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9 章

    “长姐回来了,终于回来了,”宋良卿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昔日那些姐弟相互扶持的场面悉数呈现在他眼前,长姐曾答应过他,无论他犯了多大的错,他都是她的幼弟。

    “长姐可有说些什么?”

    崇善神色中满是为陛下高兴的笑,但那笑中又隐隐透着得意,“长公主殿下一开始还有些不高兴,但听奴才说是陛下请殿下回宫,她才面露喜色,奴才乘胜追击把陛下的担忧难过统统告诉殿下,殿下半是欣喜半是内疚,二话不说便自请回宫。”

    “长姐原谅我了,我就说她一定会原谅我的。”宋良卿说道,“此事你办得好,朕要重重赏你。你说你要什么?”

    “奴才为陛下办事,哪敢来讨赏。”崇善一抬手,身后几位太监宫女端来几道清淡菜式,“陛下您已经几日尚未好好用膳,奴才只求陛下能看在长公主殿下回来的份上先用膳。”

    “这不忙,朕要先去看长姐。”

    “陛下……长公主殿下刚回到宫中,”崇善眼中闪过一丝不安,“陛下何不让她歇息片刻再来面圣?”

    “朕要见长姐,朕有许多话要同她说,最近朝中诸事,还有北疆异动都得与她商量。”

    崇善说道,“陛下,如今天色已晚,殿下怕不是已经歇下,此刻前去怕有不妥。”

    “不会的,朕与长姐之间没这么多规矩。”

    “陛下!”

    宋良卿压根听不进崇善半句劝诫,他嘴角上扬,“来人,更衣,换长姐送朕的那套常服,长姐喜欢朕穿那个颜色。”

    他如同稚子一般脸上洋溢着近乎雀跃的期待,披星戴月迈出宫门,恨不能三步并作两步,身后跟着浩浩荡荡捧着各色珍宝锦盒,捧着御膳房刚出炉的精美点心的太监宫女队伍,如同出游般兴冲冲地赶往昭阳殿。

    “长姐,朕来看你了,” 离殿门还有一段距离,宋良卿忍不住提高了声音,语气里许久未见的亲昵和欢快,试图打破那令人不安的寂静。

    崇善跟在身后,眼里半是高兴半是担忧,“陛下,您走慢点,别摔着。”

    宋良卿哪里顾得上他的话,像是得逞的孩子那般炫耀战果,“长姐,朕让御膳房做了桂花糖、栗粉糕,还有新进贡的东珠,颗颗圆润,给你镶凤钗可好?长姐,你快出来看看。”

    昭阳殿的宫人们早已跪伏在殿外廊下,个个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出。殿门紧闭,连窗户都关得严严实实,仿佛要将外界的一切都隔绝在外。

    宋良卿笑容僵在了脸上,脚步也慢了下来。他走到殿门前,看着那雕刻着繁复凤纹的殿门紧紧关着,他只能顺着殿门缝隙隐约看见一道光,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他示意崇善叫门,崇善心中一顿,上前轻轻叩了叩门环,声音恭敬又小心翼翼,“殿下,陛下亲自来看您了,还带了许多您喜欢的物什……”

    殿内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回应。只有风吹过庭院中树叶的沙沙声,衬得这寂静愈发令人心慌,那道光如同一柄利剑横在宋子雲与他之间,看似极窄,实则似银河一般。

    宋良卿脸上的期待渐渐被焦躁取代,他用力拍了拍殿门,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和强硬,“长姐,你开开门,朕知道错了,朕把昭阳殿都给你收拾好了,比从前更华丽舒适,你想要什么,朕都给你!你开门让朕看看你好不好?”

    门内并无声响回应。

    宋良卿继续说道,“甜翠和你说了吧,只要你愿意原谅朕,朕会封甜翠为皇后,好不好,长姐?甜翠是你的人,她成了皇后,不就是你日思夜想的事吗?”

    依旧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那扇门仿佛成了一堵无法逾越的高墙。

    宋良卿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他身后的太监宫女们更是将头埋得更低,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

    “长姐,” 宋良卿的声音带上了帝王的威压和一丝气急败坏,“朕是天子!朕亲自来给你赔罪,你还要怎样?难道你要朕跪下来求你吗?”

    殿内终于传来了一点细微的声响,像是茶杯轻轻放在桌案上的声音,极其轻微却清晰地透露出一种无言的拒绝。

    一个极其平静却异常清晰冷漠的女声,透过门扉传了出来,每一个字都像冰珠子砸在地上,“陛下见谅,本宫伤体未愈需要静养,不见外客。陛下请回吧。”

    宋良卿后退了几步,发出一声嘲笑,紧接着是仰天大笑,“朕成了外客?”

    这俩字如同冰冷的匕首,狠狠刺进他的心脏。他是她血脉相连的亲弟弟,是这天下的主人,怎么到她嘴里就成了外客?

    他日日想要修复与她的关系,掏心掏肺的对她,怎么就换不来她的原谅呢?

    宋良卿猛地抬脚,想踹向那扇紧闭的门,但最终残存的理智让他硬生生忍住了。

    他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指着殿门,手指都在颤抖,“好!宋子雲,你好的很!朕一片真心,你竟如此践踏。没有朕的旨意,谁也不准放她出来!”

    他像个赌气的孩子,对着殿门无能狂怒地吼了一句,猛地转身将身后太监手中捧着的锦盒狠狠扫落在地,精美的点心滚落一地,东珠散落,发出清脆却刺耳的声响。

    宋良卿没有走出去多远,一双有力的大手按在他肩上,“陛下息怒。”

    宋良卿扭头看向宋景旭,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委屈地说道,“秦王,你看宋子雲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陛下稍安勿躁。臣兄就是因为这事着急进宫面圣,”宋景旭悄悄凑近他,附在耳边说道,“陛下误会长姐了。”

    宋景旭将今日午后在楚府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宋良卿。他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回头一巴掌打在崇善脸上,阴森森地问道,“是你带了禁卫去楚府?还刀剑出鞘差点和楚墨珣的锦衣卫动起手来?”

    崇善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得眼冒金星,他捂着脸说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你这狗奴才快将今日之事老实说来朕听。”

    “奴才该死。可……陛下已经几日米粒未进,奴才担心主子的身子吃不消……今日陛下又说务必要把长公主殿下带回宫,若有阻拦……奴才才出此下策。”

    宋良卿咬着牙,声音在这寒夜之中透着些许阴森,“你这么说来反倒是朕错了,是朕让你带长姐回来,你就可以假传圣旨带了禁卫去首辅府上拿人?朕怎么就如此昏聩,信了尔等奴才?”

    “奴才不敢,奴才知错。”

    崇善额头重重地撞在青砖上,“奴才再也不敢了。”

    “来人,把假传圣旨惊扰长公主的狗奴才给朕拖下去,重打一百廷杖!”宋良卿不顾崇善的求饶叫嚷,继续说道,“还有今日所有参与强闯首辅的禁卫统统革职查办,下昭狱交给陆魏林。”

    宋良卿雷霆怒气之后,宫墙内外很快又趋于平静,身旁伺候的奴才们低声轻步,更不敢有任何怠慢。可宋良卿却陷入了无限的孤寂彷徨之中,他朝着昭阳殿的方向望去,一轮明月高挂,透着清冷疏离之感,他心里后悔刚才盛怒之下对着长姐放的狠话,可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他又如何折回去自讨没趣?

    宋景旭长叹一声,拉住宋良卿,“陛下息怒,为了这等奴才气坏身子不值当。如今长姐以为是陛下将她绑来,在气头上也是情理之中,陛下万不可与长姐计较。”

    “朕知道。”宋良卿噘着嘴懊恼,望着宫门的方向,“本想与长姐冰释前嫌,可这误会越发深了。”

    “陛下也是思念长姐心切,情理可容。”

    “不如朕这就去给她赔不是,”说罢宋良卿抬腿又要往昭阳殿的方向走。“今日她不开门,朕就不走了。”

    “陛下,”宋景旭又一次拉住他,“陛下此番虽是好意,可长姐未必领情,毕竟是陛下命人绑她来。”

    “朕没有!朕不会……不会这么做的。”

    “臣知道陛下不会,可长姐不知。”

    宋良卿莫名觉得委屈,“兄长你都知道朕不会,长姐与我从小一起长大,她为何会这般误会朕?”

    “正是因为长姐与陛下从小一起长大,陛下才应多宽容多爱戴长姐才是。”

    “那你说怎么办?”

    “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如今天色已晚,臣兄请陛下先行回宫歇息,臣兄愿代陛下去宽慰长姐,”宋景旭说道,“长姐会原谅陛下的。”

    “真的?”宋良卿不敢抱有希望,“长姐这次气得厉害,怕是我等怎么哄也哄不好。”

    “打断骨头连着筋,陛下先回宫歇息片刻,臣兄去和长姐聊聊,相信长姐会与陛下和好如初的。”

    “如此麻烦兄长了。”

    “能为陛下解忧是臣之荣幸。陛下就等着我的好消息。”

    宋景旭见宋良卿的御驾消失在灯影之下,再无返回可能,这才折回昭阳殿,他站在宫门前长长舒出一口气,按着门环轻轻敲了一下,昭阳殿殿门打开一条门缝,香桃笑吟吟地朝宋景旭行了一礼,“给秦王殿下请安。”

    宋景旭朝香桃回了个礼笑道,“姑姑万安。本王来探望长姐,若是长姐已然歇息,本王改日再来。只是今日之事……”

    话还未说完,香桃便说道,“秦王殿下请。”

    宋景旭本以为自己没这么顺利见到宋子雲,心中万般对策说辞早就烂熟于胸,可眼前昭阳殿大门敞开让他一时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香桃又道,“殿下难不成要让长公主出来见你?”

    宋景旭眯缝着双眼打量香桃,赶紧答道,“本王一时耳背,请姑姑莫要见怪。”

    “殿下已经等候多时。”

    “长姐等我?”宋景旭心中更是奇怪,“长姐早就知道本王会来?”

    香桃并未回答,提着一盏八角宫灯径直朝前走。一路上烛火昏暗,散发出微弱而柔和的光晕,照不清香桃的脸,一步一步慢条斯理地前面带路,“秦王殿下不如自己问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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