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眠，下楼把垃圾到了。”冯桂凤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喊了好几声没有听到回应，冯桂凤直接跑到季眠的房门前，咚咚敲了几声，催促道，“快去把垃圾到了。”
季眠按了按太阳穴，打开房门，“听到了。”
超市里免费的大红塑料袋装了满满一袋的厨房垃圾，夏天剩菜剩饭馊得快，垃圾袋里弥漫着一股恶臭的味道。
季眠拿了一张纸巾垫在手里，提起满的系不上的垃圾袋。
“穷讲究，扔完垃圾回来洗个手不就行了，还浪费一张纸。”冯桂凤嘀嘀咕咕道。
“那你去扔？”季眠心平气和道。
冯桂凤嘿嘿笑着，“你都提上垃圾了，扔完就回来啊。”
季眠走下楼，楼道间的灯光忽明忽暗，天已经完全黑了，单元门口的垃圾桶快满了，她把厨房垃圾扔进垃圾桶里，正准备转身，却看见路灯前面的窗户上挂着一个人影。
二楼的窗户，很眼熟的人影，季眠向前走了几步，终于看清楚了这是她缺德的弟弟，正在从窗户翻下来。
季眠嘴角上扬，在原地站了好几分钟，耐心地等待季一辰漂亮地落地。
“季一辰，真是碰巧啊。”季眠笑眯眯地说。
季一辰吓得一哆嗦，转身看见是她，语气都上升了好几个调，“你在这干嘛呢？”
“应该是我问你，你现在在干嘛呢？”
“要你管。”
“好啊，你猜我在这里喊季一辰翻窗户跑出来了，爸妈能不能听得见。”
“你敢喊你就死定了。”季一辰恶狠狠威胁道。
“爸~”季眠刚喊出了一个字，就被季一辰捂住了嘴。
“别喊别喊！你想要什么？”季一辰有些着急。
“两百，封口费。”季眠面带微笑，宛若罗刹。
“你敲诈啊，我哪有两百块。”季一辰不可思议道。
“我知道你有。”季眠话锋一转，继续说道，“你的那个女朋友应该正在等你吧，你今晚不去真的不要紧吗？”
“给你行了吧！你要是敢跟爸妈说一句，我就把你藏的那些漫画全都撕了。”季一辰瞪着她。
“随你便。”季眠拿到了钱，耸了耸肩。
季一辰着急走，没空再和她斗嘴，这几天他爸没去干活，晚上都待在家里，他根本没机会溜出去，梁红埋怨了他好几次了，他也想她想的紧。
季眠微笑目送季一辰风风火火的背影，手里拿着两张大红钞票，收获满满，结果转身就看见单元楼梯口站着一个挺拔的身影，静静看着她。
“我没有故意偷听你们讲话的，我出来倒垃圾。”傅敏池解释道。
季眠心情很好，“没关系，就算你是故意的，我也不会分给你钱的。”
傅敏池笑了出来，随即道：“你不用管管你弟吗，这么晚出去不安全。”
季眠说，“我可管不了季一辰。”
傅敏池知道她家什么情况，也就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了，面前的女孩披散着头发，笑容恬静美好。
他开口道，“你要笔记吗？我自己总结了一些考试知识点和题型，每门课都有。”
“哈哈哈我考倒数这件事已经传遍你们班了吗？”季眠觉得有些好笑。
傅敏池赧然，结结巴巴地说：“也没有，我是送作业看见了唐老师桌上的成绩表，我们班没几个人知道，我没跟其他人说。”
越解释越乱。
“那就麻烦你了，没想到有一天我也能瞻仰一下全校前五的笔记。”季眠双手摊开，表情虔诚。
“没有没有，我就是总结的，对你有用就好，你在这稍微等我一下，我上楼拿一下。”
“好的。”
傅敏池走得慌乱，步伐奇怪，季眠想到小时候小区里的孩子玩过家家，他明明不是最大的那个，却是最照顾大家的那一个，不管谁跌倒了都是他第一个注意到，那时候幼儿园的时候流行集卡片，傅敏池又笨又傻，季眠从他的手里换走了好多卡片，留给他一堆重复的，没想到后来长大了最笨的那个人成绩是他们当中最好的一个。
……
明德中学，高二九班，语文课。
季眠盯着面前的宣传单发呆，下午上学的路上被校门口的大妈塞进手里的，上面写着：“春苗杯”第一届英语演讲比赛。
季眠的注意点在下面几行小字，第一名：奖金五千元；第二名：奖金两千元；第三名：奖金五百元；鼓励奖若干名，奖励保温杯一个。
打一个月暑假工可以挣三千块钱，两个月能挣六千块钱，这建立在她暑假每天工作八小时以上，要把所有的时间都花费在打工上，如果她参加了这个比赛，演讲五分钟就能拿到奖金，哪怕是三等奖，都很划算，她的英语一向还不错。
只有一个问题，演讲比赛的那一天是周五，她要上学。
季眠头疼起来，上个月月考排名倒数，要是她还敢去找班主任请假，班主任非撕了她不可。
“你要去什么比赛？”班主任加大了音量。
“春苗杯英语演讲比赛。”季眠说。
“我听都没听说这个比赛，高考能加分吗？”班主任问。
“不能。”
“不能你去什么去！马上高三了还想这些歪门邪道的，你上次月考的成绩我都不想说你，你心思还在学习上吗？还有几天就月考了，你不会是想请假出去玩吧。”班主任怀疑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她。
季眠点了点头，反正她也没指望班主任能同意，只是想看看今天班主任有没有通人性，显然是没有。
季眠走出办公室时就已经想好了，等早读课上完就翘课出去。她这半个月以来每天辛苦挤出一个小时准备演讲比赛，就是为了那五千块钱，她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出去。
有时候，人生何处不相逢这句话可以适用于任何场景，包括你一条腿挂在墙头上，正在进退两难的时候碰见你曾经暗恋的人。
季眠想死，各种意义上的想死。
席烨抬手遮住阳光，眯起眼，“好巧。”
季眠面上镇定，“好巧，你也来翘课吗？”
说完她就后悔了。
席烨眸间带笑，觉得十分有趣，换了个站姿，静静观赏墙上少女的动作，“不用管我，你继续。”
“那我继续了。”季眠按下尴尬，咬了咬牙，把书包扔了过去。
刚刚落地，就听见身边传来一阵动静。
是席烨，他动作利索，非常熟练，几秒钟就翻过来了。
“比上次好一点。”少年揶揄的声音如约而至。
季眠捡起书包，拍了拍上面的灰尘，低头说，“你还记得上次啊。”
“很难不记得吧。”
季眠叹了口气，“我不太想在现在看见你。”
她想象中的画面可不是这样的。
被班主任痛骂罚站之后转头就看见了曾经的暗恋对象，在翻墙翘课翻到一半的时候偶遇同样翘课的他，这简直是对少女心事的扼杀。
“怎么办？偏偏让我撞见了。”席烨促狭一笑。
季眠低头整理了一下头发，冷静道：“那个，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席烨拉住了她的书包带子，懒洋洋地说：“喂，你要去哪？”
“临林路那里有一个英语演讲比赛。”
“你翘课出来是为了参加演讲比赛？”
“班主任不批假，我只能翘课出来了。”
“我也要去那边，一起吧。”
季眠“啊”了一声，不确定地看向面前的少年，他的个子很高，睫毛很长，微微动了动。
席烨已经拦下了一辆出租车，拉开车门，转头打趣，“走吧，同学。”
季眠坐上了车，车内安静，她想了想，至少应该说声谢谢吧，准备开口，却看见少年随意靠着窗，早早戴上了银色耳机，耳机压着漆黑短发，露出了冷白的耳廓。
她把事情弄得太复杂了，只是顺路而已，席烨一向如此。
于是，季眠没有再打扰他。
很快到了临林路，席烨随手把耳机塞进包里，付了钱。
季眠开口道：“谢谢。”
他回头看了一眼季眠，文弱得不像话，走路摇摇晃晃，唇色苍白。
席烨突然说，“你吃早饭了没？”
季眠没吃，但不想再麻烦他了，还是撒谎道，“吃过了。”
“那就再吃一顿吧，我好饿。”
席烨环顾四周，看到街对面有个便利店，“一起走吧。”
季眠恍恍惚惚，直到坐在便利店的凳子上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跟他过来，不由再次叹了口气，看向手腕上的表，比赛还有五十分钟开始。
“关东煮吃不吃？”
“我不用了……”
“来两串。”
季眠想拿书包遮住脸，有点挫败。
席烨走到她面前，把吃的从怀里一个一个捞出来，奶香面包，蓝莓夹心面包，巧克力曲奇饼干，八宝粥，纯牛奶，AD钙奶等等。
还有满满一纸盒的关东煮。
放下东西，席烨似乎大功告成，“我先走了。”
“你不吃吗？”季眠喊住他。
席烨扬了扬顺手在桌上拿的奶，给她看，然后就推开了便利店的门。
季眠看着满桌子的东西，小声嘀咕道，“为什么买这么多。”
她不太理解，席烨。
结果席烨又折返回来，探出脑袋，“对了，比赛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