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眠，等你好久了，快看看我的成果”黎书晚迫不及待地邀温北眠看律所的布置。崭新的建构，瓷砖地板，墙上挂满各种奖项和律师照片，还有锦旗，以前律所的布置在这里得到了还原。“还有这，你的座位，帮你收拾好了”黎书晚指着一个收拾整齐干净，文件摆放井井有条的座位，面露自豪。“不愧是你，太厉害了”温北眠点赞，“行动迅捷，反应灵敏。”“那肯定”黎书晚假装不在意，但心里还是很高兴。

    黎书晚是温北眠实习时遇到的朋友，她们毕业于不同大学，黎书晚本人日常里热情活泼，很好相处。办案时则一丝不苟，条理清晰，律所里的人都很喜欢她，温北眠当然也不例外，作为合作过的同伴，她有时呈现出的能力并不比温北眠差。

    律所其他人呢，就让黎书晚一个人收拾？温北眠有点不解，她放下背包，“书晚，其他人呢？”

    “我们分工好了，东西我整理比较快，其他人就自愿去买饭购物了，我们等着吃就行。”黎书晚忽然又想起什么，一拍脑门“我差点忘了，还有一件事，今早裴衍礼来找过你，还说大家以后是同事了……”

    黎书晚凑近温北眠，有些愤愤不平，“裴衍礼这个人也是离谱，上次我败给他了，结果他居然来当我们同事了，我想杀他的心都有了。”

    “哈哈哈，私人恩怨可不能带到这，但是他确实有些实力”温北眠忍俊不禁。

    和温北眠相似，裴衍礼是大她一届的学长，法学专业成绩优异，两人一起合作参与过模拟法庭，实力都得到了超常发挥。他们去的律所不同，碰到过相同的案件，作为各自委托人的律师，也曾针锋相对过。至于他为什么要换律所工作，温北眠不清楚。实力所在，才是王道。

    律师并不是个容易的职业，大学期间背得人头晕眼花的法条，各种辩论赛，数不清的考试，关关难熬。温北眠一直对自己说“再努力一些，现在水平还不够。”早上五点起晚上十二点睡，外加咖啡和茶，已经成了她的生活习惯。实习期间，她切身体会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比她勤奋努力的人比比皆是。虽然最后她的考核成绩是第一，可她也清晰知道，她无法与后面的人拉开很大的差距，人人都有精通的领域，人人都想赢从而竭尽全力。她的年龄和阅历远远不够，在没有充分的把握下，她一旦面对经验丰富，身经百战的大律师，胜算渺茫，因为很多大律师又何尝不是从第一名一路打拼走来的呢？

    既来之则安之，让自己适应环境，敢于挑战自我。她将师父的话牢记于心。

    “我们回来了，这地方好吃的东西还挺多的，大家分一分。”律所的同事陆续扛着袋子回来回来，其乐融融。“趁着今天暂时没案子，往后可就说不定了，且当是鸿门宴吧，敬大家一杯果汁，以后好事要想着我啊。”陈舟的一番话让大家笑声连连。

    对于裴衍礼要来律所，大家都有所耳闻。

    “听说我们律所还有新成员要来，实力非同一般欸。”

    “你们不知道裴衍礼吗，实力强，但是呢，有点高冷拽。”

    “那又如何，以后大家都是并肩作战的队友了。”

    “他也不能完全争得过北眠啊，北眠在我心里才是最优秀的。”

    棋逢对手，相爱相杀的戏码，温北眠不感兴趣，合作与竞争最终也不过是利益至上。

    吃过饭后，律所的人都在自己的坐位上忙了起来。

    温北眠聚精会神地用电脑写工作报告，余光瞥见了一杯咖啡朝她移动，“又见面了，温律师。”裴衍礼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郑重地朝她伸手。温北眠礼貌同他握手“裴律师，又见面了。”

    “这个温度的咖啡刚好，尝尝？”裴衍礼比了个“请”的动作。

    “抱歉，我最近失眠已经很严重了，谢谢你的好意，你喝吧。”

    现在温北眠的生物钟也紊乱了，上周加班加点，当事人接二连三的电话，相应材料的连续更改，她筋疲力竭，有时忙到凌晨两三点才睡，如今是想睡也不一定睡得着，身体还没适应。

    “看来温律师还是不愿接受我的好意啊。”裴衍礼略显失望，将椅子转了回去“精心调制很久的咖啡就这样浪费了。”

    温北眠听见哗啦一声，他把咖啡倒入了桌上盆栽的绿植土里。

    “……”温北眠继续面无表情地码字。

    合川一中，招待处办公室内，教育厅的周局长正乐呵呵地和校长林睦江谈话，“老林呐，好久不见，学校建设可好那？你要帮助可一定要跟我说啊。”周局长脸上笑容不减，林睦江回以官方职业假笑，心里波澜不断。

    几年前校长换任，他刚接手学校的时候，可没见周局有这态度，天天打官腔，反应上去的问题要么装看不见要么敷衍了事，来来回回措辞都那几句。

    “老林呐，不是我不帮你，是实在没办法财政紧张嘛……”

    “咱两这么多年交情了，我能骗你吗，再等等呗……”

    “这是上面的意思，人家总有点暗示的……可怨不得我啊……”

    上无投资，下无对策，呵，摄影师倒很专业，全方位多层次地旋转拍摄，也不能摆出不满意的架子。不出意外的话，再等一两天，周报上就会出现“周局长亲自考察访问合川一中学校详情，并送去温暖关怀”的标题，林睦江心里冷笑一声。

    一想到这，林睦江就心疼起自己的茶叶了，好茶也没多少，茶叶罐也快见底了，偏偏挺多领导为表重视隔三差五地来一次，他一天到晚尽给人陪笑了。

    最后，操场是林睦江自己掏钱修的，学生竞赛名额是他蹲人领导家门口求的，现在师资力量不够了，还得他自己去找资源。服了，哪有这样的世道。他都被自己感动到了，一腔热血投身学校建设。

    “这就说笑了，您帮的忙已经够多了，哪好意思啊……”林睦江说着违心的话，心里七上八下的，“就是老师的事情，您看我们学校升学率也不错，可不可以帮我们再分派几个优秀教师啊，那种有丰富经验的？”

    这两年学校教师变动有些厉害，有些老教师退休，一些教师辞职，导致剩下的老师有的要带好几个班，然而工资没变多少，怨气漫天。毕业班最是要紧，事关学校的升学率，好的老师都调到高三了。要给高一高二也多添些教师以平衡学生多教师少的状态。

    “哎呦，前几天我派来学校面试的几个你不满意吗？”周局长喝了一口茶，继续微笑“专业学历，能力也不错，又肯签合同，这资源别的学校想要我还不给嘞……”

    听着这话，林睦江挺不是滋味的，前几天新教师面试考核他也在场，虽说确实那几个人能力都还行，可只有两个老教师，其他的都有点年轻，之后表现怎么样全是不稳定因素，再说了，他可不信天上掉馅饼的事能轮的到他，多半总归有和周局沾点关系的人，这周局可能觉得他好面子好说话吧，什么人都往这弄。

    看林睦江为难的表情，周局叹了口气，“办法总比困难多，你也多和这些新老师协调下，实在不行再说，我也很忙的，先走了哈。”周局挥挥手，摄影师跟在他后边走了，独留林睦江一人在校长室伤神。算了，努努力吧，有总比没有好，他安慰着自己。

    下午四点左右，已有陆陆续续搬着东西来学校的学生，新开学，但要先晚自习。假期磨平了学生的烦躁，但又带来了茫然。多数学生反映假期仿佛就在昨天，一瞬而过，狂补作业但无济于事。除了高三学生提前开学表示麻木以外，高一高二学生脸上还是有青春朝气的。

    “话说，我第一次带学生欸，没经验。看到他们就想起自己的年少时光一去不复返。”沈韵言走在操场上，他和梁若砚绕着校园逛了很多圈，基本熟知方位了。

    梁若砚沉思，神色忧郁“我也没经验，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你比我惨一点，你还是班主任，要管理的事情更多”沈韵言感觉到了平衡，他拍拍梁若砚的肩“加油，新的挑战在等你，你与学生的博弈即将开始，我先去吃饭了。”他迈步快速向食堂走去。

    云霞漫天织就梦幻画境，让人有了一丝倦意。梁若砚前往办公室的路上，有人拍了他的肩膀，首先排除沈韵言，并且，这个人比他矮。他回头，却见是校长林睦江。

    校长语重心长，拽着他到了拐角，仿佛委托重大任务“小梁啊，来了就要好好干，要有责任心和执行力，你作为一班之主，千万不要辜负大家对你的期望啊。”

    “好的”梁若砚礼貌点头回应，“那，有没有不当班主任的途径？”

    “……”语出惊人 ，林睦江的脸色瞬间变得严肃，扶了一下眼镜“那能是什么正规途径？你这正是奋斗的年纪，怎可知难而退呢？英语和数学老师都是别班班主任，科任老师也不愿意，这不正是上天给你的磨练机会吗，咋能浪费这一番苦心？”

    如果其他人经过过问都不愿意，那他沉默就当成是愿意了？校长总有着不一样的脑回路。

    梁若砚沉默，他也没信心能管理好学生，到时候追责什么的，想想就难处理。这是第一年，他本想从老师做起的，没考虑过班主任的事情，实在不明白当时考核结束后为什么还被选成了班主任。

    “当班主任也不是坏事啊，干得好每月能比其他老师多拿三五百呢。”林睦江继续秘密低声说道，“这种好事，别人想要我还不给嘞。”

    三五百，还是有些心动的，起码福福的食物不用愁了。梁若砚不敢给出承诺，他向校长致意“我会努力做好工作的。”

    “这才是正确的做法嘛，小梁啊，你一看就一表人才，才华横溢，所有人里，我最看好你了。加油。”校长满意地走了，相隔不远，还能听见他愉悦的歌声和腰间钥匙的叮当作响，情绪藏不住。

    “……”梁若砚无奈笑笑。校长说话的可信度依然存疑。

    没事的，养家重要。不参与强权之争，好好教书才是真理。

    梁若砚走入了教师办公室内，找到有自己名字的位置整理教案。许多教师正在品茶闲聊。一个年纪较大，约莫有50岁的教师先看见了他，轻咳了两声“这位是新来的老师吧，欢迎啊”其他人的目光也向此汇聚“欢迎，开学忙，我们也没给这些新老师准备见面礼，对不住啊。”几个比较自来熟的直接走到梁若砚身边伸手“你好，认识一下吧，以后就是同事了。”

    这样的场面一时让梁若砚有些应接不暇，只能礼貌地一一回应。同事们比他想象的更亲切热情。

    “梁老师写得一手好书法啊，面试那会大家有目共睹，学校的题匿以后可就指望你了。”一位名为周常的英语老师如是说。

    “其他人也很优秀。”梁若砚礼貌回应。

    他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时钟，有些抱歉地说“我还有课，你们聊。”他快速走出办公室门口。

    “现在的年轻人呐，就是急躁，我都是等上课铃前一分钟准时到教室的。”刘绪柳倚在座椅上，慢条斯理地呷了一口茶，随手翻开书。

    “年轻嘛，也不知道能不能带好班级。刘老师放心，他看起来可没能力争得过您的专业水平。”一旁的周常附和道，他接过茶碗，殷勤地给刘绪柳添茶。

    早在学校建立之初，刘绪柳就来到这教书，带了不知多少批学生，可谓是学校元老级人物，校长都要敬她三分。自然其他老师对她讲话也是客客气气的。曾经在讲台上熠熠生辉，朝气蓬勃的教师青丝渐成白发，皱纹不可避免地爬上了她的眼角。但她举止间的书卷气息还在，雷厉风行的处事风格也在。校长体恤她的身体，让她暂时带高一2班的语文课。大家对她的能力很是信赖。

    她确实不担心那个说话温温和和的年轻教师能在业绩上赢过她。可防人之心不可无，轻敌容易败，这是她的准则。毕竟，梁若砚所带的班级就在她隔壁，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梁若砚穿过走廊，径直走向教室。晚上六点左右，绚丽的晚霞已被暗云吞没，星辰若散乱的钻石点缀于夜的幕布。

    他透过窗户看向教室内，初来乍到的学生们正各自在座位上忙活。相熟的人兴高采烈地讨论着学校的奇闻异事，不相熟的人则默默低头等待，随手摆放着桌上的三两物件。

    犹豫再三，他走进教室后门，在一些学生的注视下，迈步向空阔的讲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