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我跟你说话，你没听见吗？”

    羊甜甜感到一股大力拉扯着她的头发，牵连起头皮的痛觉，她被拉扯着对上一张脸，是同桌陆辰迟。

    他正不耐烦地靠在椅子上，手里转动着他那只价值不菲的钢笔，私立学校的制服也被他散开，从松散的领口露出白皙的锁骨。

    陆辰迟是学校里的小霸王，没人敢招惹他。

    羊甜甜当然也不敢，她小心翼翼地护住自己的脑袋，慢吞吞地说：“我……我刚刚看见你在睡觉，没敢吵醒你。”

    “所以你故意的是吧？”陆辰迟收敛起玩世不恭的表情，硬朗的眉毛聚拢，目光冷淡，“我说过让你叫醒我，我下午还要去打球。你这个反应，怎么就这么慢？你是傻子吧？”

    少年有张英挺俊秀的脸，五官无一不精细，眉毛浓黑，发丝柔顺，瞳孔盛着窗外透来的细碎阳光，可惜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淬了毒。

    “你是不是这里有问题？”

    他指了指太阳穴。

    羊甜甜捏着手心，虚胖的身体使她在炎热的夏天度日如年，她的额头沁出汗珠，陆辰迟露出嫌弃的目光，收回了手。他从羊甜甜的脸扫到她几乎撑破制服的腰，她的制服不符合尺码，陆辰迟当然知道是谁动的手脚，可是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羊甜甜是学校里人人都能够践踏的“边角料”。

    即使是被人看不起的平民学生，也在背地里嘲笑羊甜甜的大象腿。谁让她脾气黏黏糊糊，笨拙缓慢的？

    “对不起……我、我下次再也不这样了。”

    她涨红脸，朝他深深鞠躬。

    可惜笨重的身体使她做这样的动作也格外滑稽困难，她费劲地埋下腰，气喘吁吁地站起来，发丝黏在脸颊上。由于动作过大，她的身体难免撞在身边的椅子上，发出“砰”的动静。

    “你是猪吗？”

    少年盯着她，一字一顿地陈述。

    羊甜甜捏着裙角，眼球里袭来酸胀感，温热的液体迫不及待挤在她的眼眶里。如果是别人哭，陆辰迟指不定还能“怜香惜玉”，可是羊甜甜哭，只让他感到恶心。

    结束一天的课业后，羊甜甜背着书包，慢慢朝着校门走。陆辰迟家里的私人司机已经将那辆深黑色高级车停在路边，羊甜甜望眼看去，整条大道两侧都被密密麻麻的高级轿车挡的水泄不通，平时在路上也见不到几辆。

    羊甜甜初中也有司机接送，那时候她也还没发胖。她穿着精美的裙子，扎着漂亮的发辫，大家都说她像个可爱的小兔子。

    可之后，羊甜甜家里破产。

    父母跳楼。

    剩下她，还有……

    “羊甜甜，我不是说过在学校不要跟我打招呼吗？”继兄顾则安已经站在门前等待她。顾则安身材高挑，削瘦清雅，他有着和陆辰迟截然不同的长相，冷白皮肤，以及从母亲那里继承来的古典气质。

    顾则安的父亲和羊甜甜的母亲结婚，羊甜甜不得不接受这个比自己大一岁的继兄，过去他就不怎么喜欢羊甜甜，而在破产之后，两人住到一起，他对自己的态度愈发恶劣。

    “我只是提醒你，你的书……”顾则安的课本落在了家里

    “那也不要打扰我，我说过，无论发生任何事情，在学校里你不准来找我。”

    看见羊甜甜沉默以对，他冷哼一声，摔上房门。羊甜甜只好在冰箱里找些吃的做晚餐，如今家里越发窘迫，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哥哥也不把自己当做是一家人。

    事实上，学校里没有多少人知道两人之间的关系，顾则安是成绩优异，人人追捧的典范，而羊甜甜是被彻底无视的存在。

    *

    周三，上午。

    “一共是十块零五毛。”便利店的店员是个年轻人，清秀长相，他将羊甜甜买的矿泉水和面包塞进口袋，递给她，熟练地找零，“早餐只吃这些吗？”

    这是羊甜甜的早餐和午餐，学校里昂贵的食堂她无法负担，顾则安的同学总是请他吃饭，没人知道顾则安家里破产，只有羊甜甜一个人孤零零啃面包。

    羊甜甜诧异地抬头，店员一直以来都对她板着脸色，很鄙夷她每次在超市里挑挑拣拣的样子。可是现在，他居然说出关怀的话。

    她还来不及感动，就看见店员的神色。

    说不出的古怪。

    不是以往鄙夷的面孔，也不是阴阳怪气，感受到羊甜甜的注视，他微微红着脸颊，甚至带了几分难以言喻的腼腆，避开她的目光。

    他也不说刻薄话：“早餐只吃这些，对身体不好吧，你现在还在长身体的阶段，营养不能缺。”

    也许是好心吧……

    羊甜甜接过口袋，他的手像触电一般飞快抽离，耳朵红得滴血。他……是在害羞吗？羊甜甜不确定地看着自己的大腿，谈不上纤细苗条，是自己想多了吧？

    羊甜甜：“谢谢你，这些够了。”

    “那怎么够呢？你这样的身体，只吃一点点怎么能饱呢？万一饿瘦了怎么办？”他瞪大眼睛，不可思议，似乎她说出了什么有悖常理的话。

    饿瘦……羊甜甜倒是想瘦。

    他是在耍她吗？她提着袋子，拔腿就走。

    “等一等。”对方叫住她，塞了两瓶牛奶过来，又觉得不够，给她放了几个饭团，“你要多吃一点，别亏待自己。这顿饭，就当我请你了。”

    他几乎是立刻叫住羊甜甜，这样的声音吸引了周围挑选商品的顾客们，他们纷纷投来好奇的眼光。感受到灼热视线，羊甜甜只想掘地三尺，把自己埋得严严实实。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也不想拿他给的什么东西，只是埋着头匆匆跑掉，总算甩开了讨厌的注视。

    今天真是太奇怪了。

    来到教室，陆辰迟已经趴在座位上，埋着脑袋打瞌睡，一条腿蹬在她的椅子上。他在学校里的风评一向不好，陆辰迟的父亲是本市最大富豪，没人敢招惹他，就算是喜欢他的女孩子，也不敢跟他发生牵连。

    陆辰迟打架斗殴，拉帮结派，听说还跟混社会的人沾关系。

    羊甜甜当然也不敢惹他生气，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犹豫了许久，才点了点陆辰迟的肩膀。

    “活腻了？”陆辰迟不耐烦地爬起来，“你这个——”

    他顿了顿。

    “啧，算了。”

    羊甜甜还在等待他进一步的威胁，可他忽然不说话了。陆辰迟的腿从凳子上放下，烦躁地啧一声，只看她一眼，继续趴下来睡觉。

    他居然没有发脾气……

    今天的陆辰迟也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