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第一天,鄢青栀确诊自己和原主一样,奸懒馋滑。
晚上喝的稀饭,清汤寡水到能照出人影,此刻已消化殆尽,她觉得她馋得能吞下一头牛。
鄢青栀呆呆望着灶屋方向,心想,若她此刻不管不顾非得吃东西,会造成什么后果。
“相公。”鄢青栀坐在纪慎微跟前,直白地问:“香吗?”
圆润的荷包蛋,静静地卧在雪白的面条上。
全家就纪慎微能吃夜宵。
这是婆母特意赋予的小灶加餐。
鄢青栀越看越饿,没忍住抢过来就吃。
香。
纪慎微瞧见她吃的香,上挑的眼尾眯起,满脸满足的样子,分外漂亮,抿了抿嘴,心里有些遗憾。
“要给你留吗?”鄢青栀见他呆呆地盯着面看,挑眉问。
“……要。”纪慎微写了半晌文章,也饿得不行。
鄢青栀意犹未尽地把汤碗递给他,哦了一声,眼巴巴瞧着他把剩下的半碗吃完。
她好些年没挨饿了。
刚进公路求生时,她为了攒钱和人换武器,挨了一个月的饿,后来就再不肯委屈自己的嘴。
没想到,一朝穿越,竟还是这样。
碗里还有面汤,在饥饿状态中,闻着香得厉害,让她想端起来一饮而尽。
“还饿。”她有些不满足。
她想吃蒸蛋了。
越想,胃里越发跟火烧一样灼热。
鄢青栀做了片刻思想斗争,便起身往灶房走去。
灶房上了锁,鸡蛋和米面都锁在橱柜中,鄢青栀抿唇,这就是婆婆防她偷吃的。
她上手一捏,把锁拔了,直接从橱柜中掏出两个鸡蛋来。磕在碗里,再加上小半碗温水,这样打散后看起来多。
鄢青栀起锅添水,等着蒸蛋熟。
片刻后,她便满足地闻到一股香甜的气息。
看向一直沉默的纪慎微,她笑问:“吃吗?”
纪慎微望着碗,这蛋蒸得很嫩,在筷子切块时,跟着颤巍巍的动。
他喉结微动:“吃。”
鄢青栀忍痛给他分了一小块,这才迫不及待地吃起来,又嫩又滑又香,让她愉悦地眯起眼睛。
她珍惜地小口小口吃着。
纪慎微有些舍不得咽下,只点了些酱油的蒸蛋,也美味地不像话。
纪家吃食一直不好,油盐舍不得吃,也舍不得放,每天都是水煮,吃得他也有些受不住。
刚开始他也不好意思吃独食,可他不吃,脑子和胃一样空空的,什么书都背不下。
只想着等以后考中举人,好生善待全家。
看着眉眼带笑的妻子,他心里有些惋惜,再有一个月,她便要被休,他往后再吃不到这样嫩滑的蛋羹了。
两人洗漱过躺在狭窄的床上,夏日体温偏高,隔着薄薄的短衫,精准地传递过来。
她支起臂膀,借着微弱的灯光打量他,作为男主人设,他肤色白皙,身量高挑,剑眉星目,此刻躺在床上,衣裳半敞,更是秀色可餐。
鄢青栀眸色微深,用指尖摩挲着他的薄唇。
*
“天杀的!偷我鸡蛋吃!”一道尖利的声音响起:“那是给慎微补身子吃的!”
随着她怒骂声,鸡鸭也跟着叫起来。
鄢青栀睁开眼睛,外面天还没亮。
她听了两句,猜测这年迈大嚎的声音属于原身婆母,她懒得动,戳戳身边的男人:“她若再骂一句,我还打她。”
纪慎微披上外衫,遮住胸前大片的红痕,隔着窗子喊:“娘,是我吃的。”
周利根本不信,但儿子都开口了,她只低声咒骂不断。
鄢青栀昨天过得舒坦,心情格外好,她穿着扣身衫子,头发随意地用木簪挽着髻,立在低矮的灶房门口,周利看着她冷肃的眉眼,瞬间噤声。
周利觉得这儿媳即将被休,往后没有好日子过,却又怕她真的不管不顾地打人。
鄢青栀刚穿越,还在暗暗观察纪家人,见她噤声,便按捺住胸腔中喷涌的戾气,先安抚自己空荡荡的五脏庙。
经过蒸蛋一事,她对自己的厨艺空前自信,她直接来到厨房,看了一眼锅里的杂粮粥,又去外面掐了一把小青菜,递给李菊择着,又让魏珠剥蒜,打算给自己炒个小青菜。
她受够了嘴里淡出鸟的饭菜。
怎么穿到古代比公路求生还苦。
周利黑着脸烧火,粥已经烧开了,杂粮在水中翻滚,她划拉两下免得糊底。
鄢青栀看着油瓶上悬挂的筷子,炒菜就是用筷子沾了油,滴几滴就好。
什么调料都没有,一道蒜蓉青菜,让鄢青栀的面色也跟着发青。
想吃肉。
她欲望重,无肉不欢。
这怎么看都不像能吃饱的样子。
还得琢磨着赚钱才行。
鄢青栀在婆母杀人的目光中,顺手打开了面袋,打算烙饼吃。
周利再受不了了:“你是猪吗?吃这么多!”
鄢青栀当时就挑了最贵的瓷碗一摔,眉眼冷厉:“再说一句?”
伴随着瓷碗碎裂的声音,周利心疼的想抽过去,对上对方那双狠厉的双眸,她不敢再说,眼睁睁看着她和面擀皮。
不能煎鸡蛋饼,做成春饼也很好吃。她连做了三张,感觉差不多够吃了。
于是——
几人喝着杂粮粥,就着咸菜疙瘩,看着她春饼卷蒜蓉小青菜,吃得极为香甜。
看向纪慎微,她也不想得罪狠了,便问:“吃吗?”
“吃。”他也欠。
饼皮很薄,柔软中带着麦香味,隐隐透出青菜的清甜。
他吃完后,再喝碗中粗粮粥,就觉得十分可怜了。
五月初,正值农忙。
要薅草要浇水要收拾麦场,用石磙压瓷实了,到时候好晒麦子,扬麦子。
纪成几人吃完,又各自忙去了。
纪家村位置很好,地处中原,虽然离京城有些距离,但这里自古都是粮仓,地里能种的庄稼很多,冬季种麦子,秋季种黄豆、棉花、玉米等,再留几分地种上红薯,咋也够吃了。
就是初夏有些青黄不接,没什么可吃的,等新麦下来,就好多了。
先前日子也不好过,据说是首辅厉害,前几年清丈土地,不拘男女都分地,赋税都用银子缴,日子这才渐渐好起来。
纪家十口人,人均十亩地,总得田地上百亩,整日里忙得脚不沾地。
再有月余就该收麦子了。
鄢青栀盯着地契,满脸若有所思。
纪慎微知道爹娘把地契收的多严实,见她能翻出来,顿时有些紧张:“你翻地契干啥?”
鄢青栀看着自己名字后面跟着十亩地,笑了笑,温和道:“在看我的东西。”
她已经算好了,十亩地拿回来她也不会种,若是租给鄢家,每亩地给她粮食,她反而够吃了。
女户没有赋税问题,生活还算简单。
鄢青栀垂眸,将地契收好,看向清隽的男主,略微有些不舍,一本小说中的男主,那真是得天独厚,不管身体、智力还是运气,那都是顶尖存在。
可惜,她只是凸显男主美强惨中“惨”的那个恶毒原配。
鄢青栀视线在他脸上巡弋,轻笑:“舍不得我了?”
纪慎微面色复杂,她怎么那么坏。
“你还用人心疼?”纪慎微冷嘲。
他忘不掉她捏着拳头,凶神恶煞想要揍他娘的样子。
看着鄢青栀落寞垂眸,他心尖又跟着轻颤,却还是嘴硬:“一个月后,岳丈从府城回来,我就写一封休书给你。”
鄢青栀不是原主,和他没什么感情,男主固然顶配,但别人也未必不好。
她随口应下:“知道了。”
纪慎微狐疑地看着她,上回说要和离,她还想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乱蹦,这回竟不在意了。
“你陪我去村尾看看我的房子。”鄢青栀兴致勃勃。
纪慎微语塞,一直无言。
两人顺手落锁,一道往村尾走去,就见地面上晒着许多土胚,黄泥和着麦秸做的,已经半干了。
因在村尾,后面还有一条河,有一片竹林,前面挖了大片的菜园,种了茄子、豆角、番茄等,这会儿蔫哒哒的,还等着浇水。
两人正在看,周围便有婶子围过来,满含深意地打量着两人,都说郎才女貌,谁知道这么快就要和离,放在十里八村也是头一件的大新闻。
“小栀娘啊,你一个人住行不行啊?”
年长些的婶子,恨不能把你床上姿势都问问,这样的八卦,更是令他们兴奋。
“小栀娘会上吊吗?”
鄢青栀:……
她不光不会,还觉得十分快活。
经过两日,她已经知道,就算是穿越了,她养出来的筋骨还在,很有一把子力气,那就够了。
“不得不说,栀娘就是长得俊。”
“确实,那小脸粉嘟嘟的,秀才要是不要,聘给我家咋样,到时候生的孩子肯定好看。”
“你想的怪美,人家这相貌,被休了也轮不到你家歪瓜。”
几人一边纳鞋底,一边聊天,全然不避着两人。
纪慎微一听什么再嫁、上吊,就觉得心里不舒服,皱着眉头道:“婶子们别乱说,以后鄢娘还在咱村呢。”
想想鄢家六个兄弟,众人还是有些怵,只得不说话,但嘴上不说,眉眼官司却更加厉害了。
鄢青栀知道,往后还得跟婶子们同处,但她属实没什么经验,只歪着头道:“谢谢诸位婶子嫂子操心,我原先混不吝,往后还请多担待着。”
她声音清淡,脸上带笑,眉眼弯弯的模样颇为讨喜。
她即将被休,定然会被村里看笑话,但她也是本村人,只不过外姓罢了,打小在村里长大,是有几分情面在的。
对于她被和离,村里人议论纷纷,有说她打小奸谗,是让人受不了,也有人骂纪慎微眼瞅着发达就要抛弃糟糠妻。
鄢青栀全当没听见,左右日子是自己过,真缺银子用,这些说嘴的人不会给她一分一厘,那就不必在意。
可回程时,纪慎微捡着小路走,神色踌躇,盯着她的脸看了半天。
“其实……娘要的不多,你别打人,偶尔帮衬些,日子也并非过不下去。”
“你……往后,一个女人过活,怕是有些艰难。”
纪慎微想,她如果能做五分贤妻,也未必要和离。
他这话在心里过了好几遍,生怕她又暴起打人。
她昨晚分明……对他热情又渴求,这样一想,胸膛上的红痕跟着微麻。
小秀才俊脸微红。
鄢青栀顺着他的话头想一想,以后她要和大嫂一样,事事把自己摆在全家后面,文能绣花,武能挖地,上能生孩子,下能伺候公婆,喝最稀的粥,做最多的活。
“休妻二字出口,便是恩断义绝之时,何必说太多。”她打了个寒颤。
纪慎微看向她,那股漫不经心的不在意,让他心头火起。
“你嘴巴最好一直这么硬。”
鄢青栀视线在他胸肌上绕了一圈,心里有些遗憾,索性加快脚步,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