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捡人了

    宋鹤礼全然没有想到小妹会这样问,他扯了扯嘴角,“嗯,只是没想到,小妹你也...”

    再多的话语都被堵在喉间。

    她也重生了,那就不就说明...

    “小妹你...”

    “我继位后,南平出了一位足以遗臭万年的暴君。两国战乱不断,那边还有大量的难民逃入我国,边境矛盾不断激化。最后我不得不御驾亲征,战死沙场。”

    云淡风轻的陈述者看着皇兄的满目心痛,轻笑道:“放心,皇位传下去了。能不能撑得住,那就得看你外甥女的本事了。”

    宋鹤礼震惊:“外甥女?!小妹你?!”

    “.......是我收养的一个孩子。”

    宋锦潇无奈扶额,解释道:“那种事情,无聊至极。”

    “这样啊。”宋鹤礼在心底松了一口气,却猛地想到些什么,“嗯?无趣?”

    宋锦潇轻咳两声,别开脸道:“养面首,无非就是...额...用来...呃...恶心你的。”

    她说完,整个耳根已经全然红透。

    “哈哈哈哈。”宋鹤礼轻笑起来,眼角翻出些泪花。

    “皇兄,其实我都知道了。”宋锦潇别扭地戳了戳手边的茶盏,低声道,“对不起啊,害你死得那么早。”

    她的声音很轻,却重重地砸在了宋鹤礼的心上。

    “你都,知道了啊。”

    宋鹤礼其实并不想让她知道,那些人虚伪皮囊下的灵魂有多么的丑陋。

    不巧的是,那是她在这世上美好的开始。

    为此,他也不惜自己来做这个恶人。

    罢了,知道也好,他早该想到的,小妹自幼聪慧过人,怎会瞒得了她一世呢。

    宋鹤礼轻叹,他看向宋锦潇,目光温柔如水,笑道:“那便当做,大梦一场?”

    “正有此意。”

    兄妹两人相视一笑,恩怨从此了。

    宋鹤礼捡起正题,“丞相之位,小妹可有人选?”

    “有啊,”宋锦潇盯着他上下打量了一番。

    宋鹤礼眉头轻皱,说道:“徐泽?他...”

    “他就算了吧。”闻言,宋锦潇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兄妹两人那模样,简直就是从一个模子里脱出来的。

    “这次让他好好当他的将军吧,我不和他抢。”

    前世,因为自己霸占了将军之位,他气不过跑去做丞相,要不是有谢瑾力挽狂澜,还不知道朝堂会因为他那耿直的性子闹成什么样子。

    “那,你要来做?”

    宋锦潇脸上冒出几条黑线,“我说的是,我朝第一才女,谢姑娘。”

    看着沉默的宋鹤礼,她疑惑道:“她不行吗?”

    “谢姑娘她...”宋鹤礼眼中闪过刺痛,垂眸道,“志不在此。”

    “何出此言?”

    “她志在行医四方,而非治国。她本就对尔虞我诈之事厌恶至极,前世是事出有因,她才选择入朝为官。”

    “治国不也是行医吗?”宋锦潇反问。

    “家国有病,内伤需文官来治,外伤则交给武将。这怎不算行医呢?至于尔虞我诈之事,皇兄莫要担忧,交给我便好。”

    宋鹤礼没有说话,他揭过话题:“此事再议吧。”

    “皇兄!此事由不得再议啊,朝堂之上怎可一日无相?!”

    “陛下,这次我站小殿下。有一个词叫做物尽其用,你不妨就问问那位姓谢的姑娘呢?”

    宋锦潇身后的窗缝传来熟悉的声音,她一把推开窗户,眼神冰冷,“你要不进来坐着聊?”

    那人眼波微动,偏头笑应:“好啊。”

    一枚泛着冷光的袖镖擦着他耳旁的发丝,穿过话语正中他脑后的竹子。紧接着那竹子从扎镖之处断裂开来,轰然倒地。

    “小妹,不得无礼,这位是暗阁阁主,无名先生。”

    “正大光明地,听御书房的墙角。”宋锦潇的眼睛眯了眯,语气玩味,“胆子敢这么大的,也就这一个了吧。”

    暗阁,站在北宁皇室背后的暗卫军团,只听从于持有信物之人。

    暗阁阁主,一个仅次于君主的存在,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这也是,宋锦潇此行的目的。

    这个位子,她要定了。

    “当阁主好玩吗,无名阁下?”

    宋鹤礼对这个话术相当熟悉,他赶忙叫停:“小妹!”

    无名一屁股坐在窗边,看这断下的竹子,笑道:“身手不错,不愧是当过大将军的人。”

    “那本宫这身手,接你的位置,够格吗?”

    “要接我这位置,还差点。不过,”他话锋一转,“要顺走我这位置,足够了。”

    宋锦潇:“.......”

    不就是顺你把刀吗,这人怎么这么记仇。

    宋鹤礼听着两人这一来一回,心下了然。“小妹你若是心意已决,便可跟着无名阁下走了。正巧当下,他也有此意。”

    “那走吧,小殿下。”

    “且慢。”宋锦潇叫住他,起身又倒了一杯清茶,她的眼眸在无名和身前的位置瞥了瞥。

    无名轻轻一跳,稳稳当当地坐下,“请吧,小殿下。”

    宋锦潇深呼一口气,在无名身前跪下,双手将茶盏奉上。

    “师父,您请。”

    无名在宋鹤礼核善的注视下,讪讪地接过。

    茶盏刚触及唇边,宋锦潇便已经起身,她俯身拍了拍腿上的尘土,催促道:“喝一口就行了。”

    她起身冲着宋鹤礼笑别:“时候不早了,那我们就先退下了,陛下。”

    自那日后,宋锦潇便带着青盏离开了公主府,跟着无名住在暗阁藏在深山老林中的老巢。

    不过刚开始,她下山往宫里跑得还算勤快,但不过三月,次数慢慢降了下来。

    莫问,问便是她那莲藕师父给她上强度了。

    她日日皆有篡位之想,可奈何自己在那人跟前简直无异于班门弄斧。

    但是任何事情都不能阻挡她去见皇兄!

    宋锦潇去见宋鹤礼从来都不会空着手,有时是城中小摊上的糕点,有时山上结的桃子,有时是塞满桂花的香囊,有时仅是他房檐上的一捧雪。

    宋锦潇出师得很快,先天加上后天,她不成功谁成功。

    下山后,她一下就盯上了徐泽手下的一处酒楼,将人灌醉后连哄带骗地给要了过来。

    看着醉得不省人事,趴在桌子上还要再来一碗的人,宋锦潇认栽。

    她夺过徐泽手中的碗,放在一旁。拽起他的一条胳膊,一把将他扛在背上,掂了两下,“别喝了,送你回府。”

    “不...不用,我...我好得很,还能...还能...”

    话语间,宋锦潇已经扛着他翻上了屋檐,微凉的晚风在两人的发间穿梭。

    或许风中藏了些许解酒药,徐泽闭上的眼眸微微睁开,入目便是宋锦潇染上月光的侧颜。

    他觉得自己又有些醉了,那丫头怎么会背得起自己,这是在做梦吧。

    想着,他环在她肩颈的手紧了紧,将脸贴在她的颈窝,喃喃道:“咱俩说好的事儿,谁变卦,谁王八...”

    “嗯嗯,谁变卦,谁王八。”

    宋锦潇眉头轻蹙,这人怎么突然间搂得这么紧。

    “喂,徐狗,你松开点,太紧了,听见没有。”

    很明显,他听见了,并且又紧了些。

    宋锦潇压下心里的火,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只能加快脚下的步子。

    这辈子就是打死她,她也不会再碰喝醉的人了。

    自那之后,热闹的西街多了一位姓贺的掌柜,身边还跟了一位形影不离的小侠客。

    “南平的那位,已经入城了,现在那边应该已经开始行动了。”宋锦潇逗弄着屋内的鸟,不紧不慢地说着。

    看着一人一鸟,宋鹤礼眼角染上笑意,“要是,你这招行不通...”

    “那我可一点一也不介意,帮咱们北宁扩一扩疆土。”

    “当真?”

    “当然,”宋锦潇瞥了眼宋鹤礼,话语间有着被拆台的不满,“所以,我希望他能识趣点,赶紧把他那,整日只知道杀杀杀的脑子给扔了。”

    说罢,她起身,接过陈公公递过来的外袍穿好。

    “走了,现在,该我这个救命恩人出场了。”

    马车载着她和青盏悠悠地行驶在路上,一盘棋局已经在车轱辘的声响中,落下一子。

    “掌柜的。”坐在车头的青盏掀开门帘,冲里边说道。

    “停车吧。”

    宋锦潇掀开帘子走了出来,看着前方围着的一大群人,眼中充满了兴奋,红唇轻勾,“走吧,咱们也去凑凑热闹。”

    她走到人群后边,笑道:“哟,什么事啊,让我也瞧瞧呗!”

    前边的人闻声,连忙给她让出一条路来,两旁的人一人一句给她解释着。

    “贺掌柜也来了,没什么事,就是赌坊扔出来个人,听说长得还怪俊呢!这不,大伙都在这等着瞧呢!”

    “听说赔了还不上钱,被打了一顿扔了出来呢!”

    “打得那叫一个惨啊!”

    宋锦潇,不,现在应该叫她揽月楼掌柜的——贺安。

    贺安走到到人前,看着躺在地上的人,眼眸微动。

    凌乱的头饭沾着血糊在他的脸上,身上的衣袍也是同样的被血染出一片片的深红浅红。

    啧,就这点本事还当暴君呢...

    她抬眼看向站在一旁的揽客小二,问:“这,是你们丢出来的人?”

    “这...这...不是啊!也不知道是谁干的,趁小的一个不注意给扔到门口了!”小二着急地解释着,再不解释,这位公子的帐就真要赖到他们头上了啊,“这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

    贺安又问:“报衙门了吗?”

    “去报了!这也就是刚刚的事...”

    “那行,这人我就先带走了,记得等下让官爷来我店里!”贺安给青盏递去一个眼神,“贺青,把人抗走。”

    “这...这不太好吧,贺掌柜。”那小二赶忙去拦,却被贺安挡下。

    她从袖口中取出一袋银子,扔到他的手中:“够吗?要是不够,来酒楼找我再要便是。”

    见状,大伙均是倒吸一口冷气。

    谁不知道这揽月楼的贺掌柜爱财如命,抠门得很。

    自她接管了这酒楼,就没有人能不留下俩子走出这楼。

    眼下,这就是为了一位不相识的公子,自掏腰包了?!

    “大伙儿听见了吧,人可不是好赌的徒子,是遭了歹人的公子。这钱肯定能还上的,我这眼睛看人多准啊!”贺安冲着众人摆摆手,“行了行了,都散了吧!大伙儿都散了吧!”

    苏煜睁开眼睛,比意识更快传来的是身上的痛感。

    “掌柜的,他醒了。”

    ?!

    他现在哪?!

    他只记得,他要来北宁给皇叔求药,结果刚进城就遭到了突袭。

    对方实在是太强了,他逃走途中和护卫跑散,却一个脚滑从石阶上摔了下去。

    接着,就没有了意识...

    “醒了?”

    闻言,他看向在一旁坐着的美人。

    她的脸庞轮廓分明,那干净流畅的线条,宛如被打磨过的玉石那般。看着他的那滩秋波满含笑意,薄唇微微勾起。

    那瞬间,苏煜忘记了身上的疼痛,撑着床坐了起来。

    结果下一秒,巨大的痛感不仅让他再次躺了下来,还让他清醒了几分。

    “敢问姑娘芳名?”

    “你先告诉我,你是哪家的公子。”

    “在下...”

    苏煜将名字在自己口中过了一遍,说道:“苏尘,一位侠客罢了,并不是哪家的公子。”

    “侠客啊。”贺安拖着尾音重复了一遍,问,“那你身上有钱吗?”

    “自然是有...”说着,他摸了摸胸膛,紧接着又掏了掏袖口,“姑娘稍...”

    “掌柜的,他没钱。”

    贺青打断他的话,直言道:“我刚刚给他上药的时候,翻过了,身无分文。”

    身无分文。

    这四个打字深深触怒了这位南宁太子,他瞪向这位说话的侠客,伸手像腰间摸去。

    没有?!

    什么都没有?!

    怎么会?!

    他猛地低头想要去找,耳边却传来解答。

    “请问这位苏...侠士,你是在找这个吗?”

    看见贺安手上的玉佩,他的眼神瞬间冷冽下来。

    “姑娘想要什么都可以,除了这个。”

    “这样啊。”

    贺安玩味的笑了笑,在他的注视下将玉佩抛起,又稳稳接住。

    苏尘沉声道:“还请姑娘住手。”

    贺安轻笑道:“那就你吧。”

    看着对方呆愣的眼瞳,贺安又重复了一遍。

    “我说,那就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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