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佳愿把思绪从远处扯回来，下半堂课过得很快，结束后物理老师照旧布置几页习题，然后安排同学们分批离开。那个男孩走的很快，程佳愿瞥见他把几页纸卷了卷抓在手里，和另一个男孩并肩走了，边走边聊，背影清瘦，看上去像只仙鹤。

    眼神刚刚收回来，李晓甜就撞了撞她肩膀，“我按照你上次说的，把我家的藏书列了个书单，喏，你看看，顺便挑一本。下午好给你带过来。” 程佳愿手指点点了书单，“就这本吧，《包法利夫人》，我想看很久了。下午给你继续带哆啦A梦。”“嘿嘿，好姐妹。”李晓甜紧紧挂在程佳愿的臂弯里。

    程佳愿家里不少课外书，程利更是个漫画迷，除了成套的漫画之外，家里的名著基本都是教材配套阅读，不少还是青少年版，“轻松读”倒是轻松读了，但是并不完整。她和李晓甜也是初二换座位分到一个小组才熟悉起来，李晓甜性格开朗，交友也特别大方，虽然本人爱看漫画，但是家里只有爸妈买的各国名著。至于后来她们俩越来越亲密，倒是离不开彼此性格特别合拍的原因。

    两个小姑娘骑着车从院里出来，约好时间后在巷口分开。程佳愿看了看手表，担心回去迟了又会被念叨，蹬车的速度不由加快。连续几天阴雨连绵，今天终于放晴，正值周日中午，路上行人稀疏，程佳愿飞快地蹬着自行车，短发飞扬，偶尔会深吸一口太阳夹着凉风的味道。

    一路骑进小区，各家炒菜的香味已经从窗户里飘出来，程佳愿放好自行车快步上楼，心里琢磨家里今天会吃什么，脚步算得上轻快。开门后爷爷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佳愿，是你爱吃的辣椒炒肉。”

    餐桌上，程利和周荷香有一筷没一筷地夹着凉菜，等程佳愿和爷爷奶奶都坐好，盘里的凉菜已经消失了一半。

    吃饭间奶奶和佳愿分享自己在小区的新收获，“2栋的黄老太太从老家带回来一化肥袋核桃，奶奶下午问她买点，你多吃核桃补脑。来，多夹点肉，正是长身体关键期。”程家长辈非常呵护程佳愿，虽然过度的关心不在程佳愿的希望内，程佳愿乖乖点头，同时不忘让爷爷奶奶也多吃点饭菜。

    饭后，厨房只剩下程佳愿和周荷香在洗碗。周荷香照例问程佳愿补习感受怎么样，这学期的物理补习到今天才是第二次，周荷香还是很重视程佳愿的学习感受的，有收获的话也更放心。

    “老师讲得挺细的，”程佳愿把盘子递给妈妈，“还没到难的时候，老刘让我们打好基础。”

    “好，佳愿，明年就初三了，物理作为新学科要好好入门，到时候咱们择校也有底气。”

    周荷香是酒店大堂经理，平时最爱做的就是看短视频，每次总嚷嚷着要抓住新风口搞副业。虽然她自己没有读书的天赋，但对程佳愿还是抱有很大期望。可惜她风风火火的风格没有遗传给程佳愿，程佳愿对很多事情都兴致缺缺，唯一离不开的就是电视和课外书。

    洗好碗之后，程佳愿跑到书房，没和程利打招呼就从被排放地过分整齐的书柜里取出了下一本李晓甜想看的漫画。

    下午三点，程佳愿和李晓甜在校门口的奶茶店碰头，两个人各点了一杯珍珠奶茶加一份双拼章鱼小丸子就坐下来闲聊。

    “这本漫画你可得好好保护，不要弄脏不要揉角，到时候再原模原样的还给我，不被我爸发现的话，下次交易还能顺利进行。”程佳愿把手里的哆啦A梦郑重地交在李晓甜的手上。李晓甜搞怪地敬礼，“Yes, Madam."

    奶茶店在暑假里重新装修了一番，现在的风格极其符合中学生的审美，各种漫画海报和热门IP手办应有尽有，找的店员也更年轻靓丽。

    李晓甜挑挑眉，示意程佳愿环顾一圈，“相信我，这个奶茶店绝对是了解校园八卦的最佳场所。”

    “咱们学校这么无聊，能有什么八卦啊？”程佳愿用吸管搅匀珍珠，用力吸了一大口，眼神扫过几对男女，有种看腻了的嫌弃。

    “别不信啊，你看最里面那桌，高年级新来的转校生已经有小团体了。”李晓甜扎起头发，下巴顺势往店铺里边抬了抬。

    “那个章鱼小丸子也太面了，里面没几粒章鱼肉。”程佳愿刚吃掉一颗，往里面看的同时不忘向李晓甜吐槽。

    奶茶店里面靠窗果然有几位气质成熟的男女围成一圈，坐在中间的是个很好看的女孩，自然的光线照在她身上，一头黑油油的长发很是吸睛。程佳愿盯着看了很久，心里感慨那女孩的美丽。

    除去最显眼的女生，其余几位的穿着搭配也比只会胡乱搭配的低年级学生更有巧思，头饰和鞋子颜色遥相呼应，上衣和裤子风格一致。

    程佳愿一向对这种酷哥和拽姐充满好奇，这种潇洒自在的同龄人时不时的出现，衬着她寡淡的中学生活更显落寞。程佳愿从小是特别省心的小孩，虽然学习不好，但是特别遵守规则，零星的好处是大人见面总是会用场面话夸奖她，但是大部分时间这种懂事并没给她带来多大喜悦，更多时候她羡慕那些不遵守规则的人。

    在她看来习惯默默无闻和接受自己是个默默无闻的人是两回事。她已经习惯做人群里的背景，知道除了挑选最懂事的孩子自己有机会被选中，其余时候根本不会被大人注意，更别说同龄人了，但是真正接受这件事，她还在努力中。

    虽然她爸程利总是乐呵呵地说，“做个普通人才好呢，从众最舒服了，演出还需要观众呢！”想到这儿，程佳愿幅度很小地摇了摇头，压住自己内心的跃跃欲试，低头又喝了一大口奶茶。

    新的一周，死亡星期一名不虚传，第一堂课刚下，程佳愿所在的这排就齐刷刷趴到课桌上补觉。班主任参考同学的成绩优势，尽量男女交叉分开，全班共分成了十个小组。程佳愿小组六个人，除了她和李晓甜，还有一个叫刘凛的女孩。

    刘凛是个学习很勤奋的优等生，作为组长，格外操心组员的学习情况，不仅有组织能力，执行力也特别强。上进的同学自己努力，让人钦佩，但在个性极强的中学时代，上进的同学催着别人卷难免让人受不住。

    今天刘凛又催着组员积极参加最近的征文比赛，“马老师说了，每个小组要选两篇文章，主题是青春。我负责一篇，剩下一篇你们谁来？” 刘凛的左右同桌怨声载道，从座位上起身就往外跑，最后只剩下程佳愿一排的三个人还在。

    李晓甜率先举手，“我语文不好，作文被老马批评过很多次的，你们都知道啊！”说完心虚地瞧了大家一眼。

    程佳愿这时候看了眼自己的同桌何遥，不出意外要轮到自己和对方了。何遥是个情绪很稳定的男生，平时遇到大家不愿意的任务总是笑着接下。程佳愿决定先不发声，等何遥自己承下这个征文任务。

    这时候刘凛叩了叩桌面，“剩下一篇就何遥和程佳愿你们两出，你们协商下。截止前交给我，我负责上交给马老师。”

    何遥在班里属于人缘很好的好好先生，乐于帮助同学，成绩好却平易近人，宽和谦让。程佳愿和他同桌有一段时间，自认为感觉触角很灵敏的她也没发现何遥有什么假面具。何遥是一个“正派”的人，程佳愿用自己从小说里学到的词形容他。

    “程佳愿，这个征文你来写还是我写？”何遥转头询问程佳愿，似乎这件事对他来说可有可无。

    “我，我也不擅长作文。”程佳愿心里很不愿意参与，但是说不出合适的理由，推脱一下总没错，何遥会明白我意思的吧，程佳愿心里悄悄祈祷。

    任务自然落到了何遥头上，程佳愿一上午的心情都因为逃过写征文这件事而变得轻快。

    午饭时间她和李晓甜出校门吃了砂锅米线。这家米线店位置在学校和商务写字楼附近，中午晚上除了学生还有不少工作族，和隔壁的肉夹馍小店相辅相成，生意一向很好。程佳愿点好餐就坐到门口位置，等着李晓甜去隔壁买好肉夹馍。低头仔细擦桌子的时候，店里的塑料门帘被掀起。

    “明言，听我的，这家店的米线搭配隔壁的肉夹馍最美了。”一个粗哑的男声煞有其事地说。

    “那我先去买肉夹馍，你负责点好米线，我的和你一样就行。”

    这个声音好听多了，程佳愿不自觉比较了两个嗓音，得出这个结论。但是她依旧没抬头，拿热水清洗着碗筷。

    “米线上桌没？佳愿？”那两个男生的身影还没完全离开，李晓甜已经买好肉夹馍回来了。

    程佳愿听到李晓甜的声音，下意识转头，视线里除了李晓甜，又看到了那个白鹤一样的背影，原来他叫名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