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第二天在床上醒来的时候,仍觉得昨日是一场梦。
“贺岁,我前几天刷到一个视频,里面有一个这样的问题,想问问你。如果有一天,你的一位男性朋友突然向你表白,你会做什么反应?”
坐在山顶,夜间的风瑟瑟地吹,把头发都吹乱。
他望着远方的万家灯火,交织成一片辉煌,灿烂倒映在他的眼底。黑色的头发凌乱地融入夜色,瘦削的面庞却线条分明。他突然之间回过头看我,眼神很是认真。
“是谁我都不会答应,除非是你。祈年,你这么好。能和你共度一生,一定很幸福吧。”
那一刻,风一阵阵地,没有节奏地吹来,像是那不规律的心跳节拍。告白的话就在嘴边,呼之欲出。可等到要说出来的时候,我就看见,贺岁他坐在那里,开怀大笑。
原来是开玩笑啊。
很认真的玩笑。
心脏好像有点异样的感觉,说不清是什么,可能是失落,但好像还带着一点尴尬。不过却还还是有点庆幸。
啊,幸好还没有说出口。
可他笑完之后,又突然看过来,眼神中是亳不遮掩的认真。
山顶的风吹呀吹,吹得人悄然心动,心跳都被吹漏一拍。
悸动若是不规律的节拍,喜欢就是凌乱的音符。在人们心间跃动的、难以启齿的,那叫爱。
“我说你很好,是因为你真的很好。”他撇过头,指向远方的灯光,“于我而言,你这个朋友,就像是黑暗中照明的灯光,绝不可少。
“所以,如果能和你共度一生,那也挺好。”
我笑了,低下头小声嘟囔:“如果要和你共度一生,才不要止步于朋友。”
此时刚好大风吹过,声音消弥于风里。
“什么?”
贺岁转过头,眼神里似乎是迫切般的想听到我说的那句话。他抿了抿唇,再次开口:“祈年,你刚才说什么,风声太大了,我没听清。”
眨了眨眼,我望向远方:“一句好话说第二遍就没意思了。”我从山上站起来,手插进口袋里,弯腰看向还坐着的他:“下次再告诉你。”
他也起了身:“这个送你。”
一条项链。
“这个爱心你用力摁一下,可以报警。里面有定位,你的位置我也可以看到。”
“那还挺好的——是实时定位吗?”
“嗯,你记得给它晒太阳,这是太阳能充电的。”
“好。”
冰冷的风始终在吹,温暖的爱意却于冬日疯涨。
*
“5号,祈年,请到2号诊室就诊。”
“祈先生,您身体最近有哪有不适吗?”
医生翻着病历本,到了空白一页。
“最近右上腹部有些疼,犯恶心……对了,我最近莫名其妙瘦了好多。”
我手指紧了紧,不自觉地抿紧嘴唇。之前学业繁忙,出校之后又忙着找工作,一直没好好关心过自己的身体状况。实际讲起来,不舒服已经很久了。
希望没有什么问题。
医生又和我核对了很久的情况,最后开了几项检查。
“检查完之后,回家等手机上出报告,再来找我看。”
“打扰一下,请问CT在哪?”
……
*
等结果出来,已经是快一个星期后了。
我手里捏着打印出来的单子,在医生对面坐下。
医生还是那个医生,我冲她一笑,将单子递过去:“麻烦您帮我看看。”
接过单子,医生严谨地看了很久。约莫过了几分钟后,她放下单子,叹了口气,眼神中还带着惋惜:“祈先生,我和您确认一遍。您父母是否具有遗传性疾病史。”
只觉心口骤然一缩,脑中跳出一个答案,但很快被我压下去。
不,不会的,一定不是的。
“我父母都是因为肝癌去世,算是吗?”
医生点点头,像是在说“果然”,她又叹气了:“祈先生,我很为您感到遗憾,您……您已经是肝癌晚期了。”
心里的答案还是应验,上腹猛然一痛,出了一身冷汗。我撑住桌面,矢口否认:“有没有一种可能,是误诊了,会不会是机器坏了,出问题了?你再看看?”
医生像是预料到我会这么说:“祈先生,我理解您现在的心情。但这么多个检查,我们的机器总不可能全坏。而且……而且您的父母……”
提到我的父母,我才彻底死心。
像是泄了气般,我瘫坐在椅子上,虽然看不见,但我知道我的眼神充满了绝望。
“那,我还能活多久?。”
“至多七个多月。”
七个多月,也就是,按照我的原计划,我没有机会向贺岁告白了。
只能提前了。
不,我不告白了。
将死之人的爰,于活人而言,只会是负担。
后来医生和我讲了很多注意事项,我都记得。可迷迷糊糊的,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医院的,面前的是人生百态,可此刻已成浮光掠影。等有知觉的时候,是被门口的冷雨打醒。
出门时就有雨,我怎么忘了。
幸福刚生出新芽,就被迎面泼下一泼冰水,冻死在这个冬天。
结着冰,再也生长不起来。
电话突然被打响,低头一看手机,是贺岁打来的。
平常早已欢天喜地,可此刻看见这个电话,却大脑一空,犹豫着接了电话。
此时的我,该如何面对他?
贺岁依旧满身活力,笑道:“看没看群里,高中同学聚会,你有空去吗?”
泪突然就下来了,我连忙拭去,尽量不带情绪回答。
“有。”
“我来接你?”
“好。”
冰冷的风还在吹,心也一样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