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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万点黄

    城市渐渐活起来了,楼里也忙了不少。老鸨见江秋妤来了急忙赶过去,斥责似的说:“你这姑娘去哪了?客人们都在等你呢。”

    “抱歉,妈妈。”江秋妤低头。

    “客人已经在那间房里等你了。”老鸨手一挥,指了指楼上一间房,从嵌在门上的玻璃中还能看到一位先生被模糊的倒影。

    江秋妤丝毫不敢懈怠,急忙上去接客,她打开门,拉起客人对面的椅子就坐上去。

    “彩云啊……你来了,好久没见了,你还记得我吗?”

    “嗯……”江秋妤依旧陷在李芸香的眸中还没缓过来。

    “彩云?”

    “……”

    “彩云?!”

    “嗯…?”江秋妤一惊,浑身猛地一颤,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是,先生,抱歉我走神了。”

    客人开口还想说什么,江秋妤不等他发话,立马站起来说:“我去帮您泡杯茶。”

    回来时客人已经略有不满,再加上后来的闲谈中江秋妤的走神和沉默,所以离开房间时,这位客人面色难看。

    这不能怪江秋妤,每次和客人相处她都不由惦记着李芸香,若是李小姐在就好了,李小姐才不会说出无趣的话,如果这时同自己喝酒的是不是李小姐那该多好……

    不出所料,江秋妤被骂了,她被罚了半个月工钱,她不敢埋怨什么,确实是自己的错,于是她咬咬牙认了这惩罚。

    吃了一天的瘪回去又看着空荡荡的房间,脑中无时无刻回忆起曾和李芸香的相处。

    思念促使她真想痛痛快快哭一顿,但眼泪怎么也流不出来——或许她的泪水早已在儿时哭干了。

    不愁生活的人都在为这一次的复苏狂欢,于是有了更多人来楼里消遣。

    每一天,每一天江秋妤刚在台上唱完,就要去陪客人,酒局舞厅的嘈杂闹得江秋妤头,本就堪忧的状态现在更要压垮江秋妤。

    “彩云!这次李忠勇先生又来点你了,打起精神好好干,别再像前几日那样了,听到没?”

    老鸨喊着。

    “是。”她嘴上答应着,目光却望着窗外,她叹气,起身抚平衣服上的褶皱,来不及享受清净,她又投入烟尘中。

    “彩云小姐。”他拉起江秋妤的手马上就要道出长篇累牍的思念,江秋妤急忙打住,问:“李芸香小姐呢,最近如何?”

    “啊?”李忠勇不解,她们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但为了心爱的女子,他如实道出

    “她一直神神秘秘的,我也不清楚。”

    “哦……”江秋妤本就黯淡的眼睛又添上一抹哀伤的秋色,她的肩微微耷拉,李忠勇察觉到了,他弯腰询问:“怎么了,彩云小姐。”

    江秋妤扯着嘴角生硬地回答:“没什么,李先生今天想做些什么,唱曲儿还是瑟琴?”

    两个人就这样上车去往舞厅里,不出意外,这一次的客人回来时也并未获得他预期中的快乐。

    老鸨让她好好调整一下,于是免了她晚上的工作,终于江秋妤获得了一瞬而逝的闲暇。

    她盯着树叶上的露水,在月光的照耀下就同点点星光一般,她倚窗窥探窗外的秋色,思绪万千。

    “彩云?”

    “嗯?”江秋妤回过神来,回头一看发现是美玲姐,身后还有几个姐妹。

    自打江秋妤进楼里以来蒙受过不少美玲姐的照顾,她问:“怎么了?”

    “你最近怎么了?大家都挺担心你。”美玲姐话音刚落,身后的姐妹也附和着点头。

    “我吗?谢谢关心,不过我没事。”江秋妤答。

    几人显然不信,美玲姐的嘴角勾起一丝邪笑,问:“是不是有看上的先生啦?”

    “没有的事儿。”江秋妤别回头,不让别人看到自己泛红的双颊。

    “这些事儿我都经历过……心里有了喜欢的人,就装不下客人了。你如果喜欢就说出来,说不准搏一搏,他就把你赎出去娶了呢?”

    美玲姐笑起来,不知谁问了句:“你和那个王鑫海先生呢?”这一问轮到美玲姐红得如桃花般娇艳,羞涩的说:“哎呀,我们不着急……”

    江秋妤把哗然隔绝在外。

    说出来?她怎么敢说,又怎么能说,女子喜欢女子这件事实在太荒唐,而且李小姐是绝对不会接受的。

    她越想越愁,慢慢的,静悄悄的,将身子往桌上倒去,像一只蔫了的花儿。

    以美玲姐为首说笑的几个姐妹见江秋妤趴在桌上动也不动,吓得止住声响。

    见四周一片寂静,江秋妤抬头,说:“抱歉,请不用在意我,你们继续聊。”然后又趴了下去。

    见江秋妤这副为情所困的样子,大家都不禁为她而发出沉重的叹息。

    不知和李芸香分别的多少天,江秋妤在弹完琵琶从台上下来时,无意听见耳旁的窃窃私语。

    “来了个女人啊?”

    “挑上谁,谁就倒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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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芸香终于把手头上的事情忙完了,她抱着包摇摇晃晃地回到自己房间,随意将包往床上一丢,李芸香好像感觉不到自己的腿了一样,整个人瘫倒在床上,床边叠的高高的纸张被她震得撒落一地。

    “啊……累死了……”她埋怨。

    稍作休息一天又要去上课,李芸香没空管那些废纸,正打算睡会儿突然想起江秋妤来。

    说真的,李芸香从没这么想念过一个人,她像打了鸡血一样把脚底下的纸踢开,飞一般的出门……

    刚回家的李芸香又骑着车出去了。

    她先去江秋妤家,发现门锁着就料到大概是在工作。

    压榨啊,居然连周末都不给休息!

    李芸香又把车骑出巷子行驶在街道上,桂花香掠过衣角,人流如丝,与树荫交错,秋风带走了树叶的绿,有些叶子的尖端泛黄,还有些叶子早已染得枯黄,风一刮就飘落在地上,车轮把枯叶压的吱吱响。

    到了印象中的地点,她抬头看看门口的招牌——兰花天,这就是江秋妤工作的地方。

    李芸香一进门,迎面而来的就看到一面墙的牌子,上面用红字刻着各种各样的名字,她不可置信的揉揉眼睛,最后张开嘴狠狠吸了一口气。

    这得找到什么时候。

    她趴在墙上,一个一个看过去,寻找“江秋妤”这三个字。

    “不是,在哪呢……没有江秋妤啊……我找错地儿了?”

    李芸香眯着眼睛自言自语,她整个人都要贴在墙上了,来回看了好几遍,还是找不到江秋妤的牌子。

    “在这儿,您得叫我彩云。”身后传来姑娘淡淡的声音,她的音色软糯而不粘腻,清透又干净,就像夏日湖畔边徐徐清风,吹起李芸香颈边发丝。

    如触电一样,李芸香瞬间停下动作,僵在原地,垂下的手被那只白嫩的小手握住,抬起,拂过一排又一排的木牌子,最终停在了“彩云”上。

    两人贴在一起,李芸香甚至能闻到身后那位女子的皂香。

    时间停了几秒,李芸香脑子里空空的,只有一颗心脏在猛烈的跳动着。

    李芸香顺着那人的手,够到牌子然后取下,悸动后她猛地回头,发现是江秋妤站在自己身后,脸上比以往出一抹微笑。

    糟糕,李芸香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脸颊不受控制地烧了起来,她问:“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江秋妤答:“我听别人说,楼里来了个女人,朝门口一看,才发现是您。”

    说完江秋妤用手比了个“七”

    李芸香问:“这……是什么意思?”

    江秋妤开口:“一个时辰七块银元,比起把钱花在我身上,您还是去做些更有意义的事情吧,把牌子给我就可以了,我来帮您再挂上去。”

    李芸香脸上的红晕渐渐褪去,她笑笑,一边把牌子藏在身后,一边晃了晃手上提着的钱袋说:“我不爱花钱,我也没什么能用到钱的地方,所以攒了很多~这方面小妤不用担心!”

    李芸香挺胸,一脸骄傲的搓搓鼻子,然后又突然作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说:“而且,如果能买到和彩云在一起的时间,那我李芸香也……在所不惜!”说完又假装抹了抹根本不存在的眼泪。

    江秋妤歪头:“那,李小姐打算买几个时辰?”

    李芸香捂嘴思索,怕说少了让江秋妤看笑话,怕说多了过于奢侈。

    “两个时辰,如何?”江秋妤看出李芸香的纠结,说出个数,停止了李芸香脑内的战争。

    “两个时辰的话是……四个小时……没问题!”

    李芸香咧嘴一笑,兴冲冲地就准备拉着江秋妤进楼里,结果一扭头发现各色各样的人都在悄悄朝自己和江秋妤投射目光,江秋妤牵着李芸香的手走在前,去前台交涉。

    “两个时辰,十四银元。”

    前台大娘看看李芸香,又看看江秋妤,呆滞片刻又殷勤地说:“啊……哈哈是嘞是嘞,小姐得先押五银元在这儿。”

    李芸香从钱袋里倒出十九枚硬币,带着江秋妤出去又蹦又跳地走出大门,江秋妤慢慢在李芸香身后跟着。

    “秋风飒爽呀!现在正是踏秋的好日子!”李芸香伸个懒腰,一见到江秋妤,之前的疲惫都消失不见了。

    江秋妤跟在她身后,看着路边金黄的桂花藏在千层绿叶中,感叹着:“真漂亮啊。”

    “是啊,咱们挑了个好日子,正是桂花开的最旺的时候,再过些天它们就得谢啦。”李芸香闻着桂香,笑得高兴。

    “是呢。”

    说着,她无意瞧见一家店铺,从外观来看,这家店已经有些许年头了,橱柜里摆着一排一排糖罐,罐子里的糖如同璀璨的星河那样缤纷又美丽,夺走了江秋妤的目光。

    走在前面的李芸香笑着转头偷偷朝后瞟一眼,一个后撤步搂住江秋妤,她咧着嘴笑嘻嘻地指着糖铺说:“你想吃糖?”

    江秋妤摇摇头,答:“不,我不爱吃糖。”

    “客气什么?”李芸香又搂的紧了些,“既然小妤喜欢,那我就送给小妤啦~”

    不等江秋妤拒绝,李芸香已经拉着江秋妤朝店铺走去。

    “糖奶奶!身体如何?”李芸香笑着朝坐在门口的老奶奶打招呼。

    老奶奶抬头看着李芸香说:“哎哟,李芸香啊?身体倒无所谓,心苦啊。”

    江秋妤藏在李芸香身后默不作声,等李芸香寒暄完,才跟着李芸香越过门槛走进店里。

    李芸香在货架上拿起瓶瓶罐罐摆弄着:“这里我小时候经常来玩,所以和老板婆婆都是熟人了。”

    江秋妤站在李芸香旁边思考着……总觉得这副场面很熟悉,但脑子里却想不起来。

    “这个怎么样!”

    眼前突然冒出来一个糖罐,玻璃把自己的脸倒映得歪歪扭扭,看着好笑极了。

    江秋妤转头,就见李芸香一脸兴致勃勃,她接过李芸香手里的罐子,看了又看,说:“好,就听李小姐的了。”

    找“糖奶奶”付了钱,两人在街上毫无目的地行走着。

    “要不是家里有人,我真想带你去我家后院看看,那里开了一片秋菊,可漂亮了。”

    听到李芸香那么说,江秋妤抱着糖罐思考后,说:“花,公园也有,况且现在公园已经对华人开放了,我们去瞧瞧。”

    反正也没事干,随便在街上乘了辆黄包车就拉去公园了。

    在公园里找张长椅,于桂花树旁面江而坐,李芸香望这江水的水波荡漾,她说:“真是可笑,别人在咱们的地盘上建了公园,却不让咱们进。”

    江秋妤坐在椅子上,轻轻摇头:“那是之前,再不久,我们一定会夺回属于自己的土地的……虽然可能无法亲眼见证那一天,但我们一定会赢的。”

    李芸香撑着脸,一副欣慰的样子看着江秋妤。

    “您新写的文章我看了,我猜您是以燕子做参照的,对吧?”江秋妤问。

    “是,我得让大家看到我们的同胞所受的磨难。”李芸香点头。

    “真了不起。”江秋妤垂眸,轻轻鼓掌。

    “嗯?这没什么。”李芸香笑了。

    聊聊天,说说笑,江秋妤从口袋掏出怀表一看发现时间所剩无几了,脸上瞬间失落下来。

    这时,风一吹,桂香四溢,落叶也被风推着翻了好几个跟头,正巧有抹金色落在江秋妤发丝上,李芸香见状,俯身,顺着江秋妤的头发用手轻轻将桂花取下。

    江秋妤的视线从怀表移开,她抬眸望着李芸香,呼吸渐渐重了起来。

    “你瞧,落花飘到你头发上了。”李芸香把桂花小心翼翼地捻两指间,莞尔一笑。

    江秋妤的瞳孔放大,她甚至能从李芸香眼中的倒影看到自己那副失神的模样。

    她醉在桂花香中。气氛恰到好处,美玲姐的话又回荡在耳畔。

    江秋妤抿唇,蓦然红了耳根,手指紧紧扣着糖罐的玻璃壁,闭紧眼一鼓作气:“李小姐,您在枪林弹雨中救下我的时候,又或是夏日的中旬我同你共处的时候,您对我的关照一直令我难以忘怀所以,其实我……”

    江秋妤一激动,就连语速也变成了往常的十倍,她睁眼,一脸真诚地与李芸香对上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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