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宴巡展平纸张,标头写着“法医鉴定报告”几个大字,他快速的扫了一眼内容,最后跳到结论那行。
“你查出来谁干的了?”
赫铭却皱皱鼻子,有些心虚,“咳...没有证据指证。”
“那你的怀疑对象呢?”
“你的新弟妹。”
见傅宴巡疑惑不解的样子,赫铭挑起一边眉毛,看向傅宴巡,“你可别告诉我,你看不出来她喜欢你。”
他当然看不出来。
傅宴巡眼神迷茫,却格外有底气,“我当然看的出来。”
赫铭勾着唇点头,“看你这意思,倒是相信我和小曦是被人设计的?”
“她是被人打晕的。”
“什么?!”赫铭突然绷直身体,“严重吗?不是,你竟然让她带着伤离家出走?”
傅宴巡抿抿唇没有说话,只因为他现在也很后悔。
“既然你都知道这是误会,为什么还要跟她吵架啊?”
“与你无关。”傅宴巡闷了一口酒,心中烦躁的厉害,他垂着眸子,一杯杯的喝闷酒。
天知道,当他和林曦争吵时,他被自己突然产生的那种,想要将人锁在家里的想法吓坏了。
恶魔一旦破壳而出,后果便是毁天灭地、玉石俱焚,他并不想走到那一步。
烈酒下肚,从胃一路暖到全身,两个大男人从沙发喝到地板上,此刻正肩并肩靠在沙发背上看雪、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
赫铭用胳膊肘怼怼傅宴巡,“听我姐说,寻沉是你的?”
“嗯。”
“啧,哥们儿牛皮!”赫铭挑挑大拇指,“啥时候能带我去参观参观?不瞒你说,我在国外学了那么多年的调香,还是觉得东方的香更有韵味,但就是改不了那刻在肌肉里的调香理念。”
“H&S下半年新推的香,是你调的?”
“对啊,怎么样?给点儿意见?”赫铭眼巴巴的瞅向傅宴巡。
“我觉得你不需要我提建议,”傅宴巡喝到这会儿,胃已经开始灼热起来,裹挟着隐隐的疼,但却在他刚好能忍耐的范围内,他左手悄悄地按上腹部,沉声道:“你把东西方的香料结合的恰到好处,算是一种符合当代流行趋势的创新。”
“噗嗤——”赫铭笑了起来,“我倒是没想到,你竟然给我这么高的评价。”
他举起杯和傅宴巡碰了一下,“我们和傅氏一直是竞争对手,我还以为你会...”
傅宴巡明白他的意思,摇摇头,“一码归一码,就香品来说,我很欣赏。”
“我也很欣赏你,”赫铭眼底的真诚毫不掩饰,他甚至觉得,如果对方和自己是一家人该有多好,“能完全遵循古法调香,不去刻意迎合市场,不瞒你说,我自己也买过寻沉的香,确实很不错。”
“话说你真的不考虑和H&S合作吗,如果说你是继承传统,那我就是推陈出新,咱们合作的话,一定能制出很有意思的东西。”
傅宴巡确实有些心动,但考虑到自己的身体情况,“我对很多香料过敏,只能给你提一点建议,要是真正去调的话,你还是去问问齐尘吧。”
“阿尘?他不是你的傀儡吗?怎么他还会调香呢?”
傅宴巡嘴角一抽...什么傀儡...还阿尘...两个大老爷们儿一定要叫的这么恶心吗?也难怪他俩能玩儿到也一块去。
“咳,他确实是调香师,寻沉里的香也都是出自他手,我只负责调整香方。”
“明白了,”赫铭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但傅宴巡总感觉他没憋着什么好...话,“所以,你是提供思路的大脑,阿尘负责是干活的老妈子呗。”
好像这么说...也没错...
“诶,”他又和傅宴巡碰了一杯,“你是不是不生气了?”
“生什么气?”
“别装傻,当然是小曦,你们家猫可还在我姐那呢,那俩祖宗差点把我屋子拆了!”
不知哪几个字取悦了傅宴巡,他明显心情不错的喝了口酒,但想到两人现在尴尬的处境,胸口处便像是有一条搁浅的鱼来回扑腾,又像是心脏被绑上了一块大石头坠入海底,冰凉的海水呛入肺腑,引起一阵呛咳。
傅宴巡咳的厉害,胸腔处伴随着一种类似金属丝震颤的声音,呼吸也愈发急促,赫铭心头一惊,“你不会也有哮喘吧?”
他连忙扶着对方坐直身体,焦急道:“你药放在哪了?”
赫铭动作娴熟地帮他用了药,确认他没事了过来才浑身是汗的靠在沙发帮上,若有所思的盯着他出神。
“咳...”傅宴巡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谢了。”
“你什么时候得的哮喘?”
傅宴巡满不在乎道:“从小就有。”
“先天性的?”
“嗯。”
“那你父母或者再上一辈有人哮喘吗?”
傅宴巡眉心微蹙,深深凝视着赫铭却没有说话。
“干嘛?”赫铭动作夸张的双手抱胸,“我就好奇,随便问问!”
傅宴巡白了他一眼,不耐烦的丢出两个字,“没有。”
“嗯?”赫铭歪着头,眉头蹙起复又舒展,他伸出手指戳了戳傅宴巡的肩膀,“诶,你生日哪天啊?”
“你神经病吧!”傅宴巡连忙向后躲,却不小心抻了一下,胃中突然一阵痉挛,脸瞬间就白了下来,“嘶——”
“你别激动,我不问了,不问了。”
傅宴巡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说实话,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确切的生日是哪天,身份证上写的出生年月,是孤儿院院长捡到他那天的日期,以及粗略估算的年岁。
赫铭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行了,你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他晃晃悠悠站起身,复又补充道:“那咱俩就算说开了,你好好休息,过两天再来找你喝酒。”
说罢也不管傅宴巡的反应,挥挥手自顾自的离开了。
冬夜,没有云层遮挡的天空繁星点点,傅宴巡半靠在沙发后,目光虚无的望向窗外,他不喜欢那种自我失控的感觉。
有时候人越想避免成为什么样的人,就越会和他越来越像,正如此刻的傅宴巡,他不想成为周书云那种控制欲极强的人,却又无法避免的萌生想要将林曦困在自己身边的想法,这让他感到愤怒。
烈酒一杯一杯下肚,思绪也愈发的沉,林曦是他放在心上多年的人,是他愿意用生命去爱的人,是他想无时无刻抱在怀里的人,想让她感到幸福、感到被爱,同时也想给她足够的自由。
他就像一只吐着丝线的蚕蛹,想要破茧成蝶却又不得不作茧自缚,他一面克制着自己,一面接受□□的灼烧,平静如水的表面下却是水深火热。
渐渐的灼烧感仿若化为现实,从胃底处传来,而他却仿若未觉,自虐般的灌下另一杯烈酒,思维愈发混沌,眼前的画面飘忽不定,恍惚间他似是看到一个小女孩在水中坠落…坠落…坠落到无尽的深渊…
他拼尽全力想要去抓住她的手,却一次次擦指而过,他眼瞧着女孩离自己越来越远,而他却无能为力。
待他回过神时,泪水淌了满脸,他听见自己抽泣着叫着林曦的名字。
“傅宴巡,你喝酒了?”对方焦急的声音从手机听筒里传来,“傅宴巡?”
傅宴巡头痛欲裂的捏捏眉心,清了清嗓子,“咳,我没事。”
“你在哪?”
“家。”
“你这是喝了多少?你有胃病自己不知道吗?”林曦怒吼道。
傅宴巡反应有些迟钝,他拿起身边几乎见底了的威士忌,在眼前晃晃,“噗嗤”一下笑出声,“没多少。”
电话对面的人沉默了下来。
“小曦,”傅宴巡的嗓音因刚刚发过病变得沙哑,“对不起。”
“我…我只是,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没有办法控制好自己,对不起,我没办法,我不想伤害你。”
“……”
傅宴巡没有得到回音,心脏跳的越发不规则,呼吸凌乱,语气不自知的带上了一抹泣声,“你…你还会回来吗?”
“没关系,我会等你的,不管从前还是现在,我都会等你。”
他倒吸一口凉气,胃中顿顿的闷痛终于化作了细密的刺痛,像是有一百根针东一下西一下的乱刺,冷汗瞬间布满额头。
“你是不是不舒服?”
“是,胃疼。想抱抱你。”她听见对方如是说。
“你…”电话骤然被挂断,而林曦却还保持着举着手机的动作没动,所以…傅宴巡这是在跟我…撒娇?
“林曦姐,陈导叫你!”郑时月叫道。
“哦...来了...”她甩甩脑袋,试图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都甩出脑袋,可人却像丢了魂,心早就飞到了八百里外。
她有些担心傅宴巡的身体,却又分身乏术,不得已只好再次向赫清宜求助。
而从南苑别墅回家的赫铭,刚一开门就被刚挂断电话准备出门的赫清宜堵在了门口,“哪去了?”
“你喝酒了?”赫清宜用手在鼻子前扇扇酒气,皱着眉问道。
“嗯,就喝了一点,”赫铭敷衍道,他脱下外套,把自己摔进沙发里,“对了,你知不知道傅宴巡的出生年月?”
“不知道,问这个干什么?”
赫铭用拇指和食指捏着眉心,“没什么,就是…有点好奇。”
他看向赫清宜,“你对他有没有一种…很亲切的感觉?”
赫清宜拧着眉,回想和傅宴巡见面的几次场景,好像是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但她一直形容不上来,赫铭这么一说,确实是…亲切感…
可她却扇了他一巴掌,“喝多了吧你!”
紧接着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般,“你不会是和傅宴巡喝的酒吧?”
“是啊,怎么了?”
“卧槽!”赫清宜一把把人从沙发上薅起来,二话不说就要往外走。
赫铭一脸懵逼的被她薅着领子,“干嘛去!”
“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