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闲话了一会儿,有御医来替若薇诊脉,子衿就和静妃先告辞了。
静妃走出烟波殿,拉住子衿的手:“妹妹,笙儿那边究竟是个什么情形,你到时候可得告诉我啊。”
子衿笑了笑,宽慰道:“姐姐您放心,我已经写家书给娘家了,陛下也下了旨意,派了许大人去接公主,一定会没事的。”
静妃看着在湖边玩耍的嫣儿:“你不知道我有多焦心,昨儿陛下来,也说让我安心,可是母女连心啊。”
子衿温柔的点点头:“姐姐,您要保重自己啊,您想想若公主回过来了,后面许多事还需要您为她拿主意呢。”
“你昨日送来的山楂糕,晚膳后,我呈给陛下,陛下吃着就说起裕昭仪怀胎也爱吃山楂糕的事情来,陛下一时难过,直说是自己不好,说自己护不住笙儿。”静妃感慨万千。
“如今是太后独大,陛下也步履艰难,若是咱们不能帮衬着陛下,那以后咱们的孩子还能平安吗?”子衿说道。
静妃像是被点醒一般!她看着嫣儿,想起了自己早逝的孩子。是啊,她的儿子、女儿不就是这样被牺牲了吗?
那时还是在东宫,贤儿刚刚出生还那么小,太后就把贤儿抱去抚养了,直到贤儿过世,她连自己儿子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那时她恨不得和儿子一起走了,不管她如何痛哭,贤儿终究还是回不来了,最后还是陛下天天陪着她,两个人一起相互安慰,可她还是走不出失去儿子的痛苦,直到后来她怀上笙儿,才稍稍得以解脱。
笙儿出生之后,太后还是抱走了笙儿抚养,让自己母女分离,她不愿再次失去女儿,只愿自己和女儿能够平安顺遂,所以她不争不抢,更不敢忤逆太后和皇后,可是如今笙儿向自己求助,自己却无力应对,她只恨自己帮不了女儿,也恨始作俑者。
静妃回到清逸堂,便吩咐碧荷以礼佛恩赏为由,赏赐了几位诰命夫人,其中就有子衿的母亲。
子衿回了莹心堂,冬蕊急匆匆地跑来说那女子闹着要走,她也听不懂那女子说的什么,请子衿过去劝劝。
子衿随冬蕊到了偏殿,那女子跪在到子衿面前,不知在说什么。
子衿将她扶起来,拉着她往床边走去:“你别担心,王帐那边不知道你的事,那边现在正乱呢。”
岱黛的神情明显放松下来,子衿知道她听得懂自己说话,于是她接着说:“你那件衣服已经浆洗干净了,我另外备了几件衣裳,你悄悄地带进去穿在里面,还有一些吃食都会包一些给你,今夜我就派人护送你回去。”
岱黛感恩的看着子衿,扑通一声跪下来:“谢谢。”
她虽说得不标准,但子衿听见了,子衿朝她笑了一下:“你先好好休息,等天色暗了就可以离开了,你放心,我不会对任何人说的。”
子衿安抚好岱黛,看着她服药睡下了,又吩咐冬蕊给岱黛包了些药膏子和吃食,塞进她的随身的兽皮小包里。
子衿直到晌午十分才回到正殿,她没什么胃口并没有传膳,嫣儿在隔间的软榻上由乳母搂着哄睡,子衿便歪在床上看书打发困意。
也不知过了多久,子衿竟睡着了,梦里母亲单氏拉着一个长相俊朗的男子笑盈盈的向她走来,那男子鼻梁挺阔、浓眉大眼,他绿色的眼睛像雪山深处碧色的湖泊一样,深邃而神秘。
那男子突然走近子衿就喊姐姐,子衿吓了一跳,手中的书落在地上,嘭的一声,子衿也从梦中惊醒。
芸香见寝殿里有动静,快步上前查去,她撩开帐帘,看见书掉在地上,子衿有些慌张的神色,担心的问:“才人,怎么了?”
子衿拿起帕子擦了擦额角的汗,定了定心神:“无事,只是做梦了。”
芸香笑了笑,拾起书放在一侧的案几上,拿起案上的茶壶斟好茶递给子衿:“最近事多,才人不免费心神,还是要养养精神才好。”
子衿接过茶水,她这才感觉到口干舌燥的,赶紧喝了一大口,子衿伸伸懒腰,对芸香说道:“帮我梳洗吧。”
芸香点点头:“那奴婢去唤人来。”
午后,子衿带着嫣儿在院中玩耍,皇帝身边的王胜来了:“才人,奴婢是来宣旨的。”
子衿命人摆了香案,领着众人下跪接旨,原来是晋封子衿为婕妤的旨意。
子衿行礼谢恩,接下圣旨和册书,转身递给芸香,这才缓缓起身:“内侍,陛下这是?”
王胜道:“奴婢只知道,今儿下了朝,陛下单独见了伽罗王。”
子衿笑了笑:“多谢内侍。”
王胜走后,子衿却开始害怕起来。
芸香端着圣旨和册书跟在子衿身后,她开口道:“婕妤,婕妤在担心什么?”
子衿扶着门框,沉沉的呼出一口气:“陛下在契罗来大铉时晋封我,那皇后和伽罗王以后还会放过我吗?”
芸香笑着道:“婕妤,自您入宫之后,其实奴婢觉得皇后对您也不甚亲切。”
“可就算是这样,我也不想卷入陛下和契罗的纷争之中啊。”子衿道。
芸香了然一笑:“可婕妤,您已经在了!”
子衿一下子被芸香的话击中了,她看了一眼芸香。
是呀!她已经是局中人了,又真的能独善其身吗?
子衿坐在软榻上,没想到在深宫之中,自己第一次晋封是这样突然,自己是如此慌乱无措,直到明妃、静妃和若薇得了信儿,分别派人送了贺礼来。
子衿才稍稍觉得自己回过神儿来,她不想在宫里引人注意,更不想在伽罗王来时,成为整个契罗的眼中钉。
毓庆宫里,塔娜正和皇后闲话。
迎春进来通传道:“娘娘,陛下刚刚下旨晋封了元才人为婕妤。”
皇后鄙夷的看了眼迎春:“怎么本宫不知道。”
迎春小心翼翼地看着皇后:“是,伽罗王和陛下谈过之后,王内侍亲自去宣的旨意。”
皇后看向塔娜:“你倒是说说呀,父汗都说了什么?”
塔娜看了一眼迎春,皇后立刻会意:“你先下去吧。”
迎春惴惴不安的告退了。
塔娜见四下无人,这才开口:“陛下像是已经知道了,特木尔和笙儿的事情,所以才这般生气的。”
“笙儿?”皇后不知其中原委。
“你还不知道吧,特木尔和笙儿并不睦,特木尔有一位爱妾,他十分爱护,自然与公主的夫妻缘分就打了折扣,这位爱妾偏比公主在特木尔身边久,便不把公主放在眼里,特木尔没少因为这位心上人和公主争执。”塔娜说道。
皇后听见塔娜这么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笙儿是公主,特木尔怎么能这样?父汗怎么也不说说呢?”
塔娜端起桌上的奶茶,冷笑了一声:“皇后娘娘,大铉真正的主人到底是谁?您怕是还没清楚呢!”
皇后一脸担忧问:“你这样说?不怕被人传出去?”
塔娜喝了一口奶茶说道:“您冷眼瞧着,我们来的那一天,契罗哪一个人把皇帝放在眼里了?如今大铉的主人是太后,太后又是咱们契罗的公主,皇后娘娘您好好想一想吧,听皇帝的话,不如听太后的话呀。”
皇后不说话了,那天的场景,她想起皇帝的表情,后背就一阵发凉。
塔娜喝完奶茶,又悄悄地看了皇后一眼:“依我看,皇后娘娘不如趁着伽罗王在能给您撑腰,您可得抓住机会,像是什么明妃、元婕妤也该好好立立规矩了。”
皇后听见她提起明妃和徐子衿像是被触动了一般:“怎么立规矩?”
皇后凑过耳朵去,塔娜细细说与她听,皇后听着塔娜的话,眼前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点亮了一样。
“迎春。”皇后唤道。
“娘娘。”迎春从外间进来行礼。
“你去梨棠院和莹心堂通传,后日一早叫她们来请安。”皇后吩咐道。
“娘娘,您不是免了请安吗?”迎春问道。
“叫你去你就去,哪里轮到你来质疑皇后娘娘!”塔娜厌恶的看向迎春。
“是。”迎春应了,便退了下去。
迎春来传皇后旨意的时候,子衿和嫣儿用完了晚膳正在玩耍。
迎春走进来行礼:“给婕妤请安了。”
子衿坐在软榻上,看着嫣儿玩耍,又转向迎春:“你来啦!可是有什么事吗?”
“奴婢是来传旨的,皇后娘娘说后日一早请婕妤去毓庆宫请安。”迎春温柔的看了一眼嫣儿又向子衿道。
“好的,我知道了。”子衿回道。
子衿见迎春正看着玩耍中的嫣儿,于是笑着说:“嫣儿,迎春来了。”
嫣儿笑嘻嘻地抬头看子衿,又看向立在软榻跟前的迎春,目光开始回避起来:“嫣儿不去,不去。”
子衿笑了笑:“元娘娘知道,知道,嫣儿就在莹心堂,尚宫来了,你让尚宫抱抱行吗?”
嫣儿垂着头,把小手放在嘴里,思量了一会。
“好吧。”嫣儿说完,便伸手给迎春抱。
迎春赶忙欣喜地迎上,抱着嫣儿细细端详:“婕妤费心了。”
子衿看着迎春抱着嫣儿,自己心中也是暖暖的。
嫣儿让迎春抱了抱,伸手就要子衿,迎春见状,忙将孩子抱给子衿。
“多谢婕妤了。”迎春将嫣儿给子衿。
“上次的事,芸香和我说过,我要多谢你,要不是你,嫣儿估计不会回来。”子衿抱着嫣儿对她说。
“奴婢只想让公主好过一点,婕妤后日定要注意啊。”迎春有些歉意的说完便立刻行礼离开了。
子衿抱着孩子,没留意迎春说什么,等她反应过来,迎春早已离开了。
冬蕊走进来,见子衿正在出神,便道:“冬香,带公主去找芸香吧。”
冬香走进来:“公主,和奴婢去找芸尚宫吧。”
嫣儿笑着:“芸尚宫说了要给嫣儿做糕点的,咱们要去吃点心吗?”
“是啊,咱们去吃芸尚宫做的点心,还有公主喜欢的桂花糕呢。”冬香抱着嫣儿边走边说。
冬香抱着嫣儿出去了,冬蕊才和子衿说:“奴婢给她找了身宫娥的衣裳她套上了,奴婢看着田喜领着她,悄悄地从角门走了。”
子衿走到软榻边坐上去,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好,知会咱们宫里的人都悄悄的。”
到了去皇后宫里请安的日子,子衿早起用完膳,一刻也不敢耽误,忙带着芸香就往毓庆宫去了。
子衿刚刚坐定,明妃就到了。
明妃穿着一身红色绣金色锦鲤的丝绸宫装,梳着高髻,髻上还簪着一朵黄色牡丹花,明妃虽大着肚子,容色依旧美艳,仪态也只是因为身子变重了,有些不便罢了。
明妃看着子衿笑了笑,伸出手由素墨扶到位子上。
子衿连忙起身行礼:“给明妃娘娘请安,娘娘万安。”
明妃笑了一笑:“起来吧,多日不见,本宫在这里贺过元婕妤。”
子衿微微行礼:“多谢娘娘。”
两个人落了座,只等着皇后娘娘驾临。
这时,皇后身边的冬菱出来传话:“两位娘娘,皇后娘娘想请二位去王帐坐坐。”
明妃起身抚着肚子,一脸不可置信的说“王帐!”。
“娘娘,您慢点。”素墨上前去扶住了明妃。
“皇后娘娘驾到。”兴茂从屏风后走出来通传道。
明妃和子衿端立在座前,皇后穿着礼服,带着凤冠从屏风后走出来。
明妃和子衿行礼:“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安。”
皇后也不坐下,步态轻盈地走下宝座,笑意盈盈看着子衿和明妃说:“走吧,今日请你们二人来,是想你们陪本宫去王帐走走。”
明妃的笑僵在脸上,可是她不能拒绝,明妃有些不知所措看向子衿。
子衿看着她,假装避开了她的目光:“是。”
明妃面露难色,翻了一个白眼,只能随着子衿道:“是。”
皇后先一步出门了,明妃跟在后面,最后才是子衿。
芸香凑上前,搭着子衿的手,扶住她:“婕妤,您可要小心。”
子衿突然想起了迎春那日的话,她看着一脸担忧的芸香,轻轻捏了一下她的手,安慰般的点点头,便跟在明妃身后走出了毓庆宫。
皇后走在最前面,明妃挺着肚子在皇后边上,忖度着问道:“皇后娘娘最近的气色可是真不错,想是伽罗王来了,娘娘也高兴,只是不知今日去王帐所为何事?”
皇后有一搭没一搭的摇着扇子,目光远眺着湖面,听见明妃这样说,她转过头,微微一笑:“本宫哪里有你的福气,如今你有着身孕,来日若是诞下一位皇子,可比本宫有福气多了。”皇后说完又看了一眼明妃的肚子。
“皇后娘娘您说笑了,臣妾哪里是有福气的,臣妾也只盼着腹中是位公主,可以和公主作伴呢!”明妃突然变得小心起来。
子衿跟在二人身后,听着皇后和明妃二人的对话,低头不语,她只想立刻了了此事,好回莹心堂。
“元婕妤,怎么不说话?”明妃突然将话头转向了子衿。
子衿的心中一阵厌恶,面上淡淡一笑:“臣妾哪里有皇后娘娘和明妃娘娘这样的好福气,眼下臣妾一心只想照顾好裕昭仪的胎。”
“也是,元婕妤,你现在要好好照顾裕昭仪。”皇后扇着扇子随意应付着。
明妃和皇后又闲话起来,子衿只是静静的跟在二人身后。
皇后的仪仗队终于到了王帐附近,为着皇帝早有旨意,王帐附近由契罗的军队负责,所以契罗的侍从见到皇后过来,便立刻过来行礼:“公主。”
子衿正疑惑,要叫皇后公主?为何不行大礼向皇后请安?
明妃站在一边也吓了一跳,脚底下闪了一下,幸好素墨及时扶住了她,明妃不敢相信,契罗的人竟敢如此对待大铉皇后,而且皇后还不计较,明妃看向子衿时,不解的神情还没有收住。
子衿尴尬地笑了一下:“娘娘要小心身子。”
明妃知道自己在子衿面前有些失态,勉强挤出来一丝微笑看着子衿。
“是公主回来了。”一位头戴宝石金冠,打扮得十分华贵的少妇迎了出来。
“南伽婶婶。”皇后喜出望外,上前拥抱那位少妇。
少妇见皇后身后跟着两位宫妃,这才收住神情,应付似的向皇后行了个小礼。
明妃原本也等着少妇行礼,可那位少妇根本没有向她行礼的意思,只是拉着皇后的手就往王帐中心走去。
两个人用她们听不懂的语言交流着,明妃和子衿只好深一脚浅一脚的踩进泥泞里,跟在皇后身后向大帐走去。
明妃扶着素墨,看着子衿:“你说皇后娘娘和这位贵妇在说什么?”
“臣妾不会契罗话,臣妾也不知。”子衿恭敬地回话。
明妃斜倪了子衿一眼,搭着素墨的手走了。
芸香走上前来扶住子衿,主仆二人走在泥地里,芸香这才想起来,这里本是一片草原的,草原上时不时还有鹿在悠闲的吃草,散步,如今却被契罗弄成了这样,真是可惜!
子衿一行人终于走到了一顶洁白的大帐前,帐顶是用金子做的,边上还镶嵌着宝石,好不奢华。
子衿正望着帐顶发呆,这时从帐内走出几位穿着一样衣服的契罗侍女走出来,拥着皇后和那位贵妇人走进帐子。
明妃和子衿跟在她们身后走进帐内,帐内装饰更是华丽无比,到处摆放的都是金银器皿和兽皮,帐中还摆了一大缸冰块,想必是太后的恩赐,帐内的温度很凉爽,帐内正中的白色象牙宝座上端坐着一位妩媚女子,她头戴黄金流苏冠,眉毛又黑又细,眼睛细长,高鼻梁,小嘴巴,身着白色金线纱衣,脚上还穿着一双鹿皮靴子,她虽是为十分美貌娇艳的异域女子,可是化着与她年纪不符的浓妆,不由得多出了几分俗气,契罗侍女在她身边燕翅排开,由近及远手中分别拿着扇子、香炉和金盥洗壶。
年轻女人缓缓站起,同皇后行了个礼,这才说:“南伽婶婶快让公主入座。”
皇后坐下时,掀起了裙角,子衿注意到皇后今日也穿了一双鹿皮靴子,心下已经明白了几分,今日便是场鸿门宴了。
明妃见此处尊卑如此颠倒,实在忍不住了:“皇后娘娘恕臣妾多言,这样实在是没有规矩。”
皇后落座之后,看了眼明妃:“本宫的规矩就是规矩。你既到了这里,依着契罗的规矩便是。”
明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子衿恐事态变大,走到明妃身边,低声劝说道:“明妃娘娘月份大了,行礼十分不便。”子衿说完便看向座上那位女子。
“这位便是元婕妤吧?”那女子轻蔑地说。
子衿看着她问道:“不知您是?”
那女子扬扬手,不屑地轻笑道:“我?我是伽罗王的王妃。”
“王妃安。”子衿微微行礼。
伽罗王妃显然是不满意子衿的颔首礼,皱着眉头斥责道:“怎么大铉的人这么不懂规矩啊?”
明妃恶狠狠的瞪了塔娜一眼,最近还是顾着皇后的面子,才没有把话说出来,到底是谁不懂规矩!
“听说,你哥哥出征去了柔南?”塔娜又继续挑衅。
“我还听说啊!这阳明大将军,骁勇善战呐!”塔娜又转头看向明妃阴阳怪气道。
子衿明白了,今天这是皇后和契罗给她和明妃的下马威!明妃的舅舅是陛下亲封的阳明大将军,自己的哥哥如今又在陛下身边得脸,这两位可是朝中最得用的武将,她前日刚刚才晋封了婕妤,今日就被叫来王帐,听了王妃一通排揎。来日,明妃若是有了皇子,地位真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让契罗怎么能痛快?
明妃似乎也明白过来,她挺着肚子看着座上的人,冷笑一声道:“本宫的家人是为陛下效力,哪里需要什么契罗的王妃惦记!王妃!您还是要记住陛下才是大铉的主人,契罗不过是大铉的附属,若是平时,是需要你向本宫行礼的,今日本宫看在皇后娘娘的面子上就不与你计较了!你如何敢这般放肆啊!”
明妃说完又看向皇后,继续说道:“皇后娘娘,臣妾身子不适就先告退了。”
明妃说完,头也不回的就要走,经过子衿身边时,看着子衿问道:“你还不走吗?”
子衿看着对面生气的皇后和座上一脸看好戏的伽罗王妃,这次她觉得明妃是对的。
“臣妾也告退了。”子衿向皇后行礼。
子衿跟着明妃走出了王帐,明妃气冲冲快步走在前面,她想要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素墨小跑着跟上明妃:“娘娘,您小心身子。”素墨扶住明妃说。
“本宫自出生就没有受过这样的气。”明妃胸口一阵起伏,表情却依旧平静,她不想在外面失态,于是强压着怒火。
“娘娘,您小心脚下。”素墨提醒着。
说话间,明妃身前走过一队被铁链锁起来的奴隶,队伍边上还有一个挥着长鞭的管事,他抬手扬起手中的长鞭,向那些被枷锁捆绑着的奴隶打过去。
长鞭接触到明妃头上的黄牡丹花,那朵花也随着打在奴隶身上的鞭子,一并落下。
明妃吓了一跳,惊呼一声,险些滑倒。
子衿连忙上去扶住明妃。
素墨立刻看向那管事,喝道:“放肆!”
管事闻声回头看,似乎并不在意,他转过头正欲再打,这时,队伍中一个奴隶正好抬起头来,子衿不经意间看过去,那人正是岱黛!
子衿睁大了眼,鞭子也随着落在了岱黛的身上,子衿吓得侧过头去不敢再看。
子衿回过神,再次看向岱黛,只见岱黛正看着子衿,淡淡一笑,又低下头在管事的呵斥声中继续前行。
子衿原上前去劝阻,可走了两步她又停下了,此时此刻,她无能为力。
“行了,和这些野蛮的人说什么!还不快离了这里。”明妃厌恶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娘娘受苦了。”素墨小心翼翼地扶着明妃。
脚下的泥泞让明妃的宫鞋肮脏不堪,明妃挺着肚子,艰难的在泥地里走着,掉落在地上的黄色牡丹花,花瓣散落了一地,被踩进了黑色的泥淖里,子衿踩过那朵花跟着明妃出了王帐。
刚走出王帐门口,明妃便立刻传了软轿过来,子衿看着明妃脸色不好,也不敢多说。
“娘娘保重身子。”子衿说道。
“元婕妤,今日你我受的这般羞辱,日后定要一并讨回来才好。”明妃咬着牙,恶狠狠的望着王帐的金顶。
明妃坐进轿子里,眼中的屈辱才渐渐露出,她眼睛里噙着泪水,咬紧牙关,一字一句地说:“今日种种,来日本宫一定要还给皇后!”
“臣妾恭送明妃娘娘!”子衿的声音传进轿子里。
子衿在轿外行礼送明妃离开,她看着明妃的轿子转过弯儿,消失在自己的视野,才敢露出一丝难过的神情来。
芸香上前递给子衿一块干净帕子:“婕妤,今日的事,您实在是受委屈了。”
子衿接过帕子,擦着手,眼睛却一直盯着明妃轿子消失的方向,胸有成竹地说:“恐怕还不到我出手的时候。”
子衿和芸香沿着湖边漫步,芸香见子衿脚上沾满泥污,便对子衿说:“婕妤,您坐在这岸边的石头上吧,奴婢替您理一理鞋子上的泥。”
子衿坐在大石头上,芸香蹲着为子衿清理:“婕妤您不会打算就这样算了吧?”
“陛下现在何处?”子衿随口一问。
芸香想了一下:“早上陛下在勤政殿议事,这会儿估计还在呢。”
“那咱们回去换身衣裳去找陛下去。”子衿道。
午后,子衿换了一身月白色宫装,只简单梳了个单螺髻,又在髻上戴了几朵小珠花,一身素净的带着芸香就往勤政殿去了。
王胜见了打扮如此素净的子衿,忙迎上前来:“婕妤,这么热的天,您怎么不叫奴婢传轿子去接您呢。”
子衿搭着王胜的手臂,两个人走在室内的长廊里,窗外阳光透过雕花镂空的窗棂洒进来,映在地上,子衿踩过,阳光就斑斑点点的引在子衿身上,加上今日子衿打扮素净,更比平日多了几分清冷之态。
“王内侍服侍陛下辛苦了,我自己走走也无妨。”子衿微微一笑。
王胜低声道:“呦,婕妤您有所不知啊,刚刚明妃娘娘挺着个大肚子来了,这炎天暑日的,裙子、鞋子上都是泥污,说是在伽罗王的营地那儿崴了脚,陛下可是心疼,立刻传了轿子将娘娘送了回去,婕妤您是陛下心尖上的人,若是陛下知道您自己过来了,那就是奴婢伺候不周了。”
“明妃娘娘来过?”子衿摇着扇子问。
“婕妤您有所不知,明妃娘娘已经和陛下说了,今日您和明妃娘娘在营地受辱,陛下听了十分生气。”王胜道。
“多谢内侍,我知道了。”子衿会心一笑。
王胜点点头,先一步走进殿内通传。
子衿立在殿外,看着王胜远去的背影,心想,明妃根本不是看上去那样,行事高调,藏不住事儿的人,她还是有些手段的。
子衿立在殿外,听到里面的通传,笑容逐渐在脸上显露出来,她搭着芸香的手,优雅地走了进去。
皇帝正坐在内殿窗下的软榻上看奏折,两扇窗子大开着,窗外是独立的小院,草地上独有一颗桂树,黄色的桂花已经开了一点点,幽幽的散发着那股桂花特有的香气,从里面看出去,小院内树荫遮蔽,甚是清凉。
“臣妾给陛下请安,陛下万安。”子衿快步走到皇帝跟前行礼。
皇帝停下笔,转过身,看着子衿笑了:“你来了,快坐。”
“这里,臣妾还是第一次来呢。”子衿看着窗外的桂树道。
皇帝也随着子衿的目光看过去:“朕也最喜欢这颗树。朕还是皇子的时候,就经常在这里看书习字。”
“这里倒是安静。”子衿摇着扇子说道。
皇帝示意她坐下,子衿在软榻另一边落了座,她看着皇帝面前的案几上,堆着奏折:“陛下这几日辛苦了。”
“和谈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有些事确实冗杂。”皇帝面上露出一丝愁容。
“这是陛下登基后,第一次外交事务,自然是重视。”子衿笑了笑。
“午膳前,明妃来了,在朕跟前哭了一顿,说是在营地那受辱了,皇后叫了你和她一起去,白白听了伽罗王妃的羞辱,朕知道了很是心疼。”皇帝一脸心疼的看着子衿。
“臣妾无事,臣妾只是担心明妃娘娘的胎儿,伽罗王妃敢这般以下犯上,自然是因为伽罗王和太后的原因,只是臣妾不解,王妃是一个后宫妇人,她是如何得知阳明大将军和哥哥都是陛下的肱骨之臣,全心为陛下效力的。”
“自然是伽罗王说的。”皇帝生气地说。
“话说回来,明妃娘娘也没什么事,伽罗王又是陛下的舅舅,而且和谈在即,臣妾觉得还是不要再生事端的好。”子衿说道。
皇帝伸出手,握住子衿的手:“还好有你。”
子衿笑了笑,回握住皇帝的手:“臣妾只有陛下了。”
皇帝听完,眼眶红红的,他看着子衿笑了。
“陛下,特木尔殿下如何了?”子衿突然想起来。
“伽罗王哪里舍得让孙子受委屈,只是在倚霞阁待了两天,伽罗王就来朕跟前聒噪,母后也派了人来问,朕只好放他回去了。”皇帝无奈道。
“殿下现在不是最关键的,臣妾以为笙儿的安康才是最重要。”子衿宽慰道。
“今日下了朝,王胜来报,许医官呈了密折过来,说笙儿的情况不好,朕还不知道如何同璟宁讲。”皇帝说着开始在手边翻找,寻到密折便递给子衿。
子衿打开读了起来,朝华说,公主身上有伤,现在身体不好,还有早产的迹象。
子衿看完密折,合起来放在一边,担忧地说:“笙儿这样的情况,可如何是好?”
子衿思忖着,这份密折是今晨收到,今晚公主就能进到徐府了,幸好府上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
子衿正想着,耳边王胜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陛下!”王胜神情凝重,快步进来通传。
“怎么了?”皇帝低着头看折子。
“明妃娘娘早产了。”王胜刻意和缓地说。
“什么?”皇帝有些震惊。
子衿陪着皇帝赶到梨棠院时,产婆和御医已经到了。
明妃已经开始生产,明妃凄厉地叫声从寝殿里传出来,听得子衿很是揪心。
启全从正殿里走出来,见皇帝来了,忙将皇帝和子衿引到正殿的暖阁内:“奴婢给陛下、婕妤请安。”
皇帝扬扬手,坐定之后才问:“上午不是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早产了?”
“回陛下,我们娘娘得了陛下宽慰之后,从勤政殿出来就好了许多,回宫之后,娘娘就说身子乏力,便午休了,谁知睡醒后娘娘竟然见红了,然后就腹痛难忍,奴婢们这才急找了御医来,御医说娘娘是受了气,才会动了胎气早产的。”启全很是害怕,一直带着哭腔回话。
子衿问启全:“娘娘现在如何了?快找人出来回话。”
启全应着连忙向一边的寝殿走去,他掀开一层层的帐子,直到御医那里,才停下来,最后一层帐子里,又传来了明妃痛苦的呻吟声,还有产婆铆足劲儿的“用力”声。
启全在帐外听着,低声道:“素墨,素墨,陛下来了。”
素墨哪里顾得上启全的呼喊,还是明妃听见“陛下”二字,在嘴里反复念叨着:“陛下,陛下。”
素墨这才发觉启全在外面,找了紫苏替上来,自己才向帐外走去。
启全望向寝殿,担忧地问:“陛下来了,问娘娘怎么样了。”
“我随你去。”素墨道。
启全点点头,领着素墨去皇帝面前回话。
子衿看见素墨时,她的鬓发已经有些松散了,她肯定也在替主子着急。
素墨垂手走到皇帝面前行礼:“奴婢给陛下请安,给婕妤请安。”
“明妃怎么样了?”皇帝焦急地问。
“回陛下。娘娘情况不好,不好,产婆说胎位没有正过来,不好生。”素墨焦躁地说。
“今早还好好的,怎么会?”子衿问素墨。
“是,今儿我们娘娘还和婕妤去了契罗的王帐,奴婢想会不会是那一鞭子,吓到了娘娘。”素墨努力回忆着。
“什么鞭子?”皇帝不解。
子衿便和皇帝说了今天明妃差点儿被鞭子打到的事。
皇帝听完,强压着火气,抬眸看向王胜时,眼神多了些厉色:“放肆!王胜!去带皇后过来!”
王胜见皇帝大怒,不敢怠慢,忙应了去了。
“陛下,您消消气,您传召皇后娘娘,这时候万一太后和伽罗王知道了,那就不好了。”子衿在一边故意说道。
素墨带着哭腔跪在地上恳求道:“陛下,我们娘娘现在命悬一线,您可一定要为我们娘娘做主啊!”
“派人!回宫去告诉太后事情的经过,看太后怎么说。”皇帝对着身边的启禄道。
“陛下,太后必定会给伽罗王几分情面的,皇后又是契罗的公主,陛下不好驳了契罗的面子呀。”子衿又添一把火。
素墨哭着说:“婕妤说得对,今日在王帐里,伽罗王妃还言语犯上,因为我们娘娘顾忌着陛下,还有日后的和谈,也不敢说什么,要不是王妃那般不敬,娘娘也不会动了胎气,更不会这般凶险了。”
皇帝的目中除了恨意还有歉意,子衿知道皇帝已经动了气,目的已经达到了。
子衿示意素墨下去:“尚宫,这里我会陪着陛下,明妃娘娘那儿不能离开人,你快去看看明妃吧,有事随时来回禀。”
素墨又行一礼:“奴婢告退。”
素墨转身向寝殿走去,她不会告诉皇帝和元婕妤,明妃从勤政殿回来之后,找了御医,要来催产药喝下,才有现在的局面。
【一个时辰之前:
“去给本宫找替本宫诊脉的御医来。”明妃坐在梨棠院正殿的圆桌前吩咐。
御医到了,明妃问及胎儿的情况,御医便道:“娘娘的产期就在这几日了。”
“请问御医,孩子一直顶着本宫,本宫痛得实在是受不了,今日若是想要分娩,可以吗?”明妃问。
“稳妥起见,微臣还是建议顺其自然。”御医回道。
“请您为本宫开一剂催产药,本宫若服下还是没动静,那就顺其自然,若是本宫今日能顺利生产,本宫给您一百两黄金,以后若您有事情,尽管向陈府和阮府交代,本宫保你全家都衣食无忧!”明妃对着御医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