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西莉亚的母亲有着一头柔顺的金色长发,灰绿色的眼睛遗传给了她,可眼里却没有那直视时的柔和,她的容貌不像乔安娜,眼神不像,性格也是。
记忆里总是被抱在母亲怀中,温热的掌心附上她肉嘟嘟的脸颊,她甚至仍能想起自己鼻尖被拇指划过的余温,在自己抓住母亲垂下的发丝时,那如风铃被悄然吹响的笑声。
乔安娜是温柔的,她搂住受伤孩子时心疼的喘息,看着被恶魔附身离体后奄奄一息的人类,破碎的内脏像是真的流出一般,她的眼神柔和不忍。
塞西莉亚继承了她猎魔时的狠厉,下手不带犹豫满是果决,却没能继承她那圣母般怜爱世人的明亮瞳孔,灰绿色的眼眸,前者冰冷,后者怜惜。
她十六岁时,鲍比曾看着塞西莉亚的背影愣神,恍惚间似乎回到了那姑娘的母亲年轻时,布鲁克林的小村庄内,手里拿着银匕首的姑娘笑容比阳光晃眼,可回神后,只看见塞西莉亚站在车的后备箱前背着身,笨拙的组装枪械。
时间到底过的多快,他看着两个金发姑娘一点点长大,而年长的那位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决心,鲍比会抱怨她的决绝,痛恨她的心狠,却难以怪罪她作为母亲的那颗早已被软化的心脏。
没有父母能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死去。
塞西莉亚回头,灰绿色的眼眸在月光下闪出莹莹光彩,她露出不好意思的笑脸,举起手里仍然一块一块的枪械零件对着鲍比挥了挥。
“鲍比呀,这到底怎么装来着,我又忘了!”
鲍比长叹一口气,眼神转了转,看起来很不情愿的走过去,开始又一次给她演示步骤。
“我妈妈什么时候回来?”
小姑娘在一旁乖巧的看着,努力记住手法的同时也不忘问出自己心中困扰许久的问题。
“她去费城半个月了…就接过我的两通电话,她再不回来,我就要跟你在加州相依为命了。”
“西娅,听着,她在跟那边的几个猎人合伙狩猎一个大型的吸血鬼巢穴,忙的脚不沾地…”
鲍比嘟囔着把组装好的枪递给塞西莉亚,顺便往她手里塞了几发盐弹,随后扭头看着那直到他肩膀处的姑娘,金色的长发垂下,遮住她的半张侧脸。
“所以我要做的就是看好你,你要做的就是不给她添麻烦,懂了吗?”
“哦……知道了。”
狗屎,鲍比心里想,他从不后悔接下瑞安娜硬塞给她的烂摊子,也从不后悔让塞西莉亚这个小跟屁虫屁颠屁颠的跑在他后面笨拙的学习如何猎魔,如何面对世界的阴暗面。
他不后悔自己收了这个看起来像是徒弟的笨手笨脚的小麻烦精,但他却怕塞西莉亚后悔。
如果她知道瑞安娜做了什么,如果她知道瑞安娜去宾法尼西亚的目的根本不是把一个吸血鬼巢穴一锅端,而是想要找个合适的理由来让她面对今后的离别,而是想让她那仅有十六岁的女儿能坦然的面对亲近之人的死亡,让她被迫学习成为猎人的第一课。
失去。遗憾。苦痛与不甘。
“好了…一会我先进房间,你从后门进去,悄悄的,好吗?”
塞西莉亚点点头,握紧手里的枪,眼神慢吞吞的转向不远处一座孤零零立在林子里的小木屋,她顺手折下一根带有嫩芽的小树枝别在耳后,像是想把自己伪装成与大自然一体一样。
“……”
鲍比再次叹气,无奈把她耳后别着的树枝拿掉,给了塞西莉亚一个算不上威胁的眼神,随后率先俯身悄悄接近木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