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之后,子衿带着了些糕点,同芸香和冬蕊一起去烟波殿若薇。
子衿原本是想找若薇说话,谁知子衿到烟波殿时,若薇正难受得紧,吐得厉害。子衿见若薇这般情状,也不好多待,只略坐了坐,留下糕点就离开了。
子衿从烟波殿出来,发现田喜正提着灯在门口候着。
田喜见到子衿,连忙上前来,笑着说:“才人刚刚走得急,这会天黑了,奴婢打着灯笼接才人。”
子衿笑了笑,主仆四人一道往莹心堂走去。
主仆四人,路过湖边,只闻得蛙声四起,湖边的柳枝被风吹起,轻摇慢舞,子衿摇着扇子,轻轻嗅着远处飘来清幽的荷香。
田喜走在前面提着灯笼,冬蕊和芸香分别立在子衿两旁,田喜正说笑话儿给子衿她们听,一行人刚拐过弯,眼看着就能看见莹心堂的大门了,四个人就听得不远处,“扑通”一声。
芸香立刻道:“什么东西落水了?”
冬蕊也四处查看起来道:“奴婢也听到了。”
四个人都向湖边张望,田喜走到近岸的地方,他打着灯笼开始寻找,他的灯笼刚刚一移到另一边,就看见一个人飘在湖面。
“哪里是不是有个人?”子衿凑到田喜身边问道。
冬蕊跟在子衿身边,攥住子衿的袖口:“才人可别吓奴婢。”
“田喜。”子衿唤道。
田喜会意,将手中的灯笼交给芸香,芸香替他照着,他一个猛子扎进湖里,向着那个人的方向游去。
不一会儿,田喜就拖着一个人游了回来。
子衿、芸香和冬蕊费了好大力气,才将人拉上来,是个穿着契罗衣衫的女人,已经昏迷不醒了。
子衿走到田喜跟前将田喜扶了起来,又让他赶紧回去换衣服,再叫人带着毯子过来。
田喜应声退下了。
子衿费了半天力,终于将这个契罗女人肺里的水控了出来,女人咳出了水,又猛咳了几声,便晕了过去。
冬香带着两个小内侍拿了毯子过来,众人将她裹好后,悄悄抬回了莹心堂,子衿安置好那个契罗女人,才回正殿去换衣服。
“吩咐下去,咱们的人都不许对任何人说救了人的事。”子衿嘱咐冬香。
“奴婢会知会莹心堂的宫人的。”冬香一边替子衿更衣一边说。
芸香换好衣服进来:“才人,伽罗王已经连夜进园子了。”
“哦。便这么快得了消息赶过来!”子衿坐在床边道。
“是,陛下召见特木尔的消息才刚刚出来,陛下和皇后娘娘的事也刚出,伽罗王紧接着就来了,他们那里得到皇宫的消息也太快了点。”芸香说出了子衿的担忧。
“今日我和你说什么了!这里不只有太后的耳目,更有伽罗王的耳目。”子衿钻进薄被里叹道。
“皇宫大内,竟然漏得跟筛子一般!”芸香为子衿掖好被角,有些不忿。
“契罗除了有太后撑腰,也是因为他们能够第一时间探知陛下的意思,不管陛下如何发难,他们都可以有对策,万事都有应对。归根究底,陛下也只有将朝政掌握全部在自己手里,才有机会和太后抗衡。”子衿分析道。
“所以这次陛下对和谈诸事都是亲力亲为?那陛下知道伽罗王有眼线这些事吗?”芸香顺着子衿的话道。
“陛下肯定是知道的,要不也不会如此厌恶伽罗王,只是碍着太后,陛下只好装作不知,其实依我看,陛下现在也是在培植自己的势力,若是这次能和谈成功,或许可以拉拢柔南。”子衿继续说。
“才人真是看得明白。”芸香被子衿一说,顿时也觉得豁然开朗。
“哪里是我,是哥哥和父亲的家书上说的,父亲叮嘱我一定要好好的帮助陛下,可是我一介女流,又困在这深宫之中,也实在也帮不上什么!”子衿有些懊恼。
自从和徐家有了关系,子衿总能学到一些自己过去从来不知道的东西,眼界也比之前开阔许多。
“只要才人一直守在陛下身边,陛下也会顺心许多,这也是一种帮助呢。”芸香见子衿有些愁态,只好安慰道。
子衿笑了笑:“睡了。”
子衿早上刚起来,王胜就递来消息,说许朝华出宫去徐府看诊了,是徐老爷亲自写帖子来请的。子衿便知道娘家已经备好了一切。
子衿一边用早膳一边问:“特木尔小王子可进行宫了?”
田喜回道:“说是昨晚上和伽罗王一前一后到的,不过陛下都没召见,命特木尔小王子在西湖边的倚霞阁待了一晚上。”
子衿不解:“这是为何?”
田喜笑道:“西湖那边都是年久失修的殿宇,住在也好不到哪去,小王子养尊处优惯了,哪里受得了这样的罪,奴婢还听说,那片的宫殿还闹过鬼。”说完田喜就扮出鬼脸吓人。
殿里的主仆笑成一团,婉宁穿着一身宝蓝色的骑装,拿着马鞭走进来:“你们笑什么?”
子衿见她这样打扮便问:“可用了早膳?”
婉宁摇头,走到膳桌前坐了下来:“你可听说了皇兄要废后的消息?”
子衿笑着摇摇头:“你这几日去哪里了?前儿我还打发人给你去送山楂糕呢,屋里的人不是你吧?”
婉宁瞪大眼睛,紧张地问:“你怎么知道?宫里的人不知道吧?”
“宫里的人若是知道了,你现在应该在勤政殿听训!你呀!平时你身边一直都跟白芷,冬蕊说那天来接糕点的是个小宫娥,白芷去哪了?白芷在扮公主呢吧!”子衿没好气地说。
婉宁转过身看了眼身后的白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你要替我保守秘密。”
“你现在还在外面疯玩,若是哪天太后找你,你可怎么办?你就过几天安生日子吧。”子衿舀了一碗豆浆递到她面前。
“皇兄和皇后究竟是怎么回事?”婉宁好奇地问。
“你可别问我,我兴许知道的还没你多呢。”子衿回道。
婉宁意犹未尽的努努嘴,拿起筷子吃起早饭来。
“才人,那姑娘醒了。”冬香进来通报,不想婉宁也在,便愣在原地。
婉宁一脸疑惑的看着子衿:“什么姑娘。”
“你要我替你保守秘密,自然我也要你帮我保守秘密。你来,我有事找你帮忙。”子衿不等婉宁反应过来,便将婉宁拉去了偏殿。
那契罗女人醒过来,正蜷缩在床的一角,惊恐地看着床边站着的子衿和婉宁,婉宁疑惑:“她是契罗人?”
“你看出来了?”子衿问道。
“她编了辫子头,手上也纹着的纹饰也是契罗特有,只是....她脸这么白净,手指里却全是泥污,手也是粗糙,她是奴隶?”婉宁端详着那个女子。
子衿坐在床边,伸出手想要拉她,却被她一把打掉。
婉宁气急,拉起子衿,用身体挡在二人中间,护住子衿,对着那个女子说起契罗话。
那女子立刻跪在床上,对着婉宁行礼,跪着回话。
“她叫岱黛,是契罗新王妃的女奴,她昨天明明已经死了?”婉宁翻译出她的话来,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于是不解的看向子衿。
“你没死,是我们救了你。”子衿道。
婉宁翻译给她,她一脸遗憾的看着子衿,不停地摇头。
“我虽不知你遇到什么过不去的坎儿要去寻死,可是你总得为你那些活着的亲人想想吧!你死了他们怎么办。”子衿坐在床边安慰她。
婉宁将子衿的话翻译完,岱黛恍着神儿,嘴里嘟囔了句什么,便开始痛哭起来。
婉宁说:“她在叫她阿妈。”
子衿搂住岱黛,岱黛便趴在子衿怀中大哭起来,因为呛了水,还会时不时的咳嗽,嗓子也几乎出不来声,嘴里却不停的念叨着她的阿妈。
婉宁见此也是鼻头一酸,不忍再问下去了。
岱黛哭累了,又沉沉的睡去,婉宁和子衿这才退出来。
莹心堂院子里,婉宁一脸惆怅的看着子衿:“她真的可怜。”
“做下人的,在主子跟前讨生活自然不易,若是再遇到一个苛待下人的,那便更难了。”子衿感慨。
“那位新王妃,我定要去会会。”婉宁生气地说。
子衿怕婉宁沉不住气,再闹出什么事端来:“你千万不要意气用事,最近陛下的心思都在和谈上了,伽罗王生怕挑不出陛下的错处来阻挠和谈,你可要谨慎。”
婉宁见子衿这般语重心长地嘱咐,也只好懵懂的点点头。
“公主,秦内侍在翠微轩等您呢。”白芨禀告。
“母后找我,定是要我去见巴尔图!”婉宁转过身踹了一脚路边上的小草,厌恶地说。
婉宁走后,子衿回到莹心堂正殿,吩咐着撤了膳桌,唤了人来梳洗更衣,昨夜里若薇的精神不好,子衿有些担忧,便想去看看她。
“去让乳母给公主梳洗,咱们去烟波殿看看姐姐。”子衿吩咐道。
子衿带着嫣儿到了烟波殿,若薇和静妃正在院中的凉棚里纳凉说话,嫣儿见到若薇十分高兴,欢呼雀跃地跑进若薇怀中。
“裕娘娘,裕娘娘。”嫣儿在若薇怀中撒娇。
逗得一旁的静妃也很高兴:“嫣儿这身黄色的衣裳真好看。”
子衿走到凉棚底下,微微颔首:“给静妃娘娘请安。”
静妃笑着摆手:“呦,快别行礼了。若妹妹不嫌弃,以后就唤我姐姐吧。”
子衿又行一礼,才笑着唤道:“姐姐。”
若薇搂嫣儿在怀里轻摇着:“是什么时候接嫣儿回来的?”
“是陛下送公主回来的,本想告诉你,昨日见你那样就没说。”子衿坐下之后说道。
采桔领着小宫娥来到凉棚下,为静妃换上新的茶水,又为子衿上茶,这才退出去。
若薇看着嫣儿身上的衣裳说道:“这身衣裳,是我前几日送去的。”
子衿逗着若薇怀里的嫣儿说道:“是呀!所以今日就特别穿着来见裕娘娘啦。”
嫣儿笑着,赖在若薇怀里:“元娘娘说裕娘娘有了小宝宝,嫣儿乖乖,裕娘娘放心,元娘娘待嫣儿可好了,田喜还带着嫣儿去钓鱼呢。”
三个大人都被嫣儿的可爱逗笑了,静妃笑着问道:“呦,是吗?那嫣儿钓了几条鱼儿呀?”
嫣儿有些害羞缩在若薇怀中,笑着说:“三。”
逗得众人又是一阵发笑,静妃看着嫣儿如此可爱不免想到了自己的女儿,神情一下子变得没落。
若薇看见静妃这般,看了子衿一眼,子衿顺着若薇的目光看向静妃。
子衿见静妃在拭泪,遂安慰道:“姐姐放心,笙儿定能吉人天相的。”
静妃收敛了神色,一把拉过子衿的手,握住她:“妹妹,陛下昨日来用晚膳时,已经和本宫说了,本宫真的要多谢你!”
“姐姐说这些就见外了,这也是陛下想得周到,现在伽罗王....”子衿欲言又止。
若薇反应过来,朗声道:“来人,带公主下去玩,采桔你派人跟着。”
采桔走进凉棚,抱起嫣儿:“公主,咱们和启善去扑蝴蝶好不好?”
嫣儿点点头。
嫣儿被抱走之后,静妃才缓缓开口:“如今陛下和皇后究竟是个什么情形?昨儿陛下用完膳,本来说要歇了,王内侍却来通传说伽罗王来行宫了,紧接着还说驸马也进宫了。”
“昨日皇后娘娘刚从勤政殿出来,太后那就得了信了。”子衿端起茶杯轻轻用盖碗撇着茶叶。
“宫闱之事,消息居然走得这么快,看来太后和伽罗王都费了不少心思啊!”若薇感慨。
“太后也就罢了,伽罗王真是厉害。”子衿道。
“看来契罗也不是如表面看着那样嚣张,伽罗王还是忌惮着陛下的。”若薇冷笑一声。
“笙儿之前寄来的书信中,总是说伽罗王并不把陛下放在眼里,如今看着他竟也是葫芦瓢,里面虚。”静妃道。
“陛下刚刚登基没几年,很多事都需要陛下从头梳理,如今的朝堂上,放眼望去哪个不是和太后有关系的?可这些人一时又动不得,伽罗王仗着自己是太后的哥哥、陛下的舅舅,自然觉得威风八面。”若薇摇着团扇说道。
“可这天下,毕竟是陛下的。”子衿说道。
“可是他们不明白,以为依仗着太后便得了万全。”若薇说着往西边扬了扬头。
“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子衿没说完,她扭过头看了看若薇和静妃。
若薇笑了,静妃虽笑着可是眼底闪过一丝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