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场入口，立着三根雕满螺旋纹路的图腾柱，赭红色的颜料在烈日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柱顶雕刻的狰狞面具正对着越野车扬起的烟尘，空洞的眼眶仿佛在审视这群外来者。

    林梓利落地跳下车，从背包里摸出一把咖啡豆，蹲下身仔细撒在最左侧的图腾柱基座上："这是给'土地之灵'的供奉。

    "她纤细的手指将咖啡豆按顺时针方向摆成完美的圆圈，"当地人说这样开采才不会触怒山神。"

    “顺时针摆圈能让山神保佑矿车不抛锚？”

    他用鞋尖碾碎脚边的豆子，咖啡豆的酸气混着红土味钻进鼻腔，

    “不如直接给山神开个银行账户更实际。”

    林梓头也不抬地把最后一粒豆子按进土里：

    “程总您在 Mayfair 区签支票时，不也会对着圣乔治像画十字吗？”

    她指尖沾着红泥直起身，冲他晃了晃手，

    “都是心理安慰，只是你们的上帝住教堂，这边的山神住树里。”

    程序白冷眼旁观，修长的手指不耐烦地敲击着车门：

    "21世纪了还搞这套迷信。"

    他瞥了眼腕表，昂贵的机械表盘反射着刺目的阳光，

    "马术，勘探队还要多久到？"

    马术慌忙掏出手机："报告程总，还有二十分钟..."

    "废物。"程序白打断他，转头看向林梓，

    "你最好祈祷这些装神弄鬼的把戏真能派上用场。"

    林梓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嘴角扬起一抹狡黠的笑：

    "是不是迷信，等会儿见到守矿的马赛人就知道了。"

    她指向远处草棚下的几个身影，"他们在举行'恩戈莫'仪式。"

    草棚下，几个马赛人穿着猩红色莎丽，脖颈间挂满贝壳与兽牙串成的项链。为首的长老手持镶嵌坦桑石的长矛，脚边卧着的猎豹标本瞪着玻璃眼珠，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林梓凑近程序白，踮起脚尖用手挡住嘴：

    "新矿场开工前，长老要把牛血涂在矿脉上..."

    她温热的呼吸拂过男人的耳廓，带着淡淡的薄荷香气，

    "那个戴蓝羽毛头饰的是'拉莱'，等会儿会用骨头占卜矿脉走向。"

    程序白身体微僵，少女突如其来的靠近让他呼吸一滞。他下意识侧头，正对上她近在咫尺的琥珀色眼眸，清澈得能看见自己的倒影。

    这女人总能把市侩话说得像哲学。他瞥向远处草棚下的马赛人，猩红色莎丽在黄土背景里刺眼得像团火。那些挂在脖颈的兽牙项链，让他想起去年在南非狩猎时，向导炫耀的猎豹犬齿，同样带着未经驯化的原始气息。

    当林梓凑到他耳边解释 “恩戈莫” 仪式，温热气息擦过耳廓时，他突然觉得这场景像极了动物世界纪录片

    漂亮的母羚羊混进狮群，自以为能用甜言蜜语换得生存空间。

    "程总？"林梓歪着头，一脸无辜，"你在听吗？"

    “牛血涂矿脉？” 他故意提高音量，让不远处的马赛长老听见，

    “不如让他们用坦桑石嵌个 GPS，我直接打钱让山神把矿脉定位发我邮箱。”

    林梓慌忙捂住他嘴：“程总！” 她的指尖带着咖啡豆的湿气，按在他唇上时，程序白尝到一丝若有似无的甜味。

    “拉莱巫师的骨头占卜很灵的！去年有个中国老板不信邪，结果挖机第一天就陷进沼泽……”

    “所以你提前撒咖啡豆，是怕我被山神报复？”

    他挑眉，看着她琥珀色瞳孔里自己的倒影，那倒影嘴角噙着冷笑，像在看一场蹩脚的街头魔术。

    “我是怕您耽误工期扣我奖金。” 林梓缩回手，偷偷在工装裤上擦了擦，

    “毕竟五万块要付妹妹学费呢，程总您总不想让我妹妹辍学吧？”

    她眨眨眼，小虎牙在阳光下闪了闪，活像只露出爪子的小狐狸。

    站在一旁的秘书马术始终垂着眼，手指在平板电脑上飞快记录。当程序白用中文吐槽 “原始人把戏” 时，他适时递上消毒湿巾；当林梓提到沼泽事故，他立刻调出该区域的地质雷达图。

    草棚下的马赛长老突然举起羚羊角，尖锐的号声划破空气。程序白看见巫师头戴的蓝羽毛剧烈颤动，那些羽毛根根分明，像淬了毒的钢针。当长老用骨刀划破牛颈，暗红血液滴在矿脉露头的岩石上时，他注意到林梓下意识攥紧了背包带。

    “看到没？他们在给矿脉开光。”

    林梓的声音有点发颤，却仍要强装轻松，

    “等会儿骨头抛出来要是正面朝上，您这矿场就能日进斗金……”

    “我更相信勘探队的地质数据。” 程序白打断她，

    视线落在巫师抛向空中的兽骨上。那些骨头在空中划出诡异的弧线，落地时恰好排成指向矿脉深处的形状。他嘴角的冷笑僵了僵，随即又恢复惯常的嘲讽：

    “看来山神也知道，给我占卜能多拿点供奉。

    林梓看着他转身走向矿洞的背影，悄悄松了口气。刚才牛血溅到脚边时，她差点叫出声 —— 其实她根本不信什么土地之灵，撒咖啡豆只是跟当地向导学的套路，用来哄骗投资人而已。

    但当程序白站在图腾柱前，阳光把他的影子投在狰狞面具上时，她突然觉得这男人和这片土地有种奇妙的契合感：同样的坚硬，同样的不择手段，同样带着让人心悸的吸引力。

    “林小姐。”

    程序白突然回头，墨镜遮住了他的眼神，

    “下次给山神供奉，记得换成蓝山咖啡，我不喜欢这种廉价豆子的味道。”

    林梓瘪了下嘴，蹲下身把剩下的咖啡豆全倒在图腾柱下：

    “知道了程总，下次让您的山神喝上猫屎咖啡。”

    她看着男人走远的背影，偷偷把一枚捡到的坦桑石碎粒塞进裤兜，反正他那么有钱，少颗碎石头应该不会发现吧？

    马术在专注在手中的平板，后退时却不小心撞到了图腾柱。

    "小心！"林梓惊呼。

    柱顶的面具突然"咔嚓"一声转动，空洞的眼眶直勾勾地对准了马术。年轻的助理吓得脸色煞白，连连后退。

    长老缓缓起身，手中的长矛重重顿地。他布满皱纹的脸上浮现出神秘的微笑，用斯瓦希里语说了句什么。

    林梓脸色微变，小声翻译："他说...'外乡人的恐惧会引来恶灵'。"

    程序白冷笑一声，大步走向长老："告诉他，我的恐惧只存在于对手的梦里。"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老人，

    "至于恶灵——"他从西装内袋抽出一叠美金，"我想这个比牛血更管用。"

    现场瞬间安静下来。长老浑浊的双眼紧盯着那叠钞票，周围马赛人的呼吸明显变得急促。

    林梓急得直跺脚："程总！不能这样..."她快步上前，从包里掏出一小袋盐和几枚硬币，恭敬地递给长老，用流利的斯瓦希里语解释着什么。

    长老的表情渐渐缓和，突然伸手抓住林梓的手腕，在她掌心放了一块形状奇特的骨头。林梓惊喜地睁大眼睛，转头对程序白说："他同意让我们进矿场了！"

    程序白挑眉："所以刚才那出是在演戏？"

    林梓神秘地眨眨眼："这叫'商业谈判'，程总。"她晃了晃手中的骨头，

    "不过他说矿脉深处有'沉睡的诅咒'..."

    "幼稚。"程序白转身走向矿洞，却在经过林梓身边时低声道，"下次提前告诉我你的计划。"

    林梓愣在原地，脸颊突然发烫。她小跑着跟上，心里暗想：他这是在...夸我？

    马术战战兢兢地跟在最后，时不时回头看一眼那些图腾柱。

    柱顶的面具仿佛活了过来，正对着他们的背影露出诡异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