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K还是第一次发现自己有这么笨拙。

    嘴巴笨，从四目相对的那半句自我介绍就开始舌头打结，

    陌生面孔的女孩子左耳还插着一只耳机，一身柔软又随意的吊带短裤居家打扮，只是那么平静又寻常地微仰起脸望着他，就让他吐出的每句话都磕磕巴巴起来。

    原本微微刺痛的头也不疼了，但取而代之的是某种带着热度的头昏脑涨，

    JK像是短暂失去了自己身体百分之五十的控制权，

    那短短十分钟内所有的言行在微妙隔离的同时又仿佛全部出于本能，让他反常地好像另一个人附体，但又好像无限接近真实的自己。

    让他表现得像个傻瓜。

    一句再简单不过的“你叫什么”，他愣是犹犹豫豫酝酿到离开前都没能问出来。

    Agnes（艾格尼斯）——最后还是从你姐姐口中得知的。

    Agnes·Lector——他通过你姐姐的姓氏补全这个名字。

    福克斯镇有这么大吗？JK不清楚他生命的前十八年你躲哪去了，以致于他今天才第一见到你。

    这种浑噩的半离魂状态一直到和安娜的约会进行到中途才解除，他意识到他的约会对象正在说话，而他完全错过了前半部分。

    “......Nessy，说实话让我有点担心。”

    好在安娜似乎并没有发现JK长时间的放空，也可能是JK身体本能的假装专注倾听技能太过有欺骗性，她没能看穿。

    他捕捉到了关键词：“Nessy，是指Agnes吗？”

    安娜喝了一口手里的咖啡（他们什么时候来的星巴克？希望刚刚他的身体有本能主动买单）：“对，Nessy是我的妹妹，她是今年的freshman。”

    刚尝了一口自己面前（应该也是他本能点的）expresso的JK一下子呛住了，开始剧烈地咳嗽。

    “Nessy——Agnes她，咳，她今年咳咳咳，才刚入学吗？”

    安娜似乎有些惊讶他的好奇，但并没有多想：“没错，但她晚上了一年学，下个月刚好十六。”

    安娜在那之后应该还说了些什么，但被JK耳内的嗡鸣盖了过去，伴随着卷土重来变本加厉的头疼，致使后半段约会在他的脑中再次变成一段模糊失真的故障杂音。

    啊。怪不得他不认识你。

    JK的成年生日前几天刚刚过完，

    十八岁，意味着高中的最后一年，意味着他可以从青少年橄榄球联赛进入大联盟，意味着法律上完整权利与责任的肯定，意味着——

    意味着JK不能再随便对约会对象家小他三岁的未成年小妹妹一见钟——产生任何不适当的好感。

    于是周三当天晚上，躺在床上仰望着天花板出神完毕的JK决定睡一觉，然后忘记Agnes·Lector这个名字。

    忘记Agnes·Lector的计划失败了。

    再后来他自己回想起来，这事从一开始就根本没什么悬念，在那之后的一切都是自欺欺人的无用挣扎罢了。

    不过当时的JK还不愿意承认这一点，并且势要将自欺欺人进行到底。

    他和你本就是在那个周三下午之前没有交集的两个人，因此想要在学校继续避开你和与你有关的消息也很容易。

    ...甚至有点太容易了。

    区区几百人的福克斯高，每个下课午休时仿佛能与大半个学校擦肩而过的拥挤走廊，消息过分灵通以致于近乎侵犯了每个人隐私的校园绯闻网络，

    即使他确实有心回避，也不该——也不该一点都——

    总之，JK在如他所愿地度过了整整五天与Agnes·Lector的一切绝缘的平静日子后，

    因为马特的一句——虽然恶心但与他过往人格高度一致所以毫不出奇的——对某位JK事后连名字都记不起来的女同学身材的点评，差点用拳头把人锤进校队更衣柜。

    “Hey！别冲动，别冲动，bro！有话好好说......”

    JK甩开身上五六七八只拉架的手臂，无视了喘着粗气，瞳孔因为惊恐放大，还跌坐在地的马特，拎起他的运动包离开了更衣室。

    那天晚上，他的手机接收到了来自安娜·莱克特故作随性实际小心试探的二次date邀约。

    望着来信备注“Anna·L”末尾的那个“L”，JK原本编辑好的“No”再一次鬼使神差的变成了“Y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