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界

    冲天的火光使得审判日的长夜亮如白昼。祭坛之上,从高耸的十字架两侧伸出的锁链牢牢勒进少女裸露在外的皮肉。鲜血顺着铁链蜿蜒而下,一点点填满祭坛之下无数的裂纹。这座罪恶的城池仿佛以此为食,贪婪地吮吸着每一滴新鲜的甘泉。天边翻滚的云层里不断传来阵阵龙吟,饱含着痛苦与癫狂的咆哮伴着轰鸣的雷电砸向万米之下的人间炼狱。红衣主教衰老的脸被宽大的帽檐掩盖,在圣裁军簇拥下走上祭台。

    被欲望与酒色浸淫的嗓音粗砺,带着含混的喘息时高时低地飘进奥兰多的耳朵里。她像一只濒死的牲畜般被吊在这里,原本乌黑微卷的长发被血污打湿,一片片黏在脸颊和头皮上。

    左半边的肺叶好像被铁链刺穿了,奥兰多费力地感受着,自己像年久失修的破风箱,每一次呼吸都从鼻孔与嘴巴间喷出一些血沫,连带着便是肺部钻心地绞痛。

    那条老赖皮狗忽远忽近的声音消失了,奥兰多勉强掀起眼皮透过模糊的视线四处瞧了瞧,下一瞬便被一瓶液体泼了满脸。

    撕心裂肺地尖叫从奥兰多的喉咙里爆发而出,被铁链禁锢的全身因为疼痛疯狂地痉挛。随后那沙哑的尖厉吼叫转成时断时续地笑声,成为主教高呼与群众愤慨的背景音。

    “大家都看到了!圣水!圣水鉴定其为十恶不赦的巫女!地狱的魔鬼!上帝福音的背弃者!”说着,主教一把扯住奥兰多的长发将她的头拎起,被“圣水”腐蚀地斑驳的脸朝向祭台下的看众,振臂高呼,“叛徒!”

    圣水是这个国度最荒诞的谎言,没有之一。主教的洗澡水混着硫酸,每个月倒在圣殿特制的水缸里。人们攥着辛苦劳作得来的钱财去换一碗昂贵的污水,虔诚地捧着,放在家里供着,每日祈祷着,最后都变为欲望与罪恶的伥鬼。

    一浪高过一浪的怒吼与赞成从台下传来,在奥兰多耳朵里却不及那遥远的龙吟来得分明。红衣主教还在那里咆哮着煽动性的言论,奥兰多已经不想去听。她专注地把所有的精力放在她的龙身上。她能感受到,秦彻离她越来越近了,灵魂的共振使她浑身都在发烫。这种感觉有些像小时候的高烧,但远比那甜蜜千万倍,

    “龙、龙!那条龙来了!”不知道是谁在人群中大喊了一声,四周寂静了一瞬,接着爆发出更剧烈的骚动,恐慌包裹着人群,将他们送上死亡的高潮。

    奥兰多耸动着鼻尖,接着咧嘴一笑。她的龙说得很对,人的灵魂真的恶臭无比。

    龙扇动他巨大的翅膀,在奥兰多身边卷起小股的飓风。捆住她的铁链相继断裂,奥兰多瘫软的身体在下一秒被一股柔和的力气稳稳地托起,周身被包裹在熟悉的气息里,隔绝了无孔不入的恶臭与血腥气。她贴心的小龙为了不碰到她伤痕遍布的身体而卷起气流托住她。她的灵魂几乎要为这贴心而战栗。

    “他们——!”但很明显,秦彻并不感到高兴。诚然,重逢的安心与喜悦分担了一部分他同既定的命运争夺理智的压力,但看到他的人类像一块破布悬挂在空中的模样使得原本有稳定趋势的情绪被怒火粉碎。

    灵魂深处传递而来的焦躁与愤怒也在燃烧着奥兰多的理智。自秦彻出现起便又开始在眼前乱晃的剑光芒越盛,既定的命运蛊惑她亲手杀死爱人。

    该死的命运、该死的教廷、该死的圣裁军,奥兰多撕扯着口腔与舌头,用鲜血淋漓的疼痛来竭尽全力保持清醒,但是——

    “杀了他...杀了他,命运...不能违抗。握住,然后杀了他......”命运的妄言契而不舍地凿穿她的脑子,试图把她的坚持搅成一团烂泥。

    奥兰多扯了扯嘴角,仿佛想露出一个笑容来。她颤抖着伸出左手,握住了那把金色的剑,她几乎听到命运在欢快地高歌了。终于,那个笑还是被她牵扯着几乎僵死的肌肉,提出了一个讽刺的弧度。

    手起刀落,随着飞溅的鲜血,奥兰多斩断了自己的右臂。命运的齿轮仿佛在一瞬间生了锈,声音没有了,呼啸的风也静止,全世界仿佛只剩下两个交融的灵魂。

    身体的疼痛逐渐减缓,奥兰多感受到自己的视线清明起来,这是既定的命运被压制,秦彻的自愈能力开始运转的征兆。

    她迫不及待地看向她面前的爱人,随后心脏酸涩疼痛地皱成一团。右边脸颊血肉模糊,很明显能看出那群豺狼在打着什么主意,但幸好右眼依旧明亮,甚至在这地狱里可以说是熠熠生辉。左边的龙角断了一小截,她抬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龙下意识微微侧头躲开,随后又有些急切地贴了回来,在她沾着血的掌心轻轻蹭了蹭。

    右臂传来疯一样的麻痒和骨骼生长令人牙酸的声音。不能再拖下去了,右臂生长完好后,命运的裁决将再一次降临。

    秦彻张开翅膀把圣裁军的攻击挡在身后,面色无异,只有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彰显出其承受的痛苦。奥兰多把这一切尽收眼底,神色阴翳,她一边调动着自身的魔力与秦彻的共鸣,一边在心里动着坏心思。

    “全部杀光?”突然,秦彻带着些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奥兰多愣了下神,随着共鸣链路的完成,鲜红的能量自秦彻胸前血红的宝石升起,包裹住两人升至半空,一圈圈晕开的魔力使天空与大地齐鸣。

    “当然,一个不留。”

    随着奥兰多话音的结束,庞大能量凝聚后迅速裂变带来的冲击将方圆百里的土地夷平。能量屏障内,少女的身体上亮起一圈又一圈繁复的纹路。

    在审判前日,二人利用奥兰多在圣殿未被摧毁的藏书馆里找到的古书解析出传说中时空穿越的古魔法阵,后用两人的血液进行混合,以秦彻的魔力为指引绘制在奥兰多的身体上。只要以两人的魔力与血液作为材料,便可以启动魔法阵。

    至于这个古老而强大的力量将要把他们带往何方......两人在半空中相互对望,同时扬起了微笑。

    不会比这个地方更差了,他们已经从地狱携手,便不会再惧怕任何的远方。

    我的爱人的诞生被世人擅自施加恐慌,他们诅咒他的生命,构陷他的罪恶,欢庆他的死亡,又妄图让我成为利刃,刺入他的胸膛。

    是的,我确是利刃,但只会挥向他所指的方向。

    待到笼罩天地的红光彻底散去,菲罗斯星已经成为废土,崩塌已然从内而外,无法阻挡。星球在能量的巨大冲击下四分五裂,最终成为宇宙中漂流的尘埃。

    命运的齿轮终于开始重新转动,时间的洪流卷着全新的生命滚滚奔向未来。

    再一次醒来,奥兰多感觉自己躺在柔软的草地上,鼻尖萦绕着青草的芳香。闻起来不像是一个坏地方,她带着点放任的幽默感想到。

    全身都痛地像是被碾过一遍,脊背、尾椎与头顶更是前所未有地古怪。但是她实在是太累了,累到眼皮都掀不起来就又一次昏睡过去。

    秦彻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从他和他的人类开展那个疯狂的计划开始,一切的轨迹都疯狂地驶向未知的远方。这种失控感让他的血液沸腾,让他兴奋地想破坏一些什么,但又强烈地担忧着。这场冒险的赌注不仅仅是自己的生命与自由,还有他的人类的。

    必须承认的是,女孩已经成为自己生命乃至灵魂都无法分割的一部分,他唯一的软肋,光是想一想就觉得心脏被泡在她最喜欢的冰镇柠檬水里起伏,酸涩又甜蜜。

    随着思绪的清明,秦彻逐渐清醒过来。他没有睁眼,保持着呼吸的频率,将魔力探出感知着周围的磁场。

    宁静、平和,带着一点药草的清香,初步判定没有能够构成危险的存在。时不时能听到人走动的声音,但是从频率听起来只有一个人。还有一道平稳的呼吸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起伏着,秦彻不动声色地用魔力把呼吸源包裹住。

    很好,是奥莉——是的,没错,虽然说出口的称呼是奥兰多或者人类或者女孩或者别的什么,但是,小龙已经习惯于在心里呼唤他爱人的昵称——呼吸悠长,睡得很安稳。这是肯定的,她累坏了,需要休息。

    秦彻把包裹着奥兰多的魔力分割出去,保持着守护的功能运转着。随后逐步扩大魔力的范围,将魔力影子般覆盖在每一个能够附着的物品上,一步一步勾勒出所处之地方圆千里的建筑与地貌。

    说不震惊是假的。本来二人都不抱能够传送到一个可供两条龙生存的世界,但是,根据自己的探测,秦彻觉得这个地方简直完美的不可思议到让他短暂地对自己的运气产生了一点荒唐的自信。

    很明显,这个世界拥有可供驱动的魔力或者说能量。而他们目前身处一座巨大的古堡,其上饱含着的能量几乎可以和自己的龙窟媲美。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里的魔力太过于驳杂,可以想到平时有很多人在“使用”这座城堡。

    但是同时,有四股力量非常强大,盘踞在整座古堡的每一个角落,甚至还区分出了颜色。深蓝与宝石红主要盘踞在古堡的各个塔楼,在其他地方也有分布。明黄与湖绿则更加贴近地面,湖绿甚至延伸到了地底,在一片巨大的湖水周围流动着。

    这是什么彩虹之家吗?秦彻在心底嗤笑一声。城堡周围还有一片巨大森林,甚至他的魔力都难以全部笼罩。森林里面魔力波动很强,而且感知力明显比古堡里的活物来得高得多,凡是能动的活物几乎都绕着他的魔力走。

    秦彻压下内心的好奇,慢慢把魔力从森林里收回来一点,继续在周边游走。但可惜的是,可能是这个古堡,或者说庄园的主人比较避世,周围除了一个不算大的村落外就没有别的聚集区了。

    慢慢悠悠在周围都留下了标记,秦彻正准备收拢魔力时,察觉到一个火红的光团正在快速地移动着,并且目的地貌似自己所处的房间。

    原本慢慢悠悠回收的魔力瞬间像潮水一般退却,在流经奥兰多身旁时,敏锐地察觉到女孩呼吸的变化,是苏醒的前兆。

    于是秦彻干脆将那一团能量凝聚成一条小龙,盘踞在女孩柔软的法顶。

    刚出生的魔力龙宝宝扇了扇自己的翅膀,在奥兰多头顶伸了个懒腰,绕了个圈正准备盘下来,房间的门便被推开了。

    “亲爱的波比......哦——看来我们的小客人们已经醒了。”来人原本压低的气音在看到病床上的女孩迷茫的双眼和另一边的男孩略微上挑着眉毛露出询问的表情时恢复了正常的温和嗓音。

    “阿不思,我说过你这个假期别想从我这里拿到哪怕一瓶健齿魔药——!”女人急匆匆的步伐与压低声音的斥责在看到醒来的两个病患时戛然而止。被这样两双澄澈透亮如红宝石般的眼睛盯着,庞弗雷夫人一下子忘记了自己原本要说什么。

    刚苏醒的奥兰多感受到自己头顶的异动,艰难地伸手把在自己头发里作威作福的魔法小龙抱在怀里,看着门口银白色蓬松胡须与长发、穿着花里胡哨的星星长袍的老人,床脚同样一身长袍但明显更加干练与年轻的女士,以及离自己不远处完整的、健康的、鲜活的秦彻。安宁与祥和包裹着她,这种氛围是不需要去刻意解释或者体会的,灵魂的放松会告诉你答案,仿佛上一秒的人间炼狱只不过是一场已经过去且从未成真的噩梦。

    我们是被传送到天堂了吗?奥兰多抱着秦彻用魔力凝聚而成的小龙,侧头看着一旁勾起嘴角冲她微笑的秦彻,眼泪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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