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铭回到家时,天已黑了。
一个丫头迎上来解他的斗篷。
路铭隔开她的手,道:“你下去,换林溆过来。”
丫头看他面色不善,以为自己哪里出了错,忙跪倒道:“小谢不知道哪里做错了,公子,再给小谢一次机会吧。”
“不怪你,叫林溆过来,你歇着。”
小丫头脸上闪过疑色,低头回了个“是”便离开了。
林溆此时正撸起袖子帮厨娘和面,赶到路铭跟前时,洗去了脸上的白点子,头发上的却没顾上。
路铭看着她,背过身道:“过来帮我换件外袍。”
林溆的手纤细而小巧,轻轻一抽,斗篷的系带便散开来,她绕到路铭的身后,踮起脚,欲将斗篷从路铭身上褪下。
谁知手刚刚碰到路铭的肩膀,他便转过身来。林溆闪避不及,向后倒去。
路铭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自进门起,林溆便感到一股低迷的气流充斥在房中,此时此刻,更添了几分尴尬。
“谢谢公子。”林溆没话找话道。
路铭松开手,坐下。
二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林溆其实有很多话想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正踌躇间,路铭开了口。
“林溆,你今年多大了?”
“十五。”
“不小了。”路铭点点头,“是该出嫁的年纪。”
林溆猛地抬头。
“我今日见过蒋文元了,想把你许给他。”路铭盯着林溆,一字一句地吐出这句话,“你眼光不错,他对妻妾都很好。”
林溆定在那里,如遭雷击。
路铭粲然一笑:“蒋公子你应该知道吧?就是我爹寿宴那天,你送他香囊的那一位。”
“我没有……”林溆有些摸不着头脑,她仔细想了想,继续道,“不过,我确实丢了一只香囊,难道……”
“难道是你掉的那只香囊恰好被蒋公子捡到了?合理。”路铭站起来,走到林溆面前,“不过蒋公子告诉我,是你送给他的。”
“不!”林溆迅速地反驳,“这香囊我只送给公子过。”
路铭双眼一眯,乐了:“那可难办了,蒋公子既然这么说,就是想向我要你过去。我与他素来交好,总不能告诉他,你这个骗子,想诓我家丫头去,没门儿!”
“可我不想嫁给他!”
“蒋文元可不一般啊,要家世有家世,要相貌有相貌,人品也不错,连他都不嫁……”路铭挑眉道:“那你想嫁谁?”
林溆此时已面有愠色,她重重地呼出一口气,跪下道:“公子若想让我嫁,我就嫁。”
好一招反客为主。
路铭一改正色,哈哈大笑了起来。
笑够了,重又坐下:“此话当真?”
林溆抬起下巴,直视路铭:“林溆的命是公子和小姐救回来的,公子想让林溆做什么,林溆都会做。”
“好,你过来。”
林溆站起身,走过去。
“走近点。”
林溆挪了一小步。
路铭一把拉住林溆的手,将她扯入怀中。
林溆的脸霎时通红,整个人浑身僵硬。她听见路铭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瞧你这个视死如归的样子,送给蒋文元,只怕不是你死就是他死。”他伸出另一只手,箍住林溆,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回绝他?”
“就说,我已有公子的孩子了。”
路铭忍不住咯咯地笑,笑得不住地抖。
笑罢,他又板起脸道:“蒋兄是我的挚友,我怎么能骗他?”
“我听过一句话,叫论心不论迹,论迹寒门无孝子,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其实世间道理千千万,到头来,只有想与不想,没有能与不能。”
路铭有些意外,看着她,慢慢咀嚼话中意味。
“公子不必试探。在这世上,我会全心相待的男人只有公子。”
趁路铭片刻失神,林溆欲挣脱起身,却被拽了回去。
“林溆,我原以为你不明白我在想什么。”路铭自嘲地笑笑,“你知道吗?人得到了芝麻,还会想捡西瓜。”
他搂住林溆的腰,问:“你不愿嫁蒋兄,那愿意嫁给我吗?”
“如果一定要嫁人,”林溆轻轻叹了口气道,“林溆希望……那个人是公子。”
那年中秋,富甲一方的路家大公子成亲了。路家三书六礼加八抬大轿将新娘迎进了门,宴席流水般铺了三天三夜,请来了最好的戏班贺喜添彩,娶的却不是哪家门当户对的千金,而是他身边平平无奇的小侍女。
一时间,林溆仆从变主人的故事成了奇谈,激励了许多高门深院的有志之士。婚后,二人也过了一段甜蜜的日子,如此十年,奇谈就会变成佳话,可是仅仅一年,林溆便发现,路铭有别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