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青说的并不假,贺安最近确实碰上了众多烦心事。
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碰上了什么坏东西,每日都要给她来点闹心的事情。
她现下真的急需苏煜那稳定的好脾气,也不然闹出些命案也说不准。
先是那曹大厨以为她半路把苏煜给截了,逼着人家回来做伙计,为此跟她生了半天闷气,净挑些她不爱吃的菜做。
好在苏煜及时出面,误会才得以解开。
贺安夹着为数不多能进嘴的菜,微笑道:“无碍。”
挨着是酒楼遇上客人醉酒闹事,这种事情虽然也会偶尔发生,但就偏偏撞在了这个时间点上。那人砸了她好得些杯盏碗筷,要不是他喝得面红耳赤,贺安都觉得这人是夏旻派过来报复她的。
好在那人酒醒后,亲自带着赔礼过来请罪,还损坏物品的银两都给赔了。
贺安敲着算盘,见能拿到手头的钱都到手了,假笑道:“无妨,欢迎常来。”
那人走后,她本以为终于能得闲了,宫里头传来了消息——
她那位勤于朝政的皇兄,终是被众多文书压倒了。
本来只是劳累度过导致的昏厥,但也不知怎的,从宫里传出来便成了——
长公主入宫刚两日,那北宁帝就被她气得晕倒了。
这两人,果真不合!
贺安看着躺在床上一脸歉意的兄长,嘴角轻扯:“皇兄,有的折子该扔就扔,你要是不敢我来帮你。”
“字丑的,就让他们滚回去练字;不会说话的,就让他们什么时候学会了再上书;借着折子吵架打小报告的,直接让我师父把当事人抓过来吵一架就好了。”
对自家小妹每一个神情都了如指掌的北宁帝一言不发,只是一味地点头应下。
见状,贺安也只能无奈将额头抵在兄长的掌心,她的兄长什么时候才能重视一下自己的身子啊。
“不过,”贺安闷闷的声音染上点笑意,“夏旻上次费尽心思,搞出来那么大的动静,竟然还没有你这累倒来的效果好。”
“可又是外面说你什么了?”
“他们说,你是被我气倒的。”贺安抬起头来,不满道:“这可还是从宫里传出来的风声...”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正照着铜镜的吴攸,喊道:“师父,这不会是你做的吧?”
“你要觉得是,那就是我做的。”他抬手摆弄着额旁的碎发,懒懒回道:“你要觉得不是,那就不是我做的。”
话落,他转身道:“怎么样,师父这个新发型还不错吧!”
贺安:“……丑死了。”
“啧,没大...咳咳,真是在市井待久了,你都不懂欣赏了,赶紧回来继续好好做你那长公主吧!”吴攸无奈摇头道,“不过这消息传得这么快,你幼时嚣张跋扈的个性,还真是深入人心呐!”
“没想到那日对你的刺激竟然这般大,简直就是活脱脱变了个人...”
他的小声嘀咕在碰上北宁帝的眼神后,戛然而止。
怪他一时心大,忘了这事提不得。
贺安看他一眼,笑道:“你怎么不说了?”
吴攸无语,“当着当事人的面,也就只有你敢说了吧?”
只见贺安摇头,对上自家兄长含笑的眼眸,道:“我也不敢。”
“你不敢?”北宁帝无奈笑道:“你敢得很!”
贺安心虚一笑,在兄长的催促声中离开了高大的宫墙。
刚从侧门走进庭院,便碰上了回屋的苏煜。
两人同道走在长廊上,入夜的风混着蝉鸣虫叫,打断两人无声的交谈。
苏煜慢贺安一个步子,走在她身后,看着夜风在她的发梢荡来荡去,他只觉心头泛痒。
不知不觉中,他便盯着她的发尾跟她走到了贺安屋前。
贺安听着身后跟着止住的步子,转身笑道:“陈伙计,你的屋子在那边。”
才将魂拉回至半的苏煜点头道:“我知晓。”
“那你站在此处做甚?”贺安故意问道,“莫非,是看中了我的屋子?”
“不是。”看着贺安脸上狡黠的笑容,苏煜听着自己开口说道:“是看中了...”
“啊——!有虫子——!有虫子落在我身上了——!”张卓哭喊着向苏煜跑来,他身上的虫子早就不知被他吓到哪去了。
被这么一吼,苏煜算是彻底拉回神来,他向贺安笑道:“抱歉,方才在想些别的事情。”
贺安也没有跟着追问,“那你下去救你那小侍卫吧,我回屋了。对了,明早可能回吵,你记得早些歇息。”
苏煜点头应下,看着屋门在眼前合上,这时张卓也跑到了他身边,惊魂未定地喘着粗气道:“殿下,你可知方才那么大一个黑虫子,就那么趴在我的肩头!”
说着他还给苏煜指了指,道:“你看,它方才就在这啊!”
苏煜拉着他走到自己屋子里,无奈道:“现下没有了。你多大,那虫子多大,它还能将你吃了不成?”
闻言,张卓连连点头,哭喊道:“能的!殿下!能的!你是不知我在来的路上吃了多少苦头,那山里头的虫子……”
苏煜坐在一旁,将张卓的喋喋不休从左耳溜到右耳,他还在想着方才发生的事情。
他声音很轻,也不知道贺安有没有听到...
在贺安的好心建议下,他睡得很早,旁边屋子的烛火同样也是灭得很早。
隔天便是酒楼歇店的日子,虽然贺安早已猜到有徐泽来的早上会有多吵,但没想到竟然这般吵!
她坐在书桌前看着贺岚送来的信件,听着屋外的动静由小变大,最后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贺安吼过一通后,她坐在案前,伸手轻按眉心,她突然有些怀念苏煜那甚是安宁的府子,果然还是要安静些才舒服。
等她看完整整一沓信件的功夫,院中的忙活挖酒的人已经挖出来两坛酒。
贺安站在一旁的树下,看着挖酒的众人。
徐泽一边用手抹掉汗水,一边喊道:“兄弟们,再加把劲儿,就剩下一坛了!”
苏煜已累得满脸通红,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滑落,直愣愣地滴进土中。
只有汗珠不慎落入了眼中,他才起身,用衣袖抿掉脸上的汗珠。
张卓叫苦连连,但是为了自家殿下少做些活,他依旧没有慢下手中的动作。
但四个人中,出力最多的还是贺方,他虽一言不发,但他每次挖上来的土都是最多的。
贺青这时拎着水桶过来,将水桶放在一旁的石桌上,看着贺安笑道:“掌柜的,您忙完了?”
贺安点点头,笑道:“快去给他们送水吧,看一个个都累成什么样子了,我去灶房给他们找些吃的。”
“诶!”贺青从桶中舀出几碗水,挨着端着递给挖土的四人,他们这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贺安。
徐泽用铁锹撑着地,将要离去的贺安喊住:“贺掌柜,你也来帮帮我们呗!”
“徐小少爷,您怎么能让掌柜的来做这种活呢!”贺方立马道,“那种出力气的活交给我们便是了,掌柜的都出酒了,不需要干活!”
“虽说这酒是她的,但她不喝吗?”张卓累得坐在地上,随手捡起一片落在地上的大叶子给自己扇风,“掌柜的,你也来帮帮忙吧,我家...陈伙计都要累坏了。”
闻言,贺安看向一旁站立挺拔的苏煜,那目光像是在询问:“你累坏了吗?”
就当她开始思考要不要加入时,苏煜开口道:“确实有些累,但累坏倒不至于。”
“陈伙计啊,你这时候就别嘴硬了。”徐泽伸手拽了两下他的衣袖,道:“该让帮忙的时候就得说,嘴硬到最后是没有一点好处的。”
苏煜不动声色地侧身,将靠近徐泽的胳膊背后,笑道:“没有嘴硬。”
“那行吧。”徐泽耸肩,看向贺安,喊道:“贺掌柜,快来帮帮我,我快要不行了!”
贺安走到贺青身前,无奈道“你去灶房帮我们拿些吃的过来吧,顺便问问曹大厨他们今日何时出门。”
贺青点头应下,转身离去。
在众人的注视下,贺安挽起袖子,接过徐泽手中的工具,笑道:“徐小少爷,你这样子让你兄长瞧见了,那不得笑话死你啊!”
“无妨,你不说出去就无人知晓啦!”
徐泽嘿嘿一笑,捡起扔在一旁折扇,跟在贺安身边给她扇风。
苏煜站在边上,心中是说不上来的滋味。
贺安余光扫见苏煜手中的铁锹不动了,以为是他也被累到了,便笑道:“陈伙计要是累了,去一旁歇着就好。”
话落,身边的铁锹并没有被放下,反而动得更用力了些。
见状,贺安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看着已经冒出头来的酒缸,她对一旁扇风的徐泽笑道:“别只给我一个人扇啊,又不是我一个人在干活,给大伙儿都扇扇风呗!”
闻言,徐泽一下就不乐意了,撇嘴道:“凭什么要给别人扇啊,我不要!“
“给他们扇扇子,这像话吗?”
贺安这下停住手中的动作,紧紧看着徐泽笑道:“那徐小少爷,同我们一起喝酒,这像话吗?”
“……我扇就是了。”
在贺安和善的目光中,徐泽非常平等地给每个人都扇了扇子,包括从灶房拿来吃食的贺青。
见徐泽一脸的不情愿,贺青便知这是她家掌柜的发话了。
事实证明,徐泽的求助是一个正确的选择,有了贺安,这酒挖起来果然快了许多。
待最后一坛酒被挖出来后,徐泽眼睛唰的一下就亮了起来,他凑在贺安跟前问道:“什么时候喝?”
贺安看他一眼,将他眼中的光给泼灭。
“晚上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