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泗水城的秘牢在城外的冥泽下面,冥泽的四周是望不到边际的枯木林,干枯的树干密密麻麻挤在一起,深沉的褐色竟然也浓缩成了阴郁的黑,脱落树皮的树干下却露出片片暗红,像是有血液在里面流淌。

    远远看去,树林就像被黑雾笼罩,可靠近后才能发觉,蕴含了极大能量的紫电在里面肆意游窜。饥饿让它们发出幽寒的啸声,像是已经露出了狰狞獠牙的恶兽,只能猎物进入便一口咬断它的脖子。

    没有泗水城主的手谕,任何人都不能靠近这片枯林,大家也坚信,里面关押的,定是穷凶极恶之辈。

    沧羽靠近枯林边界,缓缓举起手,紫电像是受到感召,齐齐转向扯着枯木左右挪开,露出只容一人经过的小路。

    有紫电耐不住饥饿,“噼啦”闪动后直冲人影掠去,却在触上人肌肤之前,陡然消散。

    沧羽连眼睛都没眨一下,麻木地往里走。

    “这就进去了?这可是城主大人亲自布下的冥海极雷,沾一下都能要人命的。他这回没有城主大人给的护生咒吧?不反抗一下的吗?”押送犯人的黑鳍卫惊叹出声,眼里满是对冥泽的恐惧。

    “小声点吧,这位的能耐你又不是不知道。”同行人压低声音提醒,“而且城主大人也没说是罚他,万一和上次一样没几天就出来了呢?”

    二人肃然地望着清瘦背影消失在紫电小路,敬佩又困惑。

    泗水城建立以来,接连被城主关进冥泽两次,还能安然无恙出来的,就只有这么一个。偏偏他每次都进得心甘情愿,真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

    越是深入,黑雾越是沸腾,紫电们凝成巨兽的幻影,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沧羽平静地踏出一步,涟漪从脚下扩散出去,无声的风暴向周遭肆虐,将巨兽撕扯,吞没,最后重归沉寂。

    有光自冥泽溢出,摇晃着飘上沧羽的肩膀,吐出人言:“是外面那两个黑鳍卫蛐蛐你,你找他们撒气去,欺负这些没有灵智的死物干什么?”

    沧羽停下脚步,将黑色令牌径直扔下,紫电再度亮起,在沧羽脚下来回游走。脚底出现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缝,幽蓝的台阶缓缓升起,引着人蜿蜒而下。

    沧羽扯了扯嘴角,再次感叹: 还真是充满仪式感的秘牢。

    光球似是知道沧羽心中所想,闪了闪道:“我也觉得太夸张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下面是座宫殿呢。”

    “不过你也太听话了吧,黑鳍卫又没跟过来,你这么自觉进来干什么?”

    “你装聋子是不是,我知道你听得见!”

    “你说话啊!说话——”

    脚步渐沉,周围没了其他的光亮,就连定在沧羽身前的小球,也像是被水吞没般缓缓消散。

    忽然,巨大的光幕拔地而起,一人一桌一椅一屋相继浮现。海蓝的眸子似是包裹了无限温柔,定定望着沧羽。

    整个泗水城,除了城主和沧羽,怕是没有人知道,冥泽之下,居然还关着这么一个美艳的男子。

    沧羽冰冷的声音终于响起:“你不会老的吗?”

    男人眉眼一弯:“你也知道,我天生丽质。”

    “不,我是说你是个老不死的。”沧羽打断他,在光幕边席地而坐,“嘴巴也像以前一样聒噪。”

    “说话真难听,我可是特意去接你了。”男人肩膀垮了下来,像是真的受伤了,但没一会又眉飞色舞地问:“这次是因为什么进来,又闯祸了需要他保你?”

    沧羽轻怔,恍然想起五年前,年轻气盛的他为了证明自己价值,竟然将混乱平原的至宝偷了回来。

    为给众多势力一个交代,也为了保下沧羽,泗水城主红隼第一次将沧羽关进了冥泽。

    “年轻气盛?”男人又轻而易举地看穿了沧羽的内心,轻笑着将他的思绪扯回,“别开玩笑了小鬼,你现在也刚成年而已,别一副我们糟老头的心态。”

    像海妖一样满脸青春的糟老头?

    沧羽都不知道怎么吐槽这句话,岁月似乎格外偏爱眼前的男人,五年时间不长,可他依旧一点变化都没有。

    男人点了点光幕:“你别这么看我,我又不是人类,当然和你们不一样。”

    沧羽低下了头,忽然问:“你活了这么久,知道红隼到底想做什么吗?”

    男人惊讶挑眉:“你怎么了?以前不是喊他‘城主大人’的吗?”

    沧羽算是被红隼救下带回泗水城的,回来后又一直被红隼带在身边亲自教导。

    人或许都会对自己将要掉下悬崖时,上方伸出的手怀有特殊的感情。反正沧羽就极其信任,甚至依赖红隼。

    第一次见面时,男人不过说了红隼一句“自私”,这小鬼就抓着自己辩驳了大半个月。

    如今却是连称谓都变了。

    男人忍不住起身仔细打量沧羽,欣慰道:“你转性了?转性好啊,我一直不明白,他到底给你下了什么符咒,能让你那么给他卖命。”

    沧羽下意识反驳:“他救了我,他答应帮我找到我的父母。”

    “我也可以答应你啊,我对你发誓,只要我活着,我就一定会不停帮你寻找,不论生死,都会把他们的消息带到你面前。”男人轻声打断沧羽,“一句话的事而已,好听的话谁都会说,重要的是,他做到了吗?”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男人就说过,沧羽太依赖红隼了,这世界很大,他应该离开红隼一段时间,自己去看看。

    他好像一直致力于离间红隼与他身边人的关系。

    沧羽忍不住反刺回去:“我很好奇,按理来说,你们是双生子对吧。红隼把你留在这里不是关押,而是真正在保护,甚至在救你。你应该感激他才对,为什么会那么期待看到他吃瘪呢?你讨厌他吗,红桑?”

    男人没有正面回答,反问沧羽:“现在问题的核心,应该在我身上吗?”

    是不在,这也不是沧羽此行的目的。

    沧羽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我看到红隼把灵从人的身体里抽出来了。很神奇,灵有人的全部意识,而他的修为却全锁在了身躯之内。”

    沧羽抬头看红桑:“失去躯壳的灵,能算活着吗?空有修为的躯壳,能用来做什么?红桑,这个术法,是为你,还是为我准备的?”

    红桑沉默了,他突然想到沧羽最开始的问题……

    他还真知道红隼想做什么,可这该怎么解释?

    好一会,红桑才干涩地开口:“红隼……是有点偏激,但也不至于对自己人这样,你别多想。”

    沧羽忽然笑了:“我有什么好多想的,我早就说过,如果他想要我的命,直说就是了,用不着他动手,我自己给他。”

    红桑哑然:不是,您还是这个脑子吗?那您找我说这些说啥啊!

    “你之前说,我应该离开红隼身边,去大陆上多看看,我去了,真的很漂亮。”

    等等,话题跳跃得这么快的吗?

    “红桑,如果我把你放出来,让你也去看看,你会高兴吗?”

    红桑心跳骤然加快,他直觉现在的沧羽有点危险:“小鬼,你冷静点,听我说…………”

    “不会的。”沧羽打断他,“这个世界的规则容不下你,你需要一个新的、以你为中心的世界,红隼也需要,他想当新世界的主人。”

    红桑倒吸一口冷气,这些年,这小鬼到底知道了些什么啊?

    深灰的眸子忽然闯入红桑的视线,在五年前,它还闪着倔强的亮光,如今却只剩无机质般的死沉。

    低沉的声音宛若从修罗地狱中爬出,渗透光幕,紧紧锁在红桑身上。

    “这些,你一直都知道,红桑。”

    “你们,一直都在骗我。”

    沧羽的手早就贴上了光幕,炫目的白光缓缓从掌下升起,蛛网般的裂痕自光点处向外寸寸蔓延。

    红桑的呼吸开始困难:“你想做什么,沧羽?”

    沧羽缓缓露出笑容,身体以奇异的姿态扭曲膨胀。

    “没什么,还我们自由而已。”

    ————

    引爆丹核的过程并不好受,筋脉被四散的元炁冲断,来不及修复,便被巨大的轰鸣吞没。

    杀敌一千自损八万固然很蠢,但只要想到红隼精心收集的异宝,费尽心力绘制的阵法,还有小心守护的红桑都被自己一波带走,沧羽就觉得异常舒爽。

    再说了,丹核自爆可就在泗水城边,红隼能不能逃出来还两说,少说还能拉一城人给自己陪葬,怎么算都不亏。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个道理没人教过他,可沧羽自己就悟得透彻。

    红桑一直说红隼偏激,却从没想过,沧羽才是最偏激的那一个。

    不过,自己不应该死了吗?怎么还有意识?

    这样想着,感知清明了起来,世界忽然清晰展现在沧羽的感知之间。

    “快点快点,族长明天就回苏萨了!这次降灵仪式其他两大家族都会到场,都给我精神点!”

    “长老,会场那边已经布置好了,客舍也全请出来了,您看还需要补什么?”

    “长老,外城把需要的晶石都送过来了!”

    “长老,族长明天回来,西边的那个小废物,要不要带着一起去迎接?”

    沧羽终于睁开了眼,简陋到极点的木梁吊顶,露着寒风的破窗,还有完全不能御寒的被褥床榻。

    他举起胳膊,单薄衣物的破洞里露出青紫甚至带着血痕的皮肤,看起来极其狼狈。

    最重要的是,这只手,比认知中自己的手,足足小了一整圈。

    小废物,晶石,降灵仪式……苏萨?

    所以,自己这是回到十岁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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