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额角蹦出青筋，微微笑起来的样子简直是只邪笑狐狸，五条悟在一旁大声嘲笑，他咬牙切齿伸手掐住新城弥生的脸，有力往两边扯。

    夏油杰：“同学，你有点冒昧了吧？”

    新城弥生为了躲他使劲后仰，含糊不清辩解道：“看看怎么了？”

    五条悟举着手里的女孩往后噔噔噔撤出眯眯眼的攻击范围，帮腔道：“对啊杰，看看而已不要那么小气嘛。”

    新城弥生快被晃吐了，挣扎着总算落了地。

    五条悟往窗外看去，在六眼的视野里，刚刚祓除的咒灵此刻正在飞速再生，他歪着头，像只找到新奇玩具的猫咪。

    “杰，你带着这家伙吧。”

    说完，就一把拉开窗户，眼见他就要越窗而出。

    新城弥生紧急制止：“等一下！”

    两个男生转头看向她，新城拽紧身上的毛毯，说：“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鬼东西是由于人生前的不甘、怨气之类的产生的吧？地缚灵吗？”

    夏油杰惊讶于她的敏锐，主动解释说：“不是地缚灵，但是很接近了，那是在人类的负面情绪中诞生的咒灵。”

    五条悟不耐地说：“新手教学之类的等夜蛾来就好了，不要啰嗦了杰，老子还要去买甜品呢。”

    新城弥生耸耸肩：“对面那栋304号病房半年前出过人命案，之后就废弃了。”

    她望着夏油杰，说：“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和你们一起，说不定能找到什么东西呢。”

    虽然为时已晚，但是活着的人心有戚戚。她眨巴着眼睛看着黑发少年，直觉告诉她这个人会答应她的。这家伙看上去就是小说里那种心怀大义的正派少年，面对美少女如此正义的请求，绝对会答应她吧？没准还会认为她是同道中人。

    果然，夏油杰微笑着点头，少年束在脑后的短马尾随之在凉风中浮动，五条悟在窗台上晃悠：“老子才不要，弱小的家伙老老实实待在安全的地方就好了。”

    “悟难道是害怕保护不好新城同学吗？”

    五条悟猫咪哈气：“哈？谁会怕啊？我们可是最强的。”

    新城弥生无语的看着中二病发病现场，这俩哥们才需要精神病医院的呵护吧。

    *

    新旧两栋病房楼之间通过一条连廊连接，带上新城弥生的二人组选择了常人的行走方式，中途五条悟嫌弃新城弥生走得慢伸出手要拎着她，被夏油杰制止，他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女孩的右脚，虽然她在努力掩饰，但是敏锐的观察力让咒术师轻而易举看出女孩的坡足。

    夏油杰放出了一只扁扁的咒灵托起新城弥生。

    这只咒灵的发生地是来自一家海洋馆，是夏油杰初中修学旅行时获得的第一只飞行类咒灵，也是在这次的收服中他结识了夜蛾正道，并被对方邀请入学高专。

    新城弥生好奇地对着这只粉粉的咒灵东摸西摸，好神奇啊，这是黑发少年掏出的第二只小怪物了，她歪过头问黑发少年：“这是你的契约伙伴吗？你难道是传说中的宝可梦大师？你打怪物的时候会大喊……”

    她张嘴却忘了该怎么表达，思索几秒后举起右手做抛物状，说了句中文：“去吧！皮卡丘！”

    夏油杰沉默着，脸色有种奇怪的欲言又止，肉肉的耳垂隐隐烫出一层红，像是樱桃，阳光下一层薄薄果皮裹着饱满果肉，黑曜石耳钉就是陷在果肉中的樱桃梗，色泽诱人，气味香甜，咬一口就会在唇齿间迸发出甜蜜果汁。

    他迟钝回答新城的问题，解释自己的咒灵操术，新城弥生有些敷衍应和着，目光却依然流连在对方的耳垂上，这不就是无上限的能力吗，原来这人说最强不是中二病大爆发，而是真的有点东西啊。

    五条悟凑到两人中间，这家伙完全没有社交礼仪，自顾自把一张帅脸怼到新城面前打量她：“你刚刚说的什么话？老子没听过，你不是霓虹人吗？”

    新城弥生后仰躲他，对方再次缩短距离，她完全放弃地趴在咒灵身上：“啊，霓虹和种花混血，在种花长大后因为一些事回来了。”

    眼角余光注意到夏油杰看向自己的右脚，在他张嘴说什么之前撇过了头。

    *

    走廊尽头出现两扇铁栅栏门，栅栏上锈迹斑斑明显有些年头，但挂在上面那条足有成人手腕粗的铁链和锁头却在黑暗中雪亮崭新的突兀，门和锁上都贴满了乱七八糟的符咒，昏暗中更显阴森可怖。

    两个男高徒手破锁，夏油杰轻轻推了一下，铁门原地晃动了两下，随即发出让人牙酸的吱呀吱呀声，似一只沉眠已久的怪兽，缓缓张开两排獠牙，一条黑黝黝的咽喉直通深处。

    新城弥生生平最怕这种声音，脸色扭曲抓紧了咒灵的两只犄角，浑身汗毛直立，像只炸了毛的卷毛小狗。

    五条悟走在最前面，白绒绒的毛脑袋是整条走廊里唯一的亮色，幽蓝色眼眸猫科动物般闪着光，小圆墨镜都遮不住。

    新城弥生紧张中觉得稀奇，身旁有热源靠近又离去，咒灵托着她走到了三个人的中间位置，是夏油杰，与他擦肩而过时两人视线交错，男生对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三个人很快来到304号病房，病房门脱落半斜在门口，蛛网密布，五条悟踢开挡路门，微微弯腰走了进去。夏油杰环视了一周，整间病房和新城弥生住的那件设施相同，不同的是这间被刷成了粉红色，输液架是吊在天花板上的。

    中间的病床上被褥凌乱堆叠落满灰尘，木椅倒在角落，木质地板有几处翘起，新生成的咒灵就是在那几道缝隙中钻出来的。

    咒灵的橡皮泥脖子现在只有一指长，在三个人面前青麦苗一样颤动着，新城弥生觉得他们三个任何一个的呼吸声都能把它吹飞。

    “就在这下面了。”夏油杰推开五条悟压在他肩膀上的手臂，说道。

    “是哦，老子看到不得了的咒力在地板下面，还有上面，简直像是走进了咒灵嘴巴里，好恶心。”

    新城弥生在两个男生的目光下掏出两根木棍，夏油杰吃惊，从哪拿来的？

    夏油杰问道：“新城知道是什么东西导致咒灵不断再生吧？现在还不告诉我们吗？”

    新城弥生边撬地板，边回答道：“毕竟算是这家医院的老人了，大概猜出来了。”

    “这家医院的老板一直在干违法勾当，他手里留下了受害者的把柄从而胁迫这里的患者对他言听计从。”

    “你们不是说咒灵是从负面情绪中产生吗，”新城弥生看了夏油杰一眼，虽然五条悟喊着新手教程很麻烦，还是在夏油杰给她讲解咒术界的信息的时候补上一嘴，夏油杰接过她手里的木棍代替她挖地板，而五条悟无聊地蹲在一边。

    “医院、学校这种残留许多人回忆的地方，往往会因为人们反复反刍不好记忆而成为负面情绪的聚集地，诅咒的圣地。”

    “那么这个咒灵一直不断再生的原因就是有人一直在诅咒吧？只是目标不是整个医院而是这间事故频发的病房，那么就说明那个诅咒容器一定藏在这间病房。”

    夏油杰点了点头，说：“新城只是知道了一点基本情报就推导出这么多，很厉害啊。”

    五条悟托着脸反驳：“这种事情老子一看就知道了啊。不就是一卷录像带，不明白有什么好害怕的。”

    话音刚落，空气好像都凝固了，新城弥生转头仔细打量他，不是初见那种观看他的皮囊，而是想要透过那副小墨镜望进那片晴昼深处。

    天空的极点是什么？科学家已经给出了答案，是宇宙，宏大不可估量，深邃无可撼动的，包裹着人类认知的一切：星云、陨石、星体、以及渺小脆弱的人类的——宇宙。

    这个白发少年是真的发自内心觉得什么都无法动摇、威胁他。

    可真够自大的。

    白发少年毫不在意新城弥生堪称冒犯的打量，拖长了声音继续吐槽：“那东西已经变成咒物了，拿回去后那些烂橘子肯定会嘴上叫嚣着销毁，背地里偷偷翻来覆去研究吧？真令人作呕啊。”边说边做出呕吐的动作。

    新城弥生心想，这种自认为毫无软肋的角色，在小说里都是眼下无知无觉，失去后才后知后觉自己早已软肋遍布，然后实现21世界宇宙大爆炸，成为反派的眼中钉肉中刺被各种挤兑忌惮，最后因为内心仍然放不下这一点点柔软从而败给毫无人性的反派角色，达成闻者伤心见者落泪的绝世be结局。

    “小弥生一直盯着老子的脸看，是被老子的绝赞美貌迷住了吧！”

    新城弥生狠狠翻他白眼，好欠的性格。

    五条悟不敢置信有人对着他的脸蛋翻白眼，当即炸毛就要扑过来较量一下。

    “咔——”地板被完全撬起。

    夏油杰反手拦着五条悟，丢下手中的木棍，还没来得及说话，变故突生。

    三个人脚下一晃就要踩进一池血水之中，两个男生立即做出了反应，五条悟打开无下限跳离地面，他伸手想拽过新城弥生，对方却在千钧一发之际飞速拿起了木板下那卷录像带。

    眼见她就要跌进血池里，夏油杰抓住了她的衣领，把她捞进了怀里，两个人挤在扁扁咒灵身上撞碎玻璃飞离了病房，夏油杰却在飞出去的那一秒跳下了咒灵，和五条悟一起被裹进了黑色的球体里。

    新城弥生睁开眼，咒灵载着她停留在空中，她刚才被夏油杰抱紧护着，一点伤都没有受，反而对方好像被飞溅的玻璃划伤了，她捻起那片带着血迹的碎玻璃，皱起了眉头。

    她在绝对安全的空中呆坐着，思考两个男生打不过咒灵的可能性，决定等一分钟，一分钟一过她就尝试从外部突入或者去找救援，上次她见过黑西装守在外面等极道大叔来着。

    她举起手里的录像带，脑海里响起五条悟那句会被人拿走翻来覆去研究，细想一下也不可能交给警方，手一甩录像带就飞速飞了出去，狠狠砸在楼下，她拍了拍咒灵驱使它降落后弯腰捞起完好无损的录像带。手心里翻来覆去仔细观察，费了很大力气把带槽扣开，张开的口子像是黏连的肌肉，一跳一跳鼓动着，新城弥生呆滞，san值狂掉，这时肌肉里面挣扎着浮现出一张人的嘴巴，类人构造抿了下嘴巴，随即爆发出一连串刺耳尖叫。

    新城弥生冷汗狂流，一只手下意识凝结出冰凌狠狠刺进了那张嘴里，想都没想甩进一发咒力之后一把扣上了盖子，世界立刻安静了下来。

    失策了，就该把这个惊喜留给五条悟口中的烂橘子。

    大爷的，吓死姑奶奶了。

    *

    这厢狂蹦的心跳还没平复，那厢包裹着两个男生的黑球一下爆裂开来，两个黑影飞了出来，夏油杰几个跳跃稳住身体降落在楼下，五条悟则是悬停在空中。

    两个人除了身上大大小小的几个破口子和微微凌乱的头发外，全须全尾，新城弥生松了一口气，拍拍咒灵向夏油杰飞去。

    夏油杰落地的一瞬间就在寻找新城弥生的身影，他和五条悟在领域里的时候，他通过留在新城身边的咒灵感知到咒力波动，而面前那个开出未完成领域的特级咒胎身上也随即爆发出属于她的咒力攻击，他和五条悟对视一眼，加快速度祓除了咒灵，很快他们发现祓除的依然不是源头本体。

    看见安安稳稳坐在咒灵身上慢慢向他飘过来的新城，他那颗忐忑的心脏才归了位，他问道：“没受伤吧？”

    新城弥生摇头，伸手拉起他打量了一圈，男生的皮筋断了，黑发披散在肩膀上，眼睛亮亮的，看来不光没事，还挺开心的。

    “这话应该问你才对啊。”

    夏油杰笑了，少年俊秀的眉眼弯弯，满是少年人独有的意气风发。帐还笼罩在上空，可惜连阳光也隔离开了，不然这双含笑的金眸一定比阳光更加耀眼。

    “不用担心，我和悟是最强的。”

    新城弥生看着他，夏油杰摊开手说：“录像带就是那只咒灵的本体，新城还是交给我们吧，危险级别太高，只能在这里把它销毁才行。”

    新城弥生点点头，把录像带递给了他，再次飞高给两个男生留出战场。

    才刚飞高到楼顶，就见一道苍蓝色光炮轰塌了整座废弃病房楼，废墟碎屑飞溅，眼见脚下这栋病房楼就要被殃及，一群咒灵被夏油杰放出来拦截，但是效果甚微。

    五条悟正想用最大功率的苍吸住废墟，就见新病房楼前竖起一道十米高的冰墙，将飞扬的土石尽数挡住。

    见此夏油杰狠狠舒了口气，天呐，刚才猛然想起，被抛下的辅助监督崩溃冲他们喊的那句病人没有撤离，心脏都要蹦出来了，新城同学真的帮大忙了，而且凭空制造出这么大面积的冰墙，实力必定不弱啊，太好了，又找到了强大的同伴，而且还和他志同道合，真是太好了。

    五条悟站在废墟上，冲新城弥生喊道：“喂！这种情况下还动用术式，你这家伙真的不怕死吗？”

    新城弥生从咒灵身上费力抬起脑袋，刚刚下意识出手了，回过神来的时候就看见一睹冰墙矗立在脚下，眼下心悸到胸口一阵针扎似得疼，浑身的温度尽失，听到五条悟的话气性上头，费劲全身力气喷他：“两个混蛋，也太不把精神病当人了吧！”

    说完眼前一片黑蒙，眩晕之中她觉得有东西滴落在手背上，咒灵在下降，有人焦急又小心翼翼抬起她的脸，她费劲去看是哪个混蛋，帐已经破除了，眼光洋洋洒洒披在眼前人的身上。

    她闭上眼，意识被吞噬前最后的想法是，哎呀，果然金色的眼睛超赞啊，像是夕阳下金灿灿的地平线，好安稳。

    两个男生凑在她身边，夏油杰捧着她的脸只觉得冰凉一片，顾不得社交礼仪就去试探她的动脉，发觉女孩的脉搏正在迅速衰弱，他对五条悟说：“悟，新城同学的情况很糟糕，我们必须马上回高专找硝子。”

    五条悟难得表情严肃，拿出手机给硝子发消息，说：“这家伙用术式停下了自己的伤势，现在才能活蹦乱跳，不快点的话，她搞不好会死掉。”

    夏油杰用那张毯子包住新城弥生之后抱在怀里，五条悟见状先一步站上咒灵，夏油杰无奈，这一只扁扁咒灵的弱小身板根本坐不开两个人高马大的男生，但是站着的话勉强够用，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两个人并排站在咒灵身上，新城弥生被他们分别抱住上身和双腿，棍子一样横着，配上两个人如出一辙的黑色制服和肃穆的表情，远远看去活像不良少年砂仁抛、尸现场。

    而辅助监督总算赶了上来，不经意抬头看见这一幕，脑子里顿时划过年轻咒术师祓除咒灵被普通人目睹，由于缺乏善后经验，解释未果后，直接物理保密大法一劳永逸的猜想，可怜的社畜倒吸一口凉气，赶到任务现场定睛一看，更是差点背过气，再三确认原本的一栋楼变成了废墟之后，发出了尖锐爆鸣。

    他在晕倒之前颤颤巍巍掏出手机一通电话就拨给了夜蛾正道。

    天塌下来不能只让他一个人顶着，还好有个更不幸的班主任。

    那厢夜蛾正道眼皮直跳，自从两个问题儿童出发后，他就一直心神不宁，好像下一秒就会发生什么让他拳头梆硬的事情，估计他们快回来的时候就早早等在了高专门口。

    半小时后，没等到问题儿童而是等到了辅助监督的电话，他熟练地叹了一口气，接起电话还没说话，就被对方叽里咕噜一通两个学生杀、人、灭、口、抛、尸逃窜的话塞了满耳朵，他头疼地打断辅助监督的话，说：“不可能的，肯定是误会，悟和杰虽然有些不着调，但都是很好的孩子，这肯定是误会。”

    正说着，两个被指控的男生就无证驾驶咒灵冲进了高专，在震天响的警报声中抱着怀里的东西冲了过来。

    “夜蛾、夜蛾老师！快让让要死人了！”

    夜蛾嘴边的话噎住，两个人怀里的人型物体被一张沾着血的毯子从头包到脚，横着的样子僵直硬梆梆，夜蛾深吸了一口气，下一秒怒吼声和警报声一起响彻了高专。

    “五条悟！”

    “夏油杰！”

    “你们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