼓缝了两针。
我们在医院约好,下次再吃饭。
回到家,天色已晚。楼上又开始开派对了,发出踢踏步的巨响,我感觉整个房间都震动起来,我的那幅画就是这样被震下来摔碎的。
太嚣张了,大晚上还在开派对!
我怒气冲冲地上了楼,走到楼上邻居的大门口正要敲门,突然发现异常安静,邻居的门缝上插了一张库博健身馆的广告传单。
库博健身馆发传单都是刚开业的时候的事了,我小时候自从它开业后就没见过他们发传单了!
难道说……
安静的空气中,只有我的呼吸声。
这里面根本没人住?
大夏天的夜晚,安全出口指示灯泛着幽绿的光,我打了个寒颤。
而且看传单上的灰尘,这传单可能和库博健身馆的岁数一样大。
魂不守舍地回到房间,我出神地想,难道是我的精神病又加重了?之前都是幻听?
我怔怔地盯着天花板,突然发现上面有些细碎的印记,好像……是一串串脚印?
我汗毛都立起来了,难道是有什么东西倒着在我的天花板上跳踢踏舞?
哒哒哒。
踢踏舞步又响了起来,这次,我还听到了音乐。
我身上还穿着去见西法的女装,我感觉一切都很荒谬。我靠在衣柜上,衣柜上的水晶硌得我背脊发疼,我缓缓滑下去,裙子被掀起来。疼痛伴随着困惑,周围的一切好像都变得陌生而魔幻。
背后的衣柜里突然发出嘭嘭的响声。
“啊!”我从地上惊恐地弹起,我的幻听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了?
我小心翼翼地转向衣柜,握紧它的水晶把手,缓缓打开衣柜的门。
里面静静挂着一套西装。
我的其他衣服呢?!
我揉了揉眼睛,把身体伸到衣柜深处想确认得更清楚,突然后面有人推了我一下,
我一下被关进狭小的衣柜中,紧压着那套西装。
西装冰凉,我感到里面像有什么硬邦邦的东西正撑着我的脸,
来跳舞吧,亲爱的——
黑暗封闭的衣柜中,我感觉耳边有风吹过,一个嘶哑的男声在我耳边回荡。
我突然被推出衣柜,摔在地毯上。
那套西装缓缓从衣柜中跨出,来到我面前,袖子放在腹部,对我绅士地鞠了一躬,
“你好,很高兴再见到你。”
“虽然很熟了,但还是要客套呢,我的舞伴——米歇尔。”
祖母去世了,镇上多了一个穿着靓丽的女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