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照当空,街道处满是风言风语。
“哎呦,那火烧的旺啊,左府上下不见人,仵作来验,都说验不了。都烧成灰了,哎呦。”一位八卦阿婆捏着指尖,嘴里不仅吐瓜子壳,“唉,可怜那女娃娃,才十五岁,就离开了。”
“你说好巧不巧,昨日左府遇难,今日就有人找左丞相报恩。”
“说起来,那公子生得是真俊啊,相貌堂堂,难见啊,不知是哪位姑娘有福了。”
“又胡言胡语,那公子岂是我等能论的。”
丞相府,也就是左府,半夜起大火,烧了个底朝天,空寥寥全是灰。白衣男子站在门前,默默不语,只是握紧了拳头。
他偏头看向另一男子,男子跪在门府前,掩咽流泪。男子便是他人口中的报恩公子。前几年曾受过丞相人情,此时已是状元郎的许怀恩赶来谢恩。人生无常,他无法报恩了。
裴洄只是站着,等人哭完,拉着他处理好一切。其实,也不多事。毕竟,左府无人生还。
天色逐渐变暗,秋风吹开了裴洄的门窗,司尘不请自来。
“何事需要你登门来见我?”裴洄请他入座,桌上的棋子尚未就位,茶香飘散,蔓延到了窗外。
司尘轻抿一口,随手下了。裴洄见他心思不在这,停手了。对面的人撩起眼皮,又落下。
“你下的也很乱。”他见过裴洄的棋艺,求稳不心急,善于思索。而现在的白子,步步紧逼,黑子在他的包围下,还能破开一条道,是他故意为之。
棋盘上,黑子也好,白子也罢,都在围攻对方,乱子中谁都是最好的棋子,因为,在某一瞬间,他总会发挥最好的优势,不过是时间长短罢了。
但,棋局中,时间弥足珍贵。
二人不语,只是停手,共同看向窗外那一明月。这场棋,最终还是得搁下。
是夜,左思谌抬眼离开这竹林,来到了纤铃苑。她身着黑衣,迈开步伐,轻触一下苑中的风铃。
纤铃苑与云璃阁乃是同行,云璃阁大多效命于权贵,而纤铃苑只为女子制衣。
风铃一响,宋寻褚来了。
他见那女子,黑衣在风中起舞,面色苍白。她一回眸,宋寻褚愣住了,眼里映着的是少女的苦笑。
“好久不见,宋寻褚。”左思谌盯着他的眼睛,一副桃花眼,在风中凌乱,美丽又脆弱。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左思谌的眼睛怀有真诚,来见他。
两人没进去,只是站着。宋寻褚不语,只是看着她。她没打哑迷,讲述了她出逃的经历。眼里是憔悴,也是憎恨。
听完,寂静的风中,唯见桂花落。
“那我如何帮你?”犹豫片刻,他开口了。
“你只用赠我几件衣裳即可。你知道的,如今的我身无分文。我不为难你,左府遇害,你没遭罪,我知是为何。”她眼眸流转,桂花落在她肩上,“太子对你不一般,宋鸢。我不会为难你的。”她轻拍肩膀,让它随风而去。
宋寻褚没有回应她,只是给她准备了几身衣物。后者接过衣裳,笑对他:“多谢了,作为回报,我给你一件东西。”说罢,她手中的一抹红交付在他手中。
“还你,宋寻褚,你自由了。”
这场婚姻,本就不是你情我愿,我归还你自由,就此再无瓜葛。
左思谌离开后,赵恒煊不知从哪来了。眼眸深如海地看着他,紫衣入眼,再无旁人。
宋寻褚正思考一些事,余光留意到了他,抬头朝他笑,“殿下,怎么来了?”后者没有理他,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还有胳膊。
他被带到了屋内,秋天,不算太冷的天气,被太子赵恒煊又是盖腿,又是拿暖炉给他。他无奈地拉住他袖子,摇了摇头。
“左思谌不知我身体,与我不过是点头之交。婚契是我父母强追究的,她父母只是成全我而已。”暖炉交于赵恒煊手中,他的手冰冰凉的,被包裹在暖流。
“与我何干?”赵恒煊偏头看烛光,他听见了少年的清脆的笑声。
不过,对他们而言,这一夜倒是了却了不少事。
夜晚总是那么多事,左思谌告别宋寻褚后,来到了黑市。多亏了沈如梦,如果不是她,自己也学不会易容术。一想到那个温柔的笑容,她的心就疼。
沿着月光,在偏僻街巷中,她找到了。那人正数着手中的银钱,懵懂无知的小孩在一旁吞咽口水,他看着边数边笑。
“今年赚大发了!哈哈哈哈。”
有些成熟的孩子缩成一团,试图在墙壁挖出一个洞逃离这个声音。左思谌眉头紧锁,径直走前。
他感受到了有人走过来,手中的镖飞向她。她偏头,结果镖又飞回来,正飞向她后脑勺。匕首一开,打偏在墙上。镖上带有“铃”字,果真是她的属下。
“你是谁?”对方恶狠狠看向她,她没说话,只是把令牌给他。
男人看了令牌,是一个带有“铃”的令牌,他看向她,眼神错愕凌乱,而后者点头,眸子中毫无生气。随即,男人单膝下跪,“拜见主子。”
“嗯。我要你做一件事。事成之后,你就走吧。”左思谌盯着他抱拳的手,“你的手未免太不干净。”
男子跪着并未回答,汗珠从他额头流过,这凉爽的天,到底多了几个丧尽天良的人。
“属下知错,请阁主息怒。”
嘴上说的话谁敢信,左思谌只是盯着他,冷笑。
“铃柚阁唯有一条规定,还用我提醒你吗?”
他沉默着,双膝跪地,短短的一个字结束了他的梦。
“是。”
“阿七。”话落,与她同色衣的男子闪现眼前。他跪拜着自家主子。
“主子。”阿七单跪等待命令。
“去调查一下吧,昨天谁放的火,黑衣人又是谁?还有,那个白衣男子是谁。”左思谌越说越沉默,紧紧握住的手早已有了血迹,她原以为自己有所准备不会有难,谁料,机关算尽,聪明反被聪明误。
“是,阿七得令。”阿七欲走,却又被左思谌叫住。
“叫人安定好这群小家伙。还有就是,下次,别在这见面了。”离家太远,我不想离开我的家。她闭上眼,回念起府里的笑容。
“是。”
阿七走后,左思谌得去找趁手的武器。只见她借助小巷的石门,飞上屋檐的墙瓦,消失在风中。
她不擅搏斗,但她的轻功尚可。她来到了她所创立的“铃柚阁”,阁外立着个石碑,上面写着:“入我铃柚者,谨遵一句便可:不可乱杀,永远忠诚。”
忠诚于主子,忠诚于自己。
进入阁,她穿上了纤铃苑的衣裙。她特意提醒了宋寻褚,让他准备便于女子活动的衣裙,她准备上演一场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