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衿回到宁逸斋就吩咐芸香和冬蕊去打点带去行宫的行李,芸香便带着冬蕊和小宫娥们,开始收拾去行宫要用到的东西,子衿身旁便只有冬香一个人服侍着,她想着芸香还有未缝完的香囊,便打发了冬香去取来。
“才人经常做香囊还是不够用么?”冬香一边往绣好的香囊里放香料,一边问道。
“自己做的香囊,味道是自己喜欢的,自然也就会佩带得更久一些,这几个是给你们做的,那几个是给嫣儿和若薇姐姐的,夏天到了,行宫花草繁盛,戴在身上不仅能时常闻到清香,还能驱虫呢!”子衿道。
冬香点点头,又放了把香料进去:“那这个就绣给我吧,我喜欢香香的。”
子衿笑着接过她刚刚塞满的香囊,正在拿着针封口,就听外边唱道:“陛下驾到。”
冬香赶忙收拾了,起身立在一侧,子衿也起身,准备接驾。
皇帝进来时,子衿便俯身请安:“陛下万安。”
皇帝走到软榻前,落了坐,对子衿道:“起来吧。”皇帝又指了指另一侧的座位。
子衿坐在皇帝另一侧,缓缓开口道:“陛下是要在行宫接见可汗么?”
皇帝的眼神有些闪躲,他顿了顿才道:“恩,朕是想等到立秋后再回来。”
冬香上完茶退了下去。
子衿掐着指头算了一下,说道:“明妃娘娘的产期在八月,正是热得时候。若是能在行宫过了满月回来也好。”
皇帝捡了果盘里的樱桃放进嘴里:“好甜啊!”
这盘樱桃是皇帝早晨派人送来的,是特别赐给她的。
子衿将丝帕递给皇帝,笑了笑:“这个时节樱桃难得,臣妾还没去谢恩呢,多谢陛下赏赐。”
“不必,你喜欢就好。”皇帝握住她的手笑了。
皇帝伸出手,爱抚着她的脸庞,柔声道:“咱们也要有个自己的孩子才好。”
子衿笑了,子衿脸上顿时绯红一片。
皇帝夜里虽然宿在子衿这里,可两个人都很默契的没有提起过睿王的事。
也许,也许这是两个人都不愿提及的痛苦!
终于到了出发去行宫的日子。
出宫这天,天气极好,天空如水洗过一样蓝,空气里沁着夏天特有的味道,只让人觉得舒服。
浩浩荡荡的皇家车马队到了颐春园行宫,子衿坐在车里,扇着扇子,等着排队进颐春园。
帝后安置好后,才依着次序,内司局的人捧了宫牌在明妃马车边上让她选宫殿,等明妃选完了,才是静妃、若薇,最后才是子衿。
子衿在车上坐得实在受不住,便下了车,站在马车边上等着。
内司局的内侍小跑着,领着一队小内侍上前来给子衿请安:“才人万安。”
子衿道:“起来吧。”
内侍站起来,递上一个托盘,里面装着一些可选宫室的名字道:“才人,请您选宫殿吧。”
芸香站在子衿身边,为子衿摇着扇子,她看着内侍问道:“”“裕昭仪选了哪里? ”
内侍笑道:“回才人,裕昭仪娘娘选了离东湖近的烟波殿。”
子衿看着所剩不多的宫牌,随便指了一个:“那就莹心堂吧,名字也雅致。”
“呦,才人,可巧呢,这莹心堂正巧在烟波殿旁呢。”内侍说道。
芸香将银子递到内侍手里:“是吗?那真是好巧,有劳内侍引路了。”
元慧被芸香扶着,跟着内侍向颐春园内走去,冬蕊和田喜、冬香跟着走了进去。
这颐春园,是先帝所钟爱的一处行宫,子衿跟着内侍穿梭在园子里,仿佛是走在画里一般,子衿细细欣赏着眼前的美景,她心想这里虽不似皇宫那样奢华,却也别有一番风情,塞上风光,江南小桥流水的景致,这里应有尽有,当真不俗。
子衿一行人到了莹心堂,子衿这才发现,莹心堂是间宁静雅致的江南小筑,正合自己的心意。
园子里的湘妃竹,芭蕉长势正好,回廊下摆着茉莉,茉莉花盛开着,留下满室芬芳。
子衿走进殿内,室内也布置得十分雅致,鹅黄色的纱帘随风飘动,家具都是由竹子做成的与内饰陈设,相得益彰,很是大气典雅,子衿十分满意地点点头,她吩咐芸香他们好生送走了引路的内侍,这才又吩咐冬蕊将带来的东西归置好。
众人便领了命都各自去了。
子衿一个人走到屋外的廊檐下坐了下来,她倚着栏杆,望着院子里的芭蕉痴痴地发呆。
芸香走向子衿,奉上一杯热茶,隐隐有些担忧地说道:“奴婢刚刚四处看了一下,怪不得这里没人挑选,这里离东湖近,是有些潮气,离陛下的清凉殿也远一些。”
子衿接过热茶,轻轻滑着茶盖,说道:“清静好,我喜欢。”
“刚刚昭仪娘娘身边的采桔来了,说过会儿,来找才人说话,奴婢把东侧的角门打开了。”芸香笑笑。
“这颐春园好是好,怎么我总感觉这里很冷清呢。”子衿环顾四周说道。
“奴婢也很少来这里,只在刚入宫时来服侍过,那时还是先帝带着淑妃来避暑,后来先帝身子不好了,淑妃又见罪于太后,这颐春园就没有人再来了,这次若不是陛下驾幸,奴婢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再来了。”芸香提起淑妃有些小心翼翼。
一提起淑妃,便总是不能忽视睿王,子衿扯了一个笑,起了别的话头:“此处多竹子、芭蕉这些,用了晚膳之后,就把门窗都关好吧,只留几处通风就行,以免沾染了太多水汽,入夜之后再把驱蚊的香点上,夜里你们值夜,也在身边放着薰香才好。”
芸香点头应了,主仆二人正说着话,若薇身边的采桔被田喜引了进来。
采桔走到廊下,行了礼道:“我们家娘娘想同才人,一起去给皇后请安见礼,说半个时辰之后,东湖边的饮香亭里相见。”说完又行一礼。
子衿点点头说:“知道了。”
采桔这才退了出去。
子衿被芸香扶着回到屋内,重新梳洗更衣,子衿换了身月白色的宫装,简单地妆饰了一番,见宫人们在摆放内司局给的家具,便交代了几句,屋内的物品该如何归置,这才携了冬蕊去饮香亭赴约。
子衿和若薇,两个人见了面,就一同前往皇后的毓秀宫请安去了。
两个人沿湖边缓行,子衿看着湖上的荷花,开口问道:“姐姐,可知道明妃住在哪?”
若薇摇着团扇缓缓道:“那自然是离陛下的清凉殿,最近的梨棠院了,那里遍植海棠和梨树因此得名,所以是很凉快的,明妃现在有着身孕,自然什么都是最好的。”
“只听名字便觉得绿树成荫,甚是清爽呢。”子衿有一搭没一搭的摇着团扇。
说话间,二人已经走到了湖边的汀兰码头边上。
若薇看着码头停靠的船只说道:“虽说过了晌午,可这天儿可真是热啊,咱们不如坐船也快些。”
子衿点点头,一行四人便上了船。
游船行驶在宽阔的湖上,湖上偶尔吹来带着水汽的凉风,让人好受了不少,子衿摇着扇子,远眺风景。
“陛下很少出来行宫,不知怎得太后也不喜欢这里,所以颐春园我也没来过。”若薇望着湖上的美景叹道。
“想不到在船上景致更美,视野更开阔了。”子衿远远望着两边的风景感叹道。
子衿忽望见前方突然变窄,船只几乎是贴着湖边的山石而过,转过弯再看时,河道又重新变得宽阔起来,右边出现了一座小岛。
子衿便问撑船的内侍道:“这是何处啊?”
划船的内侍道:“回才人的话,此处是湖心岛,名唤合欢岛,岛上筑有三座宫殿听雨轩,合欢殿和文善阁。”
“是做什么的呢?”子衿问道。
“回才人话,这里原本是先帝之前用来礼佛和招待高僧用的,许久不用了,这次是陛下下了旨意,外面来和谈的人就是住在这里,您瞧,那儿正搭帷幔呢!”划船的内侍回道。
子衿随着内侍的指引望过去,见到远处升起的帷幔,点了点头,心想将外宾安置在湖心,此举妙哉。
过了一会儿船终于行至码头,子衿和若薇便下了船,一同往毓秀宫去了。
两个人还没进门,就听到殿里婉宁公主的声音和皇后的笑声,子衿心中一喜,婉宁终于回来了,这几个月自己一直提心吊胆,生怕婉宁有什么危险,现下终于可以放心了。
因为在行宫,皇后一早就传了口谕不必拘礼,所以也就免了许多规矩,毓秀宫外没有那么多宫人,二人也就径直走了进去。
皇后见到子衿和若薇进来,换了个姿势继续歪在榻上,笑盈盈地说:“你们来了!这外边太阳这么大,你们真是有心了,迎春快上茶。”
二人分别见礼于皇后和公主,才落座。
“正好,你们来了,本宫正听婉宁说笑话呢,你们也听听。”皇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哎呀!皇后娘娘.....”婉宁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
“什么笑话,竟能让公主害羞,本宫可要好好听听呢。”若薇坐在靠近婉宁一边的座位上打趣道。
“昭仪娘娘,你可别听皇后娘娘胡说。”婉宁害羞道。
“你看看,这小脸更红了。”若薇笑了笑,又打趣道。
婉宁害羞地跑了,皇后被她的天真烂漫感染了,看着婉宁的背影,不禁发笑。
皇后感慨道:“如今宫中姐妹不多,大家就是要这样和睦相处才好,若是日后陛下纳了新人进来,咱们更得和其他姐妹同心同德侍奉皇帝。”
子衿和若薇起身微微颔首道:“是,臣妾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两个人在皇后处坐了一会儿,说了会儿话,正要走时,若薇却被皇后叫住了。
子衿便识趣地行礼退了出来,准备和冬蕊先回去。
子衿沿着湖边漫步,正同冬蕊谈着远处的景致,婉宁突然跳了出来,吓了她一跳。
“公主怎么在这里?倒吓了我一跳。”子衿说完,略欠欠身行礼。
婉宁看着一旁的冬蕊有些难为情,欲言又止,子衿瞥了冬蕊一眼,朝她使个眼色,冬蕊便心领神会,微微欠了欠身,退到远处去了。
婉宁见了冬蕊走远了,这才扭扭捏捏地开口:“我和徐将军在大漠分别,就去了大漠游玩,遇见了一个人,他救过我了命,那时,我隐藏身份混入驼队,后来在大漠遇到了沙匪,队伍被冲散了,我遇险时正好被一个大侠救下,才得以脱身。”婉宁满眼都是倾慕的神采。
子衿看着她的反应,又听她这么说,吓出了一身冷汗:“公主,您知道这话要是被太后或者陛下知道了,到时候,我们全家不知要有什么罪过呢!”
“所以我不是没说吗?”婉宁不以为然道。
“皇后娘娘都已经知道了。”子衿提醒道。
婉宁看着子衿十分担忧,便说:“我只说了我上街遇到的趣事,没敢说别的。”
子衿反应过来,又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哥哥信上说你大概就这几天回来,我见你没回来,还怕你有什么危险。”
婉宁凑近子衿,得意地说:“今天啊,我算着日子混进车队里的。”
子衿看着她,摇摇头说:“前些日子,母亲进宫来,拿来哥哥的家书,哥哥信上说你和他分开了,那时我就开始坐立不安,幸好你平安回来了。”
“你放心,我心里有数。”婉宁笑了笑。
“公主,公主,太后召见您。”子衿身后传来急吼吼的声音。
子衿回身一看,是婉宁身边的小内侍德全,正往这边跑,边跑边喊,模样甚是滑稽。
婉宁见他这样微微皱眉,一脸不悦地看着他:“怎么了!”
德全跑过来,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太后,太后急召您,说,说,巴尔图睿王要来了。”
婉宁听此,简直如临大敌,求救一般看着子衿。
子衿也一时不知该如何,只好安抚婉宁道:“你先回去看看是什么情况再说。”
德全为了自己的性命,不厌其烦地劝说着自己的主子,而婉宁则是烦躁地追问着德全细节,二人鸡同鸭讲,不知所云,子衿看着这对主仆不由得发笑。
正这时,婉宁止了声,望向子衿后方。
子衿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若薇正朝这边走来,婉宁和子衿两个人敛了神色,笑着看向若薇。
谁知若薇一脸的不悦,待若薇走近些,子衿问道:“姐姐这是怎么了?”
若薇气鼓鼓地说:“刚刚在皇后娘娘那,素墨来传话说明妃有孕,挪动不便,不能来请安了,还要皇后在她生产前,都免了请安,素墨那个趾高气扬的样子,真是让我生气。”
“如今明妃风头正盛,姐姐不要气了,就让她好好得意去吧。”子衿劝道。
“自从徐将军出征柔南,明妃的舅舅陈将军,在皇兄面前没有那么得脸了,所以明妃就拼了命的开始邀宠,这模样着实让我瞧不上。”婉宁嫌弃地说。
“公主,公主也不喜欢明妃?”若薇问。
“眼看着陈家和阮家在朝上的声望越来越大,可你也不看看这是谁家的朝堂?也该铩铩他们的嚣张气焰了。”婉宁道。
“公主如此说,那臣妾也是惶恐。”子衿开口道。
“你不一样,皇兄待你不同。”婉宁反驳她。
“公主,没有人能在陛下那里,一直得宠,我们的身家性命,都在陛下的一念之间。”子衿看着婉宁道。
婉宁似乎不懂得,或者她懂得却不以为然,因为无论如何,她都有母后、有皇兄相护,她本就和子衿她们不一样,她的身份、她身体里流淌着的血液是她一生的护身符,同样也是她一生的羁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