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中,女主的冒险小队按着男主消失前的指引,很快便找到了绿洲。
但令人绝望的是,绿洲的面积极小,按照人均寿命来算,大概只够他们小队的人生存。
即使安全返程,这些水源仍远远不够城内消耗。
但留下,意味着背叛组织。
面对去留的抉择时,众人都选择沉默下来。
大家都在等,等有人说出那个自己想说却又不应该说出来的决定。
夜里,白玛又做了一个梦。
次旦一身白衣,跪坐在她面前。
白玛想要扶起他,却发现他的手腕上牢牢地束着锁链。
感知到对方的动静,次旦抬起头来。
一张惊为天人的脸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疤痕。
白玛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的脸,随后伸出手轻轻地触碰他脸上的疤。
“这……”
“别看我,白玛。”次旦痛苦地想回避白玛的视线,却因舒服无法逃避。
白玛听话地转过脸去,她明白次旦的骄傲不会想让人看见他这副模样。
转头的瞬间,一大串泪水从她脸庞无声滑落。
她唤他的名字,“次旦,你这是在哪儿。”
我去救你。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口,因为她明白,次旦一定不会让她涉险。
见她没再看自己,面对此刻所受的痛苦,次旦却露出了笑容。
“不要回去。”
“什么?”白玛有些惊讶,像是确认似地问道。
次旦深深地看着她,“不要回基地。”
“回去也无济于事,答应我。”
白玛有些不解,作为次旦身边长大的孩子,她绝对信仰次旦,但她还是很疑惑,“为什么。”
次旦叹了一口气,“接下来我要告诉你一件事,虽然听起来有些荒诞,但是是事实。
你有没有遇到过一些场景,明明是第一次遇见,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这不是错觉,而是在另一个世界的你确实见过的场景。
这个世界分为表世界和里世界。
表世界是处于现实世界符合物理逻辑的,里世界更类似于精神世界,会发生一些莫可名状的诡异事件。
说到这,你应该也能感应出来,我们所处的世界。是……”
“里世界?”安然接道。
无论是与现实相接的梦境,还是明明从未下过雨却仍有水源的基地。
这一切都太不合理。
“没错,我们所处的世界,是里世界。
我作为探险者第一次从基地离开时,就发现了疑点。这个地方说小,却找不到第二处水源,说大,却永远也走不出去,就像是……”
说到这,次旦停顿了一下,有些后怕地说,“虚构的。”
“但是也说不通,毕竟疼痛与感受是真实的,要做到这种程度,显然太难了。”
“除非对方的科技远超我们,但这就更不合理了。远高于我们的文明,为什么要花大力气困住我们呢。”
“在数次探险中,我发现了一种东西,可以穿梭古今,强到一定程度可以改变物质无法被观测的东西。”
“我查遍了古籍,却未寻得一丝相关信息。但我又确信它的存在。我称它为‘信’,我们所处的世界可以被‘信’改变。”
“通俗来说,只要有‘信’,什么都可以改变。”
“当年我发现这种东西以后,马上向大祭司报告,大祭司却一反常态,命令我不许说出去。”
“那日我像往常一样出门,却没想到是跟你的最后一面。”说到这,次旦有些痛苦地闭起了眼,“我们小队被大祭司抛弃了。”
大祭司是基地里的人的信仰,是末世中比拟真神的存在,被大祭司抛弃的意义是——弃子。
“直到回基地时,我们才明白,我们在基地的群众眼中,成了一群背叛基地的疯子。”
“我们被分开关了起来严刑拷问,基地的人不信我们的说法,他们像是被设定好了某种程序一般只信大祭司单方面的说辞。无论如何解释,在他们眼中,我们都是彻头彻尾的叛徒。”
“我已记不清是被关的第几个年头,但我放不下你。但我知道在这个世界,信仰可以改变物质。”
次旦看向白玛,即使不看他白玛也能感受到对方灼热的眼神,
“此后的数千个夜里,我数次祈祷,疯狂地告诉自己,我可以见到你,我可以见到你。”
“最终,我成功了!”说到这次旦面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疯狂意味。
“我见到了你,你一定不要回基地,就在这我为你找到的绿洲里生活下去吧。不然,你也会跟我获得一样的下场。”
信息量过大,白玛快速地整合了信息,第一,次旦没死,发现了一种可以改变世界的物质。
第二,大祭司知晓此事,为了不泄露风声,把当年发现物质的探险小队全都抓了起来。
第三,这个所谓的里世界,很可能是大祭司创造出来的,为了稳固群众的信仰,他选择扼杀一切发现。
这么看来,所谓安全的基地实则凶险无比,但……
次旦被困其中。
白玛不愿意自己的恩师被困城内,没有去看恩师的脸,但她下定了某种决心。
次旦像是感应到什么似的,再三告诫:“白玛,千万不要回来!”
白玛静静回应,“我知道了。”
接着,没等到回答,却等来次旦一阵剧烈的咳嗽。
余光中白玛看见了一地的猩红。
红得刺眼,红得刺痛。
白玛大惊失色,转过头去,“你没事吧。”
次旦见她转过头来,眼里的惊恐一览无余,卑微地乞求道:“不要看我,白玛。”
“不要看我……”
曾经骄傲的探险队队长,白玛眼中最尊敬的存在,此刻却如一只丧家犬般被拴着困于牢笼。
因此他不想让白玛看清他的丑态。
白玛心如刀割却无能为力。
次旦此刻却陷入癫狂般,用手腕的铁链自残起来。
“不要看我……不要看我……”
“求你了,白玛……”
“求你……不要看我……”
那声音泣血似地,仿佛要流出血泪来,卑微地祈求着,如果不能堂堂正正地活着。
起码,让自己不要在追随者眼中,留下狼狈的模样……
白玛虽然喊次旦老师,但实则二人年岁差不了几岁,只因次旦的见识广些,白玛便尊称他句老师。
二人早就互生情愫。
那日探险,其实是打算回来表白的,却没想到最后的告别,竟成了永别。
白玛心痛欲裂,却只能看着爱人自残无力回天,因为她知道,比起当一个残废,一个有可能引导她回来涉险的残废。
次旦宁愿死。
混乱中,白玛捧住了次旦的脸,纤细的手指一下下触着对方脸上的伤疤。
“一定很疼吧。”
手指流过滚烫,是次旦的泪。
突然,癫狂的次旦平静了下来。
白玛用唇贴着次旦的脸颊,一下一下地啄着次旦脸上的疤。
柔软的触感让次旦有些不敢动。
他有些害怕地后缩,白玛跟着进。
在沙漠里走惯了,接触的都是些冷硬的沙石,这异样的柔软让他有些狼狈。
不自觉有些本能的反应。
一个爱里的自卑者,需要一个义无反顾的爱人。
白玛正是这样,义无反顾的人。
她小心翼翼地捧着次旦的脸,这张梦中的脸早已面目全非,但在白玛眼中却丝毫未变。
她小心地吻着次旦,一直一直。
安然此刻是真的完全入戏了,层层的疤痕下,是白玛的爱人次旦,也是她曾经的爱人祁言。
直到白玛的手都有些酸了,次旦才终于有些回应。
“……你不怕我吗?”次旦小心问道。
“从未。”
回应她的,是一个深沉而又热烈的吻。
明明最先主动的是她,被攻城略地的也是她。
在对方猛烈地攻势下,城门失守。
白玛感受到唇腔内的火热,离得很近,呼吸交缠在一起,满鼻腔都是对方的味道。
白玛有些喘不上气来,轻轻推了他一下,“等等……”
然而这抗拒只换来片刻的喘息。
她有些无力地松开手,次旦反捧着她的脸,细细摩挲。
“可以吗。”
白玛没有说话,只是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他。
次旦被她看得有些受不了,伸手遮住她的眼睛。
她却推开了次旦地手,“我就想看着你。”
次旦愣了下,将白玛的头抱紧怀里,“谢谢你。”
白玛没有说话,次旦知道她在等着自己说什么,说那三个字。
他知道白玛一直在等。
但此处境遇下,他不可能说那三个字,更不可能让白玛为这莫须有的身份,再次陷入险地。
所以他不说。
二人相拥了良久,谁都没有出声。
为这弥足珍贵的片刻。
为这有今日没以后的乱世。
突然,四周开始有些模糊,次旦知道,这是时间到了。
他垂眸看了看怀中的白玛,白玛閤上眼的容颜格外安恬。
不忍打扰这片刻,他静静地等着时间的审判。
审判他这时日无多,却仍眷恋人间的失格者。
他轻轻地放下了手,好让自己消失的动静变得更轻微些。
快了,就快了,他可以看见自己渐渐透明的手。
他小心翼翼地将白玛搁置在旁边。
白玛正睡得安然。
睡熟中的白玛格外平静,像个与世无争的避世者。
但在消失的前一刻,次旦似乎出现了幻觉,他听见了一声微不可闻的。
我爱你。
在他离去的瞬间,一滴泪从本该熟睡的眼眶中流出。
*
咔——
导演兴奋极了,在摄像机前一遍又一遍地观看着录像,“好!太好了!”
他偷偷嘀咕,“我真是挖到宝了。”
安然这么便宜的十八线小明星,居然能接住祁影帝的戏。
本来为了省钱,把祁影帝的戏都集中在一起拍摄,就害怕女主角接不住戏,没想到安然不仅接住了,反而表现得很出色。
相比于导演的兴奋,二位主演有些过于安静。
祁言在旁边神情紧绷,安然则有些不自然地捂着唇。
小助理看见祁言的模样还以为他在生气,毕竟自家影帝可是有洁癖,连忙拿了一瓶漱口水递给他。
谁知祁言非但没夸奖他懂事,反而凶巴巴地看着他。
见鬼!
另一边宋姐看见安然这幅放空的模样,从包里拿出一根口香糖递给她。
安然顺手接过来打开放入口中,却莫名感受到来自周围的某一道委屈的视线。
明天还有最后一场戏,祁言的戏份就杀青了,剩下的剧情都是别的角色戏份。
因此不出所料,这是他们相处的最后一晚。
想到这,安然心里有些不知哪儿来的憋屈。
由于表现出色,今天的工作收场地格外早。
经历了刚刚爆发式的演出,安然感到有些乏力,她跟宋姐打了声招呼,就要回去休息。
回去的路上,却碰见了同样回去的祁影帝。
她礼貌地打招呼,“好巧。”
祁言抬头看了她一眼,“不巧,我在等你。”
安然有些惊讶,虽说交情确实有,但毕竟都是过去式了。
她官方又礼貌地伸出手:“有什么需要指教的吗。”
祁言看了看她的手,挑了下眉回握,“以后有合作记得叫我。”
说话客气,手上的力道却一点不轻。
安然的手被他捏着,她想抽开手,却犹如被铁焊住一般,“您客气了。”
过了一会儿,对方却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安然硬着头皮问:“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的话……”她的目光下移看向两人交叠的手,示意对方松手。
祁言有些固执地握着,不说话也不松手。
安然看出他有话想说,引导道:“祁言,你是不是有话想说。”
祁言是个天生的演戏天才,善于模仿各种情绪,然而这一切,在遇到安然时全都变得杂乱无章。
只要在她身边,就忍不住去看她的一颦一笑。
只要在她面前,就无法控制狂跳的心脏。
安然看了看四周,安抚道,“周围没人,想说什么说吧。”
祁言郑重地看着安然的眼,认真地问道:“安然,你有男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