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1

    橘黄色落日光波四射,像是一束束的强光照来,田知意一手举在眉间遮挡光线,一手捂住鼻子。双脚踮着脚尖,脚下全是散发难闻气味的牛屎和羊屎。

    夏末初秋的太阳还是热得厉害,她一脚踢向正前方的草地里的行李箱,细密薄汗在她饱满额头泛出,手中进口矿泉水已经见底,她倒了倒,一滴不剩,咽了咽口水,更觉口干舌燥了。

    好想喝水,这破太阳!早知道就软下骨头,从老毕那儿多拿一瓶水了,反正田更生也不知道。

    田更生把她贬放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以为就能改造她!

    哼,还真是做梦!

    只要她田知意还在这世上一天,他就不会让田更生好过,更不会让那个贱人得逞。

    眉间蹙了又蹙,她望了眼这条1米2宽的水泥路,路上坑坑洼洼,不是屎就是屎。

    她再一次踢向行李箱,一时没注意力道,撞的脚趾生痛,她不得不抬起一脚,身子左右摇晃。

    她要是多注意一下前方拐弯处,就会发现那里有一辆车,车下全是密密麻麻的烟头。

    苏遇南骑着红色三轮车,眯起眼睛看着远处的女孩,生怕眨眼瞬间她就消失不见!

    她站在大小不一、胖瘦高低不等的四棵树下,这四棵树被村里人戏称“神仙树”,据说还有一段神话故事。

    树下有一个石头堆砌起来的小小庙宇,三块石块围在一起,上面盖着一块平整发光的石头,里面放着碗碟,不过经过风雨的侵蚀,已经碎化,旁边插满了香烛。

    她穿着碎花连衣裙,裙子到膝盖以上,单脚站立摇晃,像是一名斗士。

    但在这个环境下,怎么看怎么另类滑稽。

    田知意听到轰鸣的车声停止,抬头。长发顺着昂头的动作落在肩膀两侧。

    三轮车围栏掉漆,可以看到铁锈,轮胎全是泥土。

    一辆随时要报废的车子,也就废铜烂铁还能卖几个钱。

    田知意看向驾驶的人,瞳孔稍稍变大!

    是他!

    多年未见,他褪去了青涩,成熟了。只是样貌依然没有发生改变,还是剑眉星目,高鼻薄唇。

    “苏遇南,你还能来得更快些,好让我赶上你家年夜饭!”她语气很冲,夹根带棒。

    这一向是她的性格,只是....相较于记忆里的她,她变得更加张扬,更美,也更吸引人了!

    苏遇南无视她话里的讽刺,熄火。径直走到草地,一手拎着一个行李箱,放进后排车内。

    地上还有一个巨大木箱,被纸箱团团包住,上面放着印有高奢标致的白色不透明的小包,他刚碰上,就被田知意一把夺过,“你搬下面的!”

    她理直气壮地踮着脚尖,指挥人,一蹦一跳地来到三轮车旁。邹眉,嫌弃挂在脸上:“苏遇南,这车是人坐的吗?我可告诉你,我的命可值钱了,你换一辆车来接我!”

    她站那儿不动,心底里对田更生更是心生恨意。

    转头就见苏遇南扛起了木箱,箱子的重量她是知道的,当时搬上车,还是两个工人抬的,但没想到他能毫不费力地放进后车。

    “村里就只有这辆车了,你若不想坐,我等会骑摩托车来接你!”苏遇南拍了拍手的灰尘,解释道。

    “就没有汽车吗?”

    她面上已是汗涔涔,晕花了妆,一只小手对着脸扇不停。

    他摇了摇头。

    田知意跟着骂了几句国粹,闻着这种混杂的排泄物,不耐烦又燥意满满的踹上了车轮,宣泄着无名之气。

    苏遇南知她娇贵,脱下了薄格子衫,整齐叠好,垫在了满是油污泥沟的座椅上。

    “坐吧!”

    田知意脸颊已经被晒成殷红,不情不愿地上了车。

    她坐在后座,看着苏遇南用力踩了一个踏板类的东西。

    车子轰的一声抖了抖,吓得她顾不上卫生抓紧了扶手。

    “苏遇南,这车不会开着开着就散架了吧!”她两道弯弯秀眉聚拢,望着苏遇南。

    脱掉格子衫的他里面穿了一件紧身白色打底背心,紧实鼓鼓的手臂,肱二头肌喷张有力,肌肉线条纹理清晰,腰腹处因用力而收缩,而后又绷直紧实,很有力量感的同时,又带着一点点的性感。

    他头发还是和当年一样,很短,额角上有一道小指节大小的伤疤,为他添了一份男人的味道。

    比起当年,他话好像变多了。

    那时的他,嘴里蹦不出一个字!她与苏遇南真正相识是在宜城大学,但第一次见面却是在一家高档咖啡厅。

    他做服务员,而她是顾客。

    她记得那一天也和今天一样,阳光灿烂,夕阳像一朵朵绒毛飘在白底的天空,她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听李之洲吹牛逼,讲他毫无意义的假期旅行。

    她转着手中的咖啡,看着对面的中年女子,一身劣质C家冒牌货,左手手指上戴着一枚鸽子蛋大小的钻戒,看其色泽和切割度,都知道是玻璃钻,拿腔作调地说话。

    中年女子对面是一个面色寡淡到像是清水汤面,但小鼻子小嘴的鹅蛋脸,倒是有几分姿色。

    她一直低着头,与在这儿偌大的豪华咖啡厅格格不入。

    田知意听不清对面两人说了什么,只看到穷女孩眼眶红红,嘴唇哆嗦翕张,像是受了极大委屈,想说些什么,最后也只是被哽咽回去。她从洗的看不清颜色的包里挤出一张百元钞票,放在桌上,起身,走时还不忘弯腰。

    看上去倒是很有礼貌。

    中年女子精明的眼里直冒光,拿起桌上的100元,四处望了望,肥短大手遮住杯口,移开时咖啡漾开。

    她拿起调匙,搅拌,一个白色类似糖块的东西浮现。她看不清五官的面容都是愤怒:“你们来瞧瞧,这儿的咖啡是怎么回事,怎么里面还有石灰,你们知不知道人吃了石灰是会患癌。”

    周围的人纷纷向她投来目光,她试图兴起舆论力量,为自己撑腰。

    经理立马上前,秉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原则,也是为了安抚客人和口碑,致歉:“不好意思,这位女士,您今天的咖啡算我们请客,还请您不要生气。”

    “你看看这里面的石灰,现在都还有指甲盖大小,那刚端上来的时候指不定多大,你们这是想要我的命,大家以后可千万不要来这家咖啡,这个黑心商家啊,就想靠一顿咖啡就打发人,你们是看不起我,觉得我付不起一杯咖啡钱吗?”她哭天抢地,语气不饶人,坐在沙发上开始喊:“哎呀,我的肚子好痛...”

    “这位女士,我们马上为您叫救护车!”

    “叫什么救护车,你们就是想掩盖证据,把你们做咖啡的咖啡师叫过来,我要他赔偿!”

    “哎呦喂,好痛啊,真是痛死我了!”

    咖啡师是一个暑期实习生,也就是苏遇男。

    苏遇南穿着店服,脖子挂着一个黑色围裙,从吧台出来,他步伐很大,一步顶的上她的两步。

    他眉眼干净,眼神冷冷的,但却炯炯有神。薄唇,短发,面部硬朗,胭脂红的夕阳落在他脸上,为他拒人千里外的死人感添了一份温暖。

    那时的他就算吃了亏,也只是打碎牙往肚子里吞。

    经理一看见他就对其严厉呵斥,并且当着女人的面就辞退了他。

    女人还想要讹钱,经理立马就说:“从你这个月的工资里扣。”

    他不辩解,也不吭声,好像这一切都跟他无关,又像是这样的事他已经经历过千百回,知道辩解也只是徒劳。

    她看到的就是一个被生活压弯了的冷漠少年。

    木讷得很!

    那一刻,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良知爆发,还是她本来就是有良知的人。

    因为田更生一直以来对她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个没良心的东西。

    那她就坐一回有良心的事。

    田知意踩着高跟鞋来到事发现场,拿起桌上的咖啡就泼向中年女子。

    “你说这咖啡里的石灰是他弄得,你有什么证据?”她扔掉空杯,杯子在桌上晃个不停,“这里到处都是监控,我想只要一查,就能知道是谁搞的鬼。”

    “你....”

    中年女子也没想到会有女孩出来多管闲事。

    “怎么说不出来了,我要是你现在就赶紧跑,要不然等会儿想走可就不是这么容易的事了。”

    田知意作势拿出手机,就要按了110,“我要是报警,你猜警察是相信你那骗人的眼泪,还是相信监控下的真相。”

    “你...你给我等着!”

    中年女子指着田知意愤怒离开。

    经理赔笑:“田小姐,今天真是不好意思,让您看笑话了!”

    “笑话不笑话我不知道,但你这和稀泥的行事风格,还真是让我开眼了!”

    “呵呵呵,我这也是为了大局着想,毕竟...这么多人看着呢!”

    田知意瞥了眼比她高一个头的苏遇南,他很瘦,像是鲁迅书里的细脚圆规,看着像是营养不良,又或许是营养全望竖着长了,要不怎么会比她穿了高跟鞋还高。

    他冷漠的瞳孔缩了又张,眼神清澈又带着点难以置信。

    见他不说话,以为他难为情。

    但她也没指望做好事一定要别人感谢,丢下一句:“事情既然已经解决了,他...就留在这儿继续干吧!”

    “是是是!”

    那时,她对苏遇南的第一印象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木头,虽然长得有鼻子有眼的,但就是没长嘴。

    白瞎了一副好皮囊!

    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和他有任何交集,但命运总是让人始料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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