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端

    破败的出租屋内,鲜血的味道久久不散。

    年轻的母亲拉开窗帘,一声叹息在地上绽开。

    她走向躺在地上的孩子,轻轻踹了下孩子乌青的小腿。

    “小宝,地上凉……”

    嘶哑的声音将褚朝来拉回现实,但他的视线却越过了母亲,直愣愣的看着沙发上的尸体,像是完全忽略了母亲的存在。

    周遭是寂静的,耳边只有急促的呼吸与剧烈跳动的心脏。

    褚朝来觉得自己的瞳孔在扩散,心跳的声音也变得轻缓。

    原先的宁静被愈来愈近的警笛声打破,那似乎刺激了褚朝来的神经,他突然发疯了一样笑着。

    母亲垂下眸,发丝滑落,遮住了半张脸,嘴角勾起的弧度是他从来没见过的温柔。

    她说,“你现在真像是一个疯子。”

    褚朝来突然止住了笑,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鸭子,他想起了母亲曾经对他的咒骂,“是吗?这是我的荣幸,这至少比畜牲好了些,母亲……我去死好了,把我杀了吧,我死了就好了!”

    母亲看着他,目光怜悯却没有涟漪。

    她看着,看着自己的孩子伸手想要抓住她的脚踝。

    他要将母亲也拖入深渊。

    只可惜,那双清灰色的手穿过母亲的脚踝,荒诞的现实让他抓了个空。

    没有,什么都没有,他什么都没抓住。

    褚朝来用双手撑起身子,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坐起。

    “不,不是这样的不是!母亲死了,我也死了,不对不对,死了,都死了,所有人都死了,畜牲,畜生还活着……”

    他痛苦的抱着自己的脑袋,有些神志不清的呢喃着。

    沙发上遗体的手臂垂下,怀中的头骨顺势滚落,空洞的眼眶似乎在注视着奔溃的褚朝来。

    那是他的母亲……

    一切,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呢?

    一位富人的情儿浑身赤裸,惨死在家中铺满玫瑰花瓣的浴缸中。

    仇杀?情杀?是早有预谋,还是激情杀人?

    昏暗的房间,电脑上的照片一张张的滑动,像是一场精心制作的手作电影。

    从干净的大厅,到杂乱的卧室,再到糊了一地血液的浴室

    在褚朝来看来,在很多骇人听闻的案件中,都曾出现过这种血腥暴力的场景,所以,他无法提起什么兴趣,更多的是把这当做了一次无聊时的消遣。

    不过,虽然这样无聊的案件,无法做到让一位天才心动,但一把曾高悬头顶的利剑,是足以让一个堕落者冲动的。

    恰如此时,电脑上最后一张照片的出现,撕碎了褚朝来面上的冷静。

    他看着那张照片,握着鼠标的手开始颤抖。

    那张照片中,女尸浑身赤裸,左胯上方的血肉被剜出,只留下一块三角形状的空洞,此处伤口切面看上去非常平整,且没有表皮脱落。

    褚朝来只看了一眼便判断出凶手应该是用了手术刀、切片刀这一类小巧便携式锋利刀具。

    相较于被“细致”对待的腰腹处,死者的胸口脖颈等裸露处,都被留下大大小小的伤口。

    其中包括但不限于钝器伤、砍器伤、刺器伤……作案手段残忍,至少用了三种工具以上对死者进行虐待。

    但让褚朝来在意的,并不是凶手残忍的作案手法,而是死者小腹处,凶手用艳色口红留下的模糊印记。

    —11.20

    体内的细胞疯狂的叫嚣着,颤栗着。

    11.20,或许在别人看来,这只是一串数字,但在褚朝来眼里,这不止是数字,它是一个日期,一个过往,更是一个老朋友留下的问候。

    “真是好久不见啊……”

    模糊的记忆中,那道从容不迫的背影始终纠缠着他,而现在,他有机会让这个人的面目暴露在阳光之下。

    “钟先生,我需要你……”

    褚朝来的声音兴奋且急切,就连紧握方向盘的手都带着一丝丝颤抖。

    “这是第二件事情了。”

    钟先生的尾音带着些许愉悦,这次他甚至没有多问就挂了电话。

    夜幕中,银色的车子如同鬼影,飞速行驶在寂寥的道路上,汽车的轰鸣惊起栖息的飞鸟。

    远离市区的路上很少有人经过。

    褚朝来颤抖的手将车上的音乐开到了最大,这显得刺耳,却能很好的掩盖心跳,直到抵达目的地时音乐才戛然而止。

    站在别墅的门前,褚朝来深吸了一口气,他的心脏似乎已经不属于他了。

    象征厄运的乌鸦从头顶飞过,仿佛在监视褚朝来的行动一般,停留在不远处的树枝上。

    它看着褚朝来踏入别墅大厅,就像别墅里在褚朝来刚踏入时,便自动捕捉的摄像头。

    空无一人的别墅只有摄像头还闪着红光,那个富商给褚朝来留了足够的空间。

    褚朝来略显庄重的带上了一次性医用手套,那原先是装在大衣口袋的,他办案时很爱穿这个大衣,因为这个大衣可以装很多东西。

    一切准备好后,褚朝来启动了别在衣领上的记录仪。

    他的动作看上去轻缓,像是为了不惊扰什么东西,褚朝来的解释是:身为一个合格的私家侦探,要懂得对死者保持应有的尊重。

    视线内,白色玫瑰花瓣铺了满地,从大厅开始,而后顺着楼梯向上,一直到二楼主卧才逐渐减少。

    那里是死者的卧室。

    或许是为了营造一种浪漫的气氛,但现在这样看来反而有点像悼念死人时撒的花纸。

    褚朝来暗戳戳的咬了下手指,这是他幼时留下是坏习惯——在大脑需要冷静时下意识的啃咬手指。

    咚咚。

    曲起的指节敲响了死者的房门,沉重的声音回荡在孤寂的别墅,就像恐怖电影里惯有的开头。

    褚朝来看着厚花纹的木门,低声轻语着,“我要进来了,麻烦回避一下。”

    房间里是没有人的,不过褚朝来从来不是在和人说话……

    他将其称之为仪式感,这些莫名其妙的仪式感总是诡异的,但是一个天才总是会有不同于人的奇怪举动,这是可以理解的。

    “有人敲响了房门,你来开门了对吧?你认得这个人吗?”褚朝来呢喃的同时,也在打量着房间的构造。

    他并不急着去见尸体。

    “你准备好了一切,但来的并不是你希望的人。你希望谁来呢?香薰,白玫瑰,红酒……你在期待谁呢?那个人不是周先生,你的情人吗?”

    “但很显然,来的不是你希望的那个人,你失望的想要驱赶他,但是他说出了你的把柄,是这样吗?”

    房间随处可见的暧昧氛围下,不合时宜的出现了破碎的红酒瓶,凌乱的地毯……这更加印证了此次案件的凶手与那人没有任何关系。

    或许那块沾满血的生肉还能和他有所关联。

    鞋套在进来时就已经带上了。

    此刻,褚朝来坐在玻璃矮桌前,他来闻到了一股不太愉快的味道,但他也只是皱了皱眉,便拿起了一旁的刀叉。

    叉子是那种随处可见的家用不锈钢叉,刀却是医用手术刀,很锋利,上面没有血迹残留。

    暂时无法确定是不是在死者腰侧留下伤口的凶器。

    刀叉被放在防伪证据袋中,然后整齐的摆放在玻璃桌上。

    “为什么没有将辛苦狩猎的食物享用干净呢?这不是你的行事风格。”

    褚朝来看着玻璃盘中摆放精致的生肉,眼眸半瞌。

    说出口的话像是在自问,也像是问凶手,“这一场盛宴,你又策划了多久呢?”

    那双包裹在医用手套中的手推开了浴室紧闭的玻璃门,恶心的味道瞬间扑面而来。

    看着浴缸中的尸体,褚朝来出现了一瞬间的战栗,尸体的状态与照片中相差无二,可亲眼看到总比照片来的恶心。

    在颤栗后,褚朝来略带疑惑的走进,似乎有些好奇。

    对于老对手的熟悉,褚朝来几乎一下子就发现了不对劲。

    “为什么就这样草草了结了呢?”

    死者虽然浑身伤害,但是那些受伤处并无血液凝结,创口哆开也并不明显,根据以往的经验,褚朝来可以断定,死者是死后收到的伤害。

    这种行为俗称——虐尸。

    他的思维逐渐扩散,“这究竟有没有你的手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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