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月圆之夜,一紫衣男子正与黄袍加身的太子赵恒煊对弈。棋盘上,一白欲躲避这黑子的攻击,不料,前后无路可走。
往前走,是猛虎追击;往后退,是箭中眉心。前后夹击,无路可走。
败,败,败。是棋盘上最后的结局。
窗外月亮高悬,屋内唯有赵恒煊的叹息声:
“与你对弈,总逊色几分。”
搁置在桌的手缓缓放下,望着那一轮明月,他嘴里嘟囔着什么,宋寻褚没仔细听,只是盯着他的脸,嘴边带有一丝笑意。
“不早了,殿下,臣该回去了。”他起身,风吹来,吹开了他的长发,一抹紫色消散在夜色中。
在他离开后,赵恒煊轻轻触碰棋盘上的黑子,揉在手心。
“寻褚,一路平安。”
左思谌正帮着二嫂做月饼,忽然府内传来欢笑声。她好奇地扒着门,探出头,看见了家里人在放烟花。
花火燃烧,照亮了左府上百人,点燃了左思谌玩耍的心。只见她转头,簌的一下跑到了二嫂的身边,眨巴着眼睛,还偏头看了看大哥手上的仙女棒。
二嫂沈如梦没说什么,点了点左思谌的额头,笑意正浓:“你呀。”她嘿嘿一笑,随即窜飞到了三哥左临沂那,一把拿住他手中的仙女棒,比了个鬼脸,与她的丫鬟—春雪玩闹起来。
沈如梦笑着摇起头,手上的动作却未停,还是做起了月饼。只是,不一会,背后有一双手紧紧抱住她。
“夫人,歇会吧。不急的。”
原来是她的心中人来了,她仰头枕在他胸膛上,眯上眼感受身后人的呼吸。原先是想要做完去见他的,现在其实,等一会做也没什么的。
“好。”
左思谌玩疯了靠在三哥身上,笑声传到刚进府门的左老爷子和左老夫人这,相视一笑又摇头前进。
“爷爷!奶奶!”左思谌狂跑到二老的怀里,也不担心会不会压到二老。二老轻轻拍她的背,抚摸着她额前的碎发。
汗水淋漓,碎发沾湿了少女的脸,更有生气。二老看着,更欢喜了。
不远处,风吹过,动了声响。
“哈哈哈哈!痛快痛快啊!此酒上心头,与君初相识,乃我之幸。”远方是左母搀扶醉醺醺的左父。左父一边牵着自家夫人的手,一边与人谈笑。
左思谌看不清那人的模样,只知他身份不凡。男子的衣物是出于云璃阁之手,云璃阁非富贵权高之人不做。白衣飘飘,气度不凡,想来,也是个位高权重的人。
男子见左父安然无恙,告辞离去。那一夜,左思谌只是随风送影去,那消失在黑夜中的白影,成为了她日夜的梦,无法忘记的梦。
“诶,谆儿,过来。”醉酒后的左父挥手招来左思谌,谆是她的字,忠诚是父亲对她的期盼。
对君忠诚,对国忠诚,无怨无悔。
左思谌走了过来,一步一步地走到他身边,“爹爹,谆儿在。”话落,她那醉酒的父亲,出手了。
她今年十五,刚及笄,功夫虽不及三位兄长,但也堪得上不凡了。她稳稳接住这一击,开始肉搏。
只见左父的拳头朝她挥来,她轻握着拳头往左边偏,翻身于左父的背后,两手交叉,擒住他的手。不料,左父翻身反握住她的手,挣脱不了,只能巧取。
踢下盘,翻身蹬后背,待敌人不稳时,一手刀下去。
想着便这么做了,只是体力悬殊,不一定能成。但能达到这里,难得了。
左临沂先是鼓起掌,而后众人皆起。
“好!不愧我左府四小姐!”左父一遍拍着她的背,顺便跟她复盘那会的搏斗。
“体力悬殊的话,谆儿,能打便打,不能那就跑。切不可强撑。”父亲看出来她后面的强撑,正在激励她,泪水莫名想涌出。
左母拉起她的手,送入自己怀里,“若不是这城中处处是难,阿娘也不愿意你学武的,苦了你,我的谆儿。”说罢,左母环抱着她。
我明白的,我都明白的。父亲,母亲,谆儿绝不辜负你们。
左思谌暗中发誓,随后笑对众人:“谆儿明白的,放心吧。”
街道上,风又来,左府灯光晃动,欢笑声涌出。这月亮当空的好夜色,最终因一场大火而消散。
“快逃啊!谆儿,逃出去!”
左思谌回想起火海里的每一句话。她不知道是谁要害左府,但她永远记得那场大火。记得每个离去的人。
火光弥漫,大火中,烟熏迷乱了左思谌的眼,她只能看到大嫂大哥疏散人时被燃烧的木料吞并于火海中;只能看到黑衣人行事杀害那两位年事已高的老人,到死都在护着他们的谆儿,只能看到迷失在火海中的府中上下的人无声呻吟。
“逃啊!小姐!快离开。”
“谆儿,走!为我们左府讨个公道!”
她越跑越快,脑海里却不自觉想起来火海中人的真心。
那会,一支箭在风中“咻”的一下飞向左思谌,左父执剑挥开,左临沂举弓攻击。奈何,黑衣人个个皆下死手,一个接一个的,誓死要灭了左府。
左父不幸中箭,肩膀上蔓延出了黑色的鲜血,这迹象是中毒了。
“爹爹!”
“爹!”
“夫君!”
左父死之前是死在他最爱的人怀里,他握住那只手,不语地注视着对方的眼睛。
左母握紧他的手,一手紧握的剑被她不回头地射中妄想袭击自己三儿的黑衣人,黑衣人不明所以,倒地而亡。
“好剑法。”刚说完,他缓缓闭上了眼。一如当年,与你在府中练剑。
左母垂泪不语,为自己的女儿杀出一条血路。左思谌只听见母亲说的那句:
“剑法都是你教的,结果,你却不在了。”
泪水划过了左思谌的脸,她只能跑,跑到哪里她知道的。只是,这代价太大了。
是左母的千穿百孔,是那句母亲对她的期盼。
“逃出去,为我们全府上下一百多人讨个公道,为你自己杀出一条血路。”
天逐渐变亮,夜色消失在白影中,一身血衣躺在竹林的山洞处,她好累。
她瞥了这片天,天灰蒙蒙的,她的心如坠冰滴,她的家没了。
她要给左府讨个公道,要让这一切行事的人付出他的代价。
我誓死都不会放过你的。左思谌收拾好自己,便离开了。
风中飘动,棋盘争渡,就此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