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洞入口的风带着湿冷的土腥味，程序白刚弯腰钻过横梁，安全帽顶灯就扫到洞壁上斑驳的壁画。赭红色线条勾勒出手持长矛的原始人，正围着发光矿石跳舞，那些矿石的轮廓让他想起伦敦自然历史博物馆里的陨石标本 —— 同样被 primitive 人类赋予神秘光环。
“这是公元前的采矿壁画。”
林梓的头灯在岩壁上晃出光圈，
“你看这个戴羽毛头饰的，跟刚才那个拉莱巫师打扮一样。当地人说矿洞是山神的血管，开采前得跳舞祈福。”
她指尖划过壁画裂缝，蹭了满手红泥，“去年有个日本团队想拓印壁画，结果第二天就塌方了……”
“所以你是想提醒我，要是不给山神买蓝山咖啡，矿洞就会埋了我们？”
程序白用靴尖踢开脚边的萤石，绿光在黑暗里一闪而逝，
“不如建议山神开个比特币钱包，我直接转账更有效率。”
他盯着林梓后颈沾的红泥，突然觉得这场景像极了《夺宝奇兵》，可惜女主角没穿皮衣，只背着个沾满泥点的双肩包。
“程总您看这个！”
林梓突然蹲在一块凸起的岩石前，头灯照亮岩缝里嵌着的蓝色晶体，
“坦桑石原矿！这种靛蓝色在紫外线灯下会变紫，是这里独有的……”
她话没说完就被程序白打断。
“独有的意思就是炒高价格的噱头。” 他用地质锤敲了敲晶体，
“跟你们翻译圈把‘普通译员’包装成‘跨文化沟通专家’一个道理。”
锤子落下时，几片晶体碎屑掉在林梓手背上，她却像没察觉似的，小心翼翼把碎屑拢进手心。
程序白冷笑，这女人捡碎石头的样子，跟他在华尔街见过的交易员捡硬币如出一辙，都是对 “蝇头小利” 有着迷之执着。
他转身走向矿洞深处，却听见身后传来轻微的 “咔嚓” 声。回头时正看见林梓把一片晶体塞进背包侧袋，动作快得像只偷坚果的松鼠。
“林小姐是在收集山神的‘小费’？”
他故意把灯光打在她背包上，
“小心晚上山神托梦找你报销。”
林梓吓得差点摔了安全帽：“我…… 我就是看看晶体结构！”
她慌忙擦掉手背上的碎屑，却在低头时看见程序白裤腿上沾的红泥，那是刚才她倒进他靴子里的？
不，是昨天翻车时蹭的。她脑子突然乱成浆糊，只能干笑两声：
“程总您看这矿脉走向，跟拉莱巫师的骨头占卜还真有点像……”
“所以我该让巫师来当地质顾问？”
程序白用手电筒照向矿顶渗水的地方，水珠滴在他手背上，冰凉得像讽刺。
“下次董事会我提议，用骨头占卜代替钻探机，反正你们都信这个。”
他顿了顿，突然凑近她耳边，
“说不定还能省下勘探费，给你多付点‘山神公关费’。”
林梓的耳朵瞬间红透，头灯晃得差点摔在地上。她能闻到他身上混着的汗水与雪松味，比在机场时更浓烈，像某种具有侵略性的香水。
“程总您真幽默。”
她往后退了半步，却踩在一块松动的矿石上，眼看就要滑倒，突然被一只手拽住手腕。
程序白的指尖掐在她脉搏上，力道大得像地质锤。
“走路看着点，”
他甩开她手时，故意在自己裤腿上擦了擦，
“摔断腿了谁给我翻译‘山神的愤怒’？”
他盯着她手腕上被捏出的红痕，突然觉得这五万块翻译费花得像买了个麻烦，会顶嘴、会偷藏矿石、还会在矿洞里玩 “人体碰瓷” 的麻烦。
“前面有个旧矿坑！”
走在前面的秘书马术突然停步，手电筒照向洞壁凹陷处。那是个直径不足两米的圆坑，坑底散落着几根人骨，头盖骨上还插着半支石矛。林梓的头灯扫过坑壁时，突然惊呼出声：
“看！是‘姆韦西’的标记！”
“姆韦西？” 程序白皱眉，这词听起来像某种非洲小吃。
“是当地传说里的矿洞幽灵！”
林梓的声音有点发颤，却仍指着坑壁上用白泥画的圆圈，
“矿工说遇到姆韦西就会迷路，直到把所有矿石都还回去……”
她话没说完就被程序白打断。
“所以这是前任矿工留下的‘遗失物品招领处’？”
他用靴子踢了踢头盖骨，骨头在石地上发出空洞的回响，
“建议他们挂个二维码，方便现代幽灵扫码领物。”
林梓从马术背后探出头：“程总您看那骨头，指骨磨损得很严重，像是长期握凿子的矿工……”
她话没说完就看见程序白蹲下身，用地质锤撬开头盖骨下的石头。当一块鸽血红的尖晶石滚出来时，他挑眉看向她：
“看来姆韦西也收‘过路费’。”
林梓的眼睛瞬间亮得像矿灯：
“尖晶石！还是鸽血红！程总您看这净度……”
她伸手想拿，却被程序白拍开。
“想拿给山神当供奉？”
他把石头揣进西装内袋，动作快得像变魔术，
“记住，这是‘过路费’，该我交。”
他盯着她懊恼的表情，心里有觉得有趣极了。
越野车碾过酒店门前的鹅卵石车道时，程序白扯了扯被汗渍浸出盐花的领带。
大堂穹顶悬挂的水晶灯在他墨镜上投下碎光，像极了矿洞里那些被他无视的萤石。林梓跳下车时还在揉被颠疼的腰，却听见他头也不回地吩咐：
"十分钟后到我套房，带齐矿脉数据和当地法规译本。"
"十分钟？"
林梓看着自己沾满红泥的工装裤，
"我得先换件衣服......"
"我的时间按分钟计费。"
程序白按电梯的手指顿了顿，
"或者你觉得，穿沾满咖啡豆的裤子谈合作更专业？"
他瞥向她背包侧袋露出的坦桑石碎粒，
"顺便把你偷的 ' 山神小费 ' 寄存在前台，别让酒店以为我们带矿石标本投宿。"
林梓咬牙冲进电梯，马尾扫过程序白手背时带起风。
他盯着电梯镜面里她气鼓鼓的侧脸，突然想起在矿洞看见的非洲灰鹦鹉，都是羽毛蓬松、眼神凶狠，却偏偏喜欢叼亮晶晶的东西。
"程总，勘探队刚发来新的雷达图。"
秘书马术递上平板电脑，屏幕上矿脉走向像条红色血管，
"但当地环保组织发了警告函，说我们的开采方案会破坏猴面包树根系。"
"让法务部回函：猴面包树的根系比他们的脑回路更懂商业规则。"
程序白走进套房，毫不客气地把沾满泥的皮鞋踩在米白色地毯上。
当林梓抱着文件袋敲门时，他正站在落地窗前俯瞰印度洋，西装外套随意搭在沙发上，露出的衬衫领口沾着矿洞的红泥。
"数据在这里。"
林梓把文件摊在茶几上，刻意避开他皮鞋印，
"当地劳动法规定，矿工每日工作不得超过八小时，加班需支付三倍工资......"
"我付得起。" 程序白打断她，指尖划过矿脉储量图，
"告诉工头，明天天亮前必须把三号矿洞的支撑柱全换成钢制的。"
他突然抬眼，
"用斯瓦希里语说，别让我听见任何 ' 山神不允许的鬼话。"
林梓咬着笔杆翻译时，听见他对马术下令：
"给拉莱巫师账户打十万先令，备注 '购买山神的沉默权 。"
她差点把笔咬断，这男人把迷信都当生意做。当她念出 "三倍工资" 条款时，程序白突然伸手抽走她面前的文件：
"翻译腔太重，直接说 ' 不加班就滚蛋 '。"
"程总，这样不符合当地用工规范......"
"规范是给赚不到钱的人定的。"
他把文件摔在茶几上，咖啡杯里的液体溅到林梓手背上，
"你只需要负责让他们听懂我的意思，剩下的事，轮不到翻译操心。"
他盯着她手背上的红痕，那是矿洞里他拽她时留下的，现在像朵倔强的小花开在白皙皮肤上。
秘书马术默默递上湿巾，又打开笔记本电脑调出航拍图：
"程总，环保组织的人正在矿场入口抗议，举着还我神树的标语。"
"让安保队准备高压水枪。"
程序白头也不抬，
"顺便给电视台匿名爆料，说有非法组织破坏中国投资项目。"
他听见林梓倒吸冷气的声音，嘴角勾起冷笑，
"怎么？有意见？"
"我只是觉得......"
林梓攥紧笔，
"也许可以谈谈？比如给当地社区建学校，换取开采许可......"
"慈善是破产者的遮羞布。"
程序白站起身，阴影笼罩住她，
"在我这里，只有两种选择：服从，或者滚蛋。"
他弯腰捡起她掉在地上的笔，指尖故意擦过她指腹，"包括你，林翻译。"
林梓的心跳漏了半拍，却还是梗着脖子：
"程总，我是来翻译的，不是来当打手的。"
她盯着他衬衫领口的红泥，突然觉得这男人和原始人没区别，都是用力量征服一切。
"哼" 程序白把笔塞进她口袋，力道大得让她踉跄，
"现在，去告诉那些抗议者：要么收下补偿款滚蛋，要么等着看推土机推平他们的神树。"
他看着她气的涨红的脸，心里有股快感。
"程总，法务部建议我们......" 马术试图插话。
"我的决定就是法务部的建议。" 程序白打断他，视线始终锁在林梓身上，
"现在，执行。"
他的语气像矿洞顶的钟乳石，坚硬而冰冷，不容任何反驳。
林梓攥紧文件袋转身时，听见身后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她知道，程序白正在看她翻译的当地法规，那个她熬夜标注了 "敏感条款" 的版本。
但她没回头，只是在走出套房时，偷偷把口袋里的笔握得更紧。
而此刻的程序白，正用指尖碾着文件上林梓留下的咖啡渍。他突然对马术说：
"给她加一万块奖金，算她山神公关费。"
看着秘书惊讶的眼神，他补充道，
"但告诉她，下次再敢跟我谈 ' 建学校 '，就从她工资里扣双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