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回小院后,院门已被打开,鄢青栀路过,就见李菊正在折木棍烧火,她晒得脸颊黝黑,干瘦的身子用力跺着木棍。

    木棍有些粗,介于劈和不劈之间。

    折起来就格外费力。

    鄢青栀上前,几脚下去,木棍应声而断。

    李菊手足无措地立在原地,半晌才低声道:“谢谢。”

    鄢青栀一瞧就知道,这是踏踏实实的老实人。

    她抿了抿嘴,开始在厨房巡弋,家里确实没什么吃食,她就去菜园子看,摘了刚熟的番茄和黄瓜,一个炒蛋,一个凉拌。

    李菊局促地笑了笑,开始将面条往外盛。

    将菜都端到桌上时,周利瞧着就觉得生气,瞪着众人不许他们吃。

    鄢青栀:……

    自己吃也很爽,在公路求生这些年,她早已习惯别人的疾苦。

    *

    初夏时节。

    夜间有了鸟虫鸣叫的声音。

    鄢青栀拢着薄衫立在窗前,望着天边弯月,眉眼冷漠。

    室内还残存着石楠花的味道。

    纷沓的记忆在脑海中碰撞,她放缓呼吸,静静地梳理着。

    -

    鄢青栀外号杀神。

    火红长裙蛇骨长鞭,在遍地危机和死亡的公路上,常年霸榜。

    却依旧在恐怖副本中折戟沉沙。

    好在,她又睁开眼睛了。

    她梳理原主的记忆和剧情对照:

    纪家拢共有十口人,原先颇有家资,长子纪慎言、二子纪慎行成婚耗费些,纪慎微读书更是无底洞,家里这才落寞了,但他年少英才,十五岁便已考上秀才,众人皆说他前途无量。

    原本这样的人家,轮不到鄢家高攀,可纪家眼光高,要姑娘长得好,读过书,家世也要好,瞧中秀才家的女儿,聘礼最低也要二十两,再有建房、酒席,没有三十两打不住,都够纪慎微一年的纸笔钱了,纪母算来算去,还是没舍得。

    后来百般寻摸,找到了同村的鄢家姑娘,家里七个壮劳力,娇养着她一个小姑娘,打小就送去村学读了两年书,也算是能写会算。

    再者她的聘礼只要六两银子,只要对姑娘好就成,况且鄢家姑娘实在貌美,十里八村,再没有比她更出挑的了。

    这原也是一桩喜事。

    但这是她进副本前看过的一本甜宠小说,原主是里面被休弃的恶毒原配。

    原文中,原主奸懒馋滑,地里、家里的活,她都不碰,走两步就喊累,但吃东西冲得最快,全家就她养得白皙丰润。

    她自忖是秀才夫人,连公婆都想打,前日已经扬了巴掌,纪慎微担心他去乡试走了,悍妻欺辱二老,便趁着乡试前休妻。

    此时,距离书中被休只剩一个月。

    鄢青栀轻捏着指尖,心中一动,其实为了让她不再闹腾,休妻一事,纪家还算厚道。

    在村尾给她建了茅草屋,属于她自己的嫁妆、良田、临着镇上的铺面,都让她拿走。

    纪慎言和纪慎行甚至给她开垦好了一片菜园子。

    这样一算,只要运作一二,改成女户,好像还行。

    将事情捋明白了,鄢青栀这才放心地在床沿躺下。

    在公路求生数十年,她都没有见过人类,习惯独行后,夜深人静,身旁男人的心跳和脉搏声,对她来说,有点过于震人。

    能脱离公路求生的环境,没有狰狞怪物和肆虐多变的天灾,对她来说是极好的。

    这些困难,根本算不得什么。

    她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

    隔日。

    身边人刚一动弹,她便猛然睁开眼睛。

    “起床了。”男人声音清冷。

    鄢青栀兴致盎然地望着刚睡醒的男人,他剑眉星眸,肩骨清癯,白色的中衣微微敞开,露出斜飞的锁骨和结实的胸膛。

    好一个翩翩郎君。

    怪不得能入了公主的眼。

    鄢青栀将中衣往上一拢,遮住光洁圆润的肩头,哼笑:“老学究。”

    看着纪慎微气结,鄢青栀顿觉神清气爽,穿好衣裳出门去了。

    天还蒙蒙亮。

    纪家除了他俩都起了,鄢青栀走出来,正巧碰上纪父、纪慎言、纪慎行扛着锄头回家。

    大嫂李菊在喂鸡,二嫂魏珠正在喂猪。

    而纪母名唤周利,正在摆碗筷,见她出来,黑着脸说:“老三家的,吃饭了。”

    方桌就摆在堂屋,上面的红漆掉了些,桌边围着四条板凳。

    桌上摆着一筐粗粮窝窝头,一盆酱胡瓜,再有几个粗陶碗,里面盛着稀稠不一的粥。

    男人要下地干活就喝稠的,女人在家做小活就喝稀的。

    但原主也要喝稠的,但凡让她吃不饱,她当时就敢把桌子掀了。

    鄢青栀满意点头,自私也未必不好,看俩嫂子面黄肌瘦,跟难民一样,太可怜了。

    纪成自觉是掌柜的,他先端起海碗,喝了口浓稠的热粥,这才说:“都吃吧。”

    几人看着鄢青栀吃了五个窝窝头,喝了两碗稠粥,三根腌胡瓜,面色都有些不好看。

    饭食都是固定的,她多吃了,别人就要少吃些。

    周利更是恨不得把白眼翻上天。

    鄢青栀冷笑:“自家女人都吃不饱饭,真无能。”

    她说话斯文,不如原主张嘴就是脏话来得震撼,几人全当没听到。

    纪成叹气:“等会儿我去刘庄劁猪,估摸着晌午不回来吃饭。”

    吃罢饭,周利利索地收拾碗筷,嘴里嘟囔道:“省点是点了!”

    又转身看向鄢青栀,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不敢说,只看着幼子:“你去看书,不必管这些,乡试要紧。”

    要是能中式,那可是举人老爷,他们往后就不必再吃这粗粮窝窝了!

    村里没有男人围着灶头转,都是家里小娘子的活计,偏偏鄢青栀不沾手,忙得周利团团转。

    “菊娘,我们上地薅猪殃殃,珠娘,你去割草喂鸡。”周利叮嘱一声,就戴着草帽出去了。

    家里瞬间只剩下夫妻俩。

    院中一片寂静。

    鄢青栀到处巡视着,纪家的房子是回字形,左边三间,一间老大家住,一家孩子住,还有一间做厨房。

    右侧也是三间,住着老两口和老二一家。

    而正三间,是幼子纪慎微在住,分了堂屋、书房、卧室。

    外面还垒了茅房、猪圈等。

    土胚墙,青瓦房,比一般农户瞧着还穷些。

    鄢青栀逛完,大摇大摆地进了书房,她扒拉着书,来回翻看。

    纪慎微原本不想理她,担心她弄坏书,有些嫌弃道:“别动我的书。”

    鄢青栀:?

    她冷笑:“再说撕书。”

    纪慎微闭上嘴。

    狭小逼仄的书房顿时安静下来,只有偶尔书页滑动的声音。

    片刻后,鄢青栀放下手中的《诗经》,心里已经有数了。国人对于繁体字的技能点真是点满了,她大都认得,那就够了。

    也许单字不认识,连着也能猜。

    纸糊的窗子,阳光能照出朦胧的光。

    鄢青栀一本接一本的翻,哗啦啦的翻书声,让纪慎微心烦意乱。

    他抬眸,顿时怔在原地。

    捧着书的鄢青栀,沉静清艳,泛出青涩的书卷气,隐约间合了她青栀的名。

    青色的栀子花,尚未开放,没有那香浓雪白的花瓣,却已经有隐约香味透出来。

    但他记得她的恶劣。

    纪慎微垂眸,静下心将人摒弃在意念外,认真地看起批注来。

    “小菊,你先烧水,我来擀面条,今天太热了,咱吃豆角捞面。”

    “好勒。”

    随着家中说话声响起,周利带着李菊、魏珠在洗手,听这话音,是要做晌午饭。

    去地里薅了半天草,这会儿又渴又饿。

    鄢青栀不会土灶,也不打算改变原主人设,她索性置之不理,她依旧在看书。

    一边看一边背,就连注视也扫过。

    纪慎微看不进去书,皱着眉正想开口,瞧见她素白的指尖搭在泛黄的书页上,一时有些出神。

    “吱呀。”门被推开。

    听到开门声,两人一同望过来。

    小福豆吓一跳,怯生生说:“三叔、三婶,奶奶喊吃饭了。”

    鄢青栀缓和了神色,从荷包中掏出一颗松仁糖,递到他手里,刻意温柔了声音:“吃吧。”

    纪家人也漂亮。

    这小福豆是大哥家儿子,生得玉雪可爱,肥嘟嘟的小脸,乌溜溜的眼。

    小福豆捏着糖,就忍不住开始流口水:“蟹蟹三婶。”

    鄢青栀忍俊不禁:“不用蟹。”

    待三人赶到,周利对着前面的幼子露出笑容,瞧见儿媳,顿时拉下脸。

    鄢青栀帮着一起去灶屋将午饭端出来,放到堂屋的桌上,周利顿时跟见了鬼一样。

    啧,就算讨好也必须休!

    晌午吃豆角捞面,青翠的豆角和微黄的面条,上面淋着蒜汁和荆芥。

    鄢青栀挑起面条,看着里面的麸子,不由得皱起眉头。

    其实原主挺能吃苦了。

    在自家,隔三差五吃顿肉,精米、白面也吃得。

    成婚后,早上吃的是豆粥配咸菜,晌午吃的是混着麦麸的面条,主打饿不死都行。

    成婚时,哄她说是秀才家庭,绝不叫她吃苦受累。

    成婚后:家里不容易,你多担待。

    荆芥是自家种的,掐了嫩尖做捞面,吃起来极清爽。

    鄢青栀尝了一口,发现滋味尚可,顿时大口吃起来。

    一碗又一碗。

    连吃三大碗,她才觉得饱,想想原主只能吃一碗,饭都吃不饱,难怪天天发癫闹事。

    堂屋通风,初夏的风很是凉爽,鄢青栀吃饱了,把自己的饭碗洗了,就坐在躺椅上开始翻书看。

    周利偷偷盯着她,生怕她将书弄坏了,满眼都是警惕和嫌弃。

    但小福豆记吃不记打,还记得漂亮婶婶给他吃糖,脑袋伸过来,陪着一起看。

    鄢青栀见他像只伸长脖子的小鸡,拎住他衣领让他陪自己一起看。

    “三婶,你能看懂吗?”他好奇地问。

    鄢青栀就指着上面的字,念给他听。

    小福豆:三婶的声音好温柔好好听……呼……呼……

    鄢青栀才念几句,成功将小福豆催眠睡着。

    李菊自忖和这个妯娌不对付,但自家儿子睡在人家怀里,她也得上前打交道,挤出一抹笑道:“三弟妹,我把福豆抱回屋睡。”

    小孩睡着了,蜷缩着手脚,像个白嫩的小汤圆。

    “嗯。”鄢青栀头也不抬。

    李菊心下暗自嘀咕,怎么觉得这煞星的性子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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