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宁陪着子衿回到莹心堂,两人等了许久都不见田喜回来,在几声响雷之后,一场倾盆大雨落了下来。
婉宁站在窗前望着瓢泼的大雨:“这雨憋了一天,终于还是下下来了,真爽快!”
子衿已经梳洗好了,披散着长发,不施粉黛坐在灯前看书,心中却想着若薇的身孕,心不在焉,芸香看出了子衿的心事,走到她身边,低声道:“昭仪娘娘入宫这么多年才有了身孕,才人也不要着急,您迟早会有孩子。”
子衿听到芸香的宽慰,心中不由得一暖,点点头。
冬蕊按着子衿的吩咐,重新打了水进来,芸香见冬蕊进来,便领着冬蕊走到婉宁身边道:“公主梳洗,准备安置吧。”
婉宁有些诧异,转身看向身后软榻上的子衿。
子衿放下书,站起来,走到婉宁身边,看着窗外的大雨道:“这雨越下越大了,公主若是不嫌弃便在偏殿安置吧。”
婉宁欣喜地点点头。
众人伺候完婉宁梳洗,子衿拿来干净的寝衣给婉宁:“等下换上这个吧,这是我新做的,还没穿过。”
婉宁点点头,换好衣裳,拆了发饰的婉宁从披风后面走出来,她披着一头乌黑的秀发,一脸娇俏,比白日的她更多了一份温婉。
子衿看像婉宁,觉得她就想自己的妹妹一般,子衿笑着赞道:“头发披下来,倒是多了份柔婉呢!”
婉宁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两个人又坐在软榻上下了一会儿棋,直到夜深了,芸香才领着婉宁去偏殿休息了。
送走婉宁后,子衿坐在妆台前梳头发,也准备安置了。
田喜走进来,立在屏风后面回话:“才人,奴婢打听了,有人看见乳母娜朵抱着公主被白芷带去了毓庆宫,就没出来过了。”
子衿走外面,看见田喜身上已经被雨水淋湿了,子衿怕他着凉了:“知道了,你且去换了干净衣裳,休息去吧。”
子衿想着,知道了公主在哪便好,今日这么大雨,也不好让嫣儿来回挪动了芸香进来手拿着火绳准备熏帐子。
子衿走到床边对芸香说:“明早去接公主回来。”
芸香道:“是。”之后便帮着子衿铺好床,伺候子衿睡下了。
夜里,皇帝过来了,他将子衿搂在怀里,子衿环住皇帝,两个人缠绵了一会儿,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婉宁刚一醒来就要去正殿找子衿一起梳洗,小宫娥们正帮着婉宁穿衣服,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劝公主,见白芨走进来,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白芨身后的宫人们捧着盥洗用具,雁翅排开,婉宁不解地看着白芨。
白芨解释道:“公主,陛下在呢,您就在这里梳洗吧。”
婉宁不好意思笑了笑,前几天在福宁殿住着,母后派了伽善来教她,她现在已经知道了男女事。
婉宁笑着说道:“那就在这里梳洗吧。”
子衿和皇帝早起在莹心堂用早膳,子衿舀了一碗粥放在皇帝面前。
“陛下晚上过来了,姐姐那怎么办?”子衿问道。
皇帝接过粥,拿起勺子,喝了一口粥:“若薇昨日说自己身子不适,让朕不用陪着她,来你这里陪陪嫣儿才好,怎么你还要赶朕走不成?”
子衿笑了,忽而想起皇帝说起嫣儿,一时也不知道芸香接到嫣儿没有,又怕皇帝问起,于是心里乱糟糟的,搪塞过去:“臣妾是怕姐姐不高兴。”
两人正说话,王胜进来,立在皇帝一边耳语了几句,皇帝的脸立刻沉下来,子衿也不敢多问。
皇帝匆忙用完了膳,就回勤政殿了。
芸香一早就按照子衿的吩咐,前往毓庆宫接嫣儿。
芸香被兴茂引进正殿,皇后正坐在圆桌前,欣赏着面前堆满了礼物圆桌,芸香瞟了一眼,只见有的用盒子装着,上面贴着笺子,有的则就是直接就放在桌上,礼物多是契罗的物件,还有几个小孩子的玩具模样的东西。
芸香毕恭毕敬地走到圆桌前行礼:“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安。”
皇后抬眼看一眼芸香:“起来吧,你来有什么事吗?”
“回皇后娘娘话,我们才人让奴婢来接公主回去。”芸香回话。
“呦,怎么还过来要人了?”皇后有些不悦。
“昨夜恐雨大风大的,公主出来玩,在皇后娘娘这里避雨也是有的,今日雨停了,也该回去了,昨天陛下在裕昭仪娘娘那说了,娘娘生产之前,公主就在才人那养育,奴婢也不敢抗旨呀。”芸香不卑不亢的回话。
皇后见芸香如此说,更加生气了:“你不必拿陛下来压本宫,嫣儿是本宫的女儿,不是元才人的,何况嫣儿不在本宫这里。”
芸香看皇后生气,赶忙跪下道:“皇后娘娘恕罪,奴婢也是奉旨办事,若是公主不在,那奴婢去别处寻吧。”
皇后没说话,迎春暗暗地使了个眼色给芸香。
芸香会意,她见皇后没再继续说下去,便行礼退了出去。
毓庆宫门口,芸香在焦急地踱着步子,她还时不时向毓庆宫门口张望着,等着迎春出来。
过了一会儿,迎春终于走了出来,迎春老远就瞧见芸香,便伸手招呼她过来。
芸香快步走过去,迎春牵起芸香往毓庆宫边上,一处无人假山石后面去了。
两个人到了树荫遮蔽的无人处,迎春才开口:“公主在毓庆宫,还请才人放心,皇后娘娘昨夜,听闻昭仪娘娘有孕的消息,一时难受,才让娜朵带了公主过来,你先回去知会才人一声,这边我会好好劝皇后娘娘的。”
芸香心里有些疑惑,迎春今日怎会告诉她这些?
可芸香面上,却不露出半分:“多谢,我先回去回话,嫣儿的事情,劳你多费心。”
芸香回到莹心堂时,院子里四下无人,到处都静悄悄的。
芸香走进殿内,冬蕊正在擦拭桌子,芸香便上前去问冬蕊,这才知道子衿去了烟波殿,婉宁也回了翠微轩。
芸香赶着回禀子衿,于是便去了烟波殿,芸香被引着去了寝殿,只见子衿正坐在床边的绣墩上和若薇闲话。
子衿见到芸香来了,问道:“把公主带回来了吗?”
芸香摇摇头,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讲了一遍,子衿觉得公主在亲娘跟前也没什么,便道:“既然迎春这样说,那就让嫣儿在毓庆宫住几天也好。”
若薇从床榻上一下坐起:“那怎么行呢!”
子衿一愣,觉得若薇反应有些大:“姐姐怎么这样说,到底皇后是嫣儿的生母。”
若薇伸手去拿放在案头的茶碗,子衿发觉了,伸手端过茶碗递给她,若薇接过茶碗,一手打开茶盖一手托着茶碗,手上的玉镯叮当作响。
若薇轻轻吹着茶沫,思索道:“我也是听采桔说,嫣儿的乳母娜朵和宫人聊天时,说嫣儿小时候饿了哭闹,但皇后不让娜朵给嫣儿喂奶,非说是公主身子不适,一定要陛下来瞧过。”
若薇喝了口茶,瞧见了子衿震惊的神情,有些无奈的说:“这是在皇宫里,即便她贵为皇后也想要陛下的宠爱,所以便会无所不用其及的献媚邀宠。”
子衿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若薇见子衿这般,也不好再说下去,便随便岔开了话题,直到该用午膳了,子衿才回了莹心堂。
又过了几天,子衿才知道,皇帝那日匆匆离开是因为伽罗王已经提前到了镐都,还带着大队人马将镐都多数的酒坊、客栈都包了下来了,一时间惹得坊间物议如沸。行宫里,宫人们都因为伽罗王要提前到达,都开始忙碌起来。
明妃自从来了行宫也是加倍的谨慎,现在就干脆就在梨棠院里,没怎么出来过。皇帝来莹心堂时,也总会和子衿念叨几句,说明妃之前小产也是月份大了,可孩子到底还是没保住,所以明妃这次怀孕,就连皇帝都十分忧虑,生怕再出什么差错,子衿虽也常劝说皇帝,加上契罗的事情,最近皇帝的脸上依旧不见笑模样儿,皇帝这次不等明妃临产,早早便派了御医去梨棠院值守照看明妃。
天儿越来越热了,子衿也在莹心堂里躲懒,幸好她一早儿就命田喜在院中,扎了凉棚,并在棚下放了贵妃榻,子衿歇过午觉,吃过茶点,懒懒地歪在芭蕉树下的金丝软榻上午睡。阳光透过凉棚丝丝缕缕的洒进来,映在子衿粉白的脸上,子衿闭着眼有一搭没一搭的摇着团扇。
不知过了多久,子衿听见动静,睁开眼,冬蕊拿着薄纱毯子正在给自己盖上,子衿便坐起身来,只见天光已经暗了下来,夕阳余晖洒在湖边的柳树上,柳枝垂下来伴着光亮在随风摇摆,子衿站起来眺望远方,她穿着一件青色的纱质长袍,微风吹来,宽大的袖笼被风吹起,子衿拢了拢袖口,远望见湖边渐渐腾起雾气,子衿深呼吸了几次,这会儿就连空气里也多了些水汽。
冬蕊走到子衿身边道:“才人,天凉了,要不还是挪进屋吧?”
子衿将薄纱毯子,披在自己肩上,冬蕊替子衿整理好身上的衣衫。
“烟波殿那边今日怎么样?”子衿由冬蕊扶着向屋里走去。
“采桔说,昭仪娘娘总是说身上懒懒得,躺在床上不愿动弹呢,才人叫送的山楂糕,昭仪娘娘吃了说好呢。”冬蕊笑着回道。
子衿笑笑,缓步走到廊下,冬蕊跟在子衿身后。
子衿忽而又问道:“那哥哥呢?可有来信?”
冬蕊回道:“想是娘娘要问将军何时回朝?徐府的人,递话儿进来说,还半个多月才能到镐都呢。”
“派人去家里问问,看看需不需要什么东西?”子衿吩咐道。
“奴婢知道了。”冬蕊回道。
子衿和冬蕊回到屋内,冬蕊去准备子衿洗澡的东西了,子衿则坐在软榻上又看起琴谱来。
冬香捧着刚刚从内司局领回来的东西,放在子衿跟前的圆桌上。
冬香走到子衿身边说道:“才人,奴婢刚刚去内司局听见说,陛下刚刚下了旨意,让他们尽快准备好一应事务,说三天后伽罗王就要进园子了。”
子衿看着盘子里问道:“内司局都给了什么?”
冬香走到桌子前,将盘子呈给子衿,说道:“回才人的话,是一些防暑热的药品,还有绿豆什么的,内司局的人还说,陛下还特意吩咐了,才人这里要是觉得热就用冰。”
“烟波殿呢?也用冰吗?”子衿看着盘子里的药品。
“哪里是谁都能用的?宫里现在能用冰的,除了咱们这里,也就是梨棠院和勤政殿两处。”冬香回道。
“你去和王内侍说一下,将咱们这里的冰拨给烟波殿用吧。”子衿吩咐。
此时只听,冬蕊在里间道:“才人,可以洗澡了。”
子衿洗了澡,便歇息了。
三天后,皇帝专门派了恒王前去迎接伽罗王的车队,谁知伽罗王竟然独自带了一对人马进宫去向太后请安了。
恒王在城楼上等了许久,只等到了巴尔图。
巴尔图打着马走在了车队最前面,一番交涉过后,巴尔图还是不愿羽林军护卫,他坚持走在队伍最前面,恒王只好下令,羽林军随着契罗的车队随队保卫。
这一路,恒王被巴尔图的随从压制着,只能走在巴尔图后面,到了行宫门口,恒王见到皇帝、皇后亲自到颐春园门口迎接。
恒王立刻一跃,纵身下马,恭恭敬敬的走向队伍最前头来,行礼问安:“微臣,给陛下请安,陛下万安,微臣已将契罗贵宾接到,前来复命。”
皇后站在皇帝身边,见母家来人了,欢喜得什么似的。
皇后身后的迎春,悄悄看了皇帝一眼,只是皇帝脸上看不见一丝喜悦。
皇帝脸色阴沉着,走到恒王身边,扶起他道:“辛苦七弟了。”
巴尔图穿着用宝石点缀的白色礼服、带着用金线绣着华丽纹饰的帽子骑着马走到皇帝跟前。
他高傲的看着马下的皇帝笑着,又看见一边的皇后便道:“我的妹妹文亭,我有多久没看见你,还有你的丈夫,大铉的皇帝,哈哈哈。”
王胜跟在皇帝身边,看见这一幕差点没昏死过去,立即高声喝道:“契罗,巴尔图殿下觐见陛下。”
巴尔图这才止了笑,不情不愿的对着随从使了个眼色。
随从翻身下马,将巴尔图的马拉住,队伍后面走来一个衣衫褴褛,带着黑色脚链和脖链的奴隶,趴在巴尔图马下。
巴尔图踩着他下马,他笨重肥胖的身体差点没把瘦弱的奴隶踩死。
皇帝见此,冷冷的剜了他一眼。
巴尔图下了马,一脸厌恶地用鞭子赶走了刚刚跪在地上的奴隶。
巴尔图不紧不慢的伸开手臂,随从便上前为他整理衣服,待整理完毕,他走到皇帝面前,没有行礼:“大铉皇帝。”
王胜的眼珠子差点掉出来,可他也知道,契罗敢这样是因为背后是太后在撑腰,即便是当今陛下,也只好忍着。
皇帝气得转身拂袖而去。
巴尔图也不在意。
只是皇后站在那有些不知所措,可是见了娘家人的欣喜,让她暂时忘记了皇帝的心情,皇后上前和巴尔图叙旧。
契罗来的人被宫人引着到了颐春园西边的几处院落安置。
皇后便和巴尔图、塔娜王妃一起去了毓庆宫闲话,本以为这场闹剧会就此结束。
谁料,到了毓庆宫,巴尔图却反悔了,命令不许任何人挪动东西,因为他派出去的随从,看上了西湖后面的一处草原,要奴隶在那把王帐支起来,女眷们则都暂时安置在了皇后的毓庆宫里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