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窗子投下淡淡的光辉，蒂娜小姐拥着天鹅绒的毯子半靠在枕头上，瀑布般的金发披散在肩头，她的眼睛是一种稀有的、刚出生的婴儿才会有的可爱的蓝色，她的神情也像孩童一样纯真。
可怜的小姐，脖子上还留有被袭击的伤痕，随着时间的变化形成蓝紫色的淤青，在纤细的脖颈上触目惊心。
“早，小姐。希望我们没打扰你休息。”杰弗里客气道。
爵士的女儿在婚后没有离开家，这儿的人总是像她未出嫁时那样称呼她。
“早，探长。”蒂娜小姐回答。
她脸色苍白，声音虚弱，也许有人会说这是女子优雅的典范，杰弗里却难以苟同，他总觉得这些贵族女子最好多晒晒太阳。
“那么，今天早上，是布里耶先生袭击了您？”他把自己的音调降低了不少，力图不要让蒂娜小姐受到惊吓。
“我感到自己无法呼吸了，醒了过来，但丁掐着我的脖子，然后我听到一声尖叫……”蒂娜小姐促起眉头，露出害怕的神色，“那个声音……那个声音救了我，但丁松开了手，我昏过去一会儿，等我再次醒来，是斯黛拉在照顾我，她告诉我有人看到但丁想杀了我……我想、我想她说的没错。”
她说完这些话，微微叹了口气，神情恍惚。一心信任的丈夫痛下杀手，这对任何人来说都难以接受。
杰弗里给了她一些时间平复心情，才问道：“布里耶先生为什么要伤害您呢？”
蒂娜小姐含着眼泪，摇了摇头。
杰弗里需要更多的证词，在法庭上证实这一切，他耐心地问：“在事情发生之前，你们有过争吵吗？有什么分歧吗？”
蒂娜小姐思索了一阵儿，突然语出惊人了：“昨天夜里我醒过来，但丁告诉我哈维死了，是我杀了他。”
杰弗里皱起了眉头，怀疑自己听错了。
小姐没有看他，目光在空中飘忽，她轻声说：“这不是真的。是威廉的鬼魂……是威廉的鬼魂杀死了哈维。”
杰弗里当然知道威廉上尉失踪的案子，那会儿，他已经当上了副探长。
威廉上尉在与蒂娜小姐新婚后不久，失踪在树林里，之后，小姐似乎悲伤过度，精神失常了，她声称鬼魂在她身边徘徊不去，控诉自己的哥哥哈维豪森是杀人凶手，后来，爵士请来了医生为她治病，她就没再这样说了。
杰弗里觉得自己应该离开，他不能把跟鬼魂作为呈堂证供，蒂娜小姐精神状况不佳，她的证词无法使用。
小姐突然失声痛哭：“哦，威廉，可怜的威廉……他总是骑着他的大黑马，在家里到处跑，永远也停不下来，可怜的人，永远也无法安息……”
她趴在女仆怀里，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两只美丽的蓝眼睛像两眼不会干枯的泉水，汩汩地涌出透明的眼泪，悲伤无损她的美貌，反而平添了几分色彩，在泪水的映衬下，那双蓝色的眼睛变得更加晶莹剔透。
杰弗里尴尬地在椅子上动了动，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是自己的过失。
豪森爵士走了过来，怜悯地看着女儿，刚才他一直在旁边。
“我想，她没法回答你们的问题了，先生们，威廉的死是蒂娜永远无法走出的阴影。”他说。
“现在他可以安息了。”蒂娜小姐擦擦眼睛，如释重负般说道，“他是个好人，他会上天堂的。”
说完，她虔城地在胸口画了个十字，似乎在向那远去的灵魂作最后的告别，又或者为他祈祷。
她捂住胸口，面带温柔。
“他不在这里了。他走了，他解脱了。”她说。
小姐美丽的脸上还残留着未干的泪水，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豪森爵士背着光站在墙边，眼中闪过复杂，像是憎恨，又像是释然。
“失踪案发生之后，蒂娜就看到威廉的鬼魂出没，医生说是悲伤过度导致出现了幻觉。今年，葬礼之后，她的精神又变差了。”爵士说，“我很高兴它走了，让蒂娜安心。”
“为什么是现在，小姐，鬼魂为什么现在才动手？”西德突然问。
嘿，小伙子，如果你把蒂娜小姐的胡言乱语记录在案，法庭就会认为我们辛苦整理的证据是一团糟，那意味着所有的工作都白做，杰弗里拍了拍西德的肩膀，示意他离开。
西德却问道：“最近发生了什么吗，小姐？是什么刺激到了它？鬼魂是什么样子的？”
“我不知道，它把艾琳撞了下去，她流了好多血，我以为她死了。”蒂娜小姐突然说。
杰弗里停住了脚步，什么？这是什么意思？艾琳怀特的伤不是意外？
她伤得这样重吗？医生明明说她没事……
小姐目光急切地巡视着，抬起头看向周围的人，反复询问：“她怎么样了？艾琳怎么样了？”
爵士快步走过来，低声说：“没事，孩子……安静点儿，艾琳没事，她受了点儿小伤，需要休息。”
杰弗里看着蒂娜小姐，发现她显然没有听爵士的回答。
他想，也许小姐真的精神失常了，病人的感官混乱不堪，他们无法和正常人一样感知这个世界……难道艾琳的伤，也是她胡编乱造的？
“艾琳……”小姐喃喃道。
突然，她发出一声剧烈的惨叫，然后开始抽搐，她的眼皮翻上去，露出了眼白，仿佛遭受了巨大的折磨。
杰弗里吓了一跳，西德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两人都手足无措。
豪森爵士推开他们，按住女儿，防止她抽搐得太厉害伤害到自己，爵士的仆人走过来，礼貌但是强硬地把两个外人赶到了门外，然后飞快地跑去请医生。
杰弗里和西德满心疑惑，绕过走廊中间的一尊青铜雕像，下了楼。
这尊雕像的宽度超过三米，高度接近五米，描绘的是大天使长与撒旦战斗的故事，米迦勒扬起手中的十字宝剑，对脚下的巨蛇怒目而视，即刻便要对那邪恶实施的裁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