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周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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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传送石迸发的蓝光瞬间将两人吞没,当两人再次睁眼时,潮湿的空气立即裹住了他们的鼻喉,空气中潮湿的青苔混杂着腐叶的腥甜,四周参天古树浓密的枝干将青天白日遮蔽起来,竟无一丝光束能透进来,浓稠的白雾在密林之中翻滚。

    裴千秋感受到微生月掌心那因常年握剑留下的薄茧,隔着半透的玄色衣袖烙在他的腕间,那丝缕缠绕在腕间的温度悄然蔓延开来,刹那间在他的耳边烧起一抹红云,氤氲出难言的悸动。

    “姑娘,这雾气……透着古怪”他压低嗓音,沙哑的声音在死寂的丛林中格外清晰。

    微生月这才惊觉两人此刻的姿态有些不妥,匆忙松开手。腕间的铃镯轻擦衣襟发出阵阵悦耳地响动,惊飞了枝头的蓝雀。为了缓解尴尬,她环顾着四周,开口问道“你可知我们传送到了何处?”

    裴千秋的伤口仍在渗血,气息略带着虚弱,略带歉意地解释道“不知,这枚传送石可将人传送至千里外,但并没有固定落点。”

    微生月眉头紧锁,望着面前的裴千秋,狰狞的伤口粘黏着破裂的衣料,看的她内心仿佛也被鞭打一般疼,她声音沙哑道“倘若你信得过我,我先带你去处理一下伤口。”

    裴千秋凝视着眼前的紫衣少女,虽是连面容都瞧不清楚,可不知怎的,打心里头产生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信任感,遂点了点头应允。

    微生月仔细端倪着四周,山间云雾缭绕,枝繁叶茂,蔽日遮天,看上去倒是有几分不周山的模样。

    不周山,阴差阳错之下她倒是提早了许多来到了这里,前世百门宴之后,日照千峰的长老命他们来不周山历练,正逢上古剑法《玄阴剑法》现世,暮星云便是凭借着这次历练得到了玄阴剑法,此后靠着此剑法更是不过一年便来到了筑基期,她当时虽没有来过这处洞穴,却也是有找到别的秘籍的,只是当时糊涂,将寻来的秘法都给了胡茵音……

    不周山内遍布着烟雾缭绕的密林,而山腰处的烟雾最是浓郁,他们此刻应该位于不周山的山腰,裴千秋目前的身体状况极有可能会吸引来不周山内独有的山鬼——鬼童,那是一种嗜血成性的魔物,乃是被抛弃的死胎怨念所化,这对金丹期的裴千秋自然不必畏惧,只是眼下裴千秋被臣宴之重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眼下离他们最近的正是暮星云当初得到玄阴剑法的洞穴,虽说她从未去过恐有变数,不过那儿好在有着上古阵法的压制,反无魔物敢靠近,相比之下可是十分安全了。

    山中环境复杂,她和裴千秋虽都是剑修可却用不得御剑飞行,只得徒步前行,好在通往玄阴剑法的路线她记得分明,赶在太阳完全落山之前便抵达了洞穴的入口,这对此处的熟练程度,即便是裴千秋的传送石带他们来的此处,也不得不让他生疑了。

    暮色将熄的山洞里,新生的篝火氤氲开一片昏黄的暖意,湿柴啪啪作响,火光将两道身影打在粗糙的石壁上,摇曳不定。

    火光跳跃,清晰地映射在裴千秋紧抿的唇线和那微微颤抖的长睫上。

    “解开。”微生月言简意赅,声音不高却又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力道,她的视线落在血迹已成暗褐色的伤口处,眉头微蹙。

    这主动的要求让裴千秋身体几乎不可察觉地一僵,片刻挣扎后,他发白的指节开始松开腰间的玉带,玄色的衣袍随着裴千秋的动作褪了下来,露出一片被血沾染的雪白色肌肤和锁骨线条,腰腹间八块肌理若隐若现,流畅中带着凌厉的力道,细密的汗珠还依附在沟壑间游走。

    活过一世的微生月早已没有少女那般羞怯和害怕,如定力极强的佛子一般跪坐在他身侧,甚至还借着处理伤口的由头坦然欣赏眼前的“秀色”。

    “忍着点”她语气温温和和,下手却是极为利落果断,冰凉的剜刀精准地将糜烂的腐肉一点点剥离。每剥离一次,她都能感受到他肌肉瞬间的紧绷和极力压抑的抽气声。

    微生月取过清水仔细的清理了伤口周边的血污后,微凉的指尖沾着黏腻的草药膏触上他锁骨处的伤口,手指不可避免的触碰到他那滚烫而紧绷的肌肤,灼热的温度透过指间触碰着着年轻躯体,氤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因着异性接触而产生细微战栗。

    她利落的撕开内裙干净的内衬,裴千秋笨拙地别过头,将侧脸暴露于火光之下,那线条优美的耳廓此刻却红的要滴出血来。

    前世的他们虽有婚约,可到底还是因着那一纸婚约走到一起的,相处起来自是相敬如宾,未曾有逾越之举,她也曾试图蛊惑过裴千秋,奈何这位清冷禁欲的师兄极守婚前的礼节,不为所动。如今才知,素日清冷矜贵的裴师兄,身子竟是这般敏感,面对异性的触碰竟是这般……羞怯?这般发现,让她心中生出些许恶作剧的念头。

    为了将布条包裹住裴千秋宽厚的前胸和肩背,她倾身向前,手臂几乎环抱住了裴千秋,空气因两人的贴近而变得灼热、粘稠,乌丝垂落,若有若无地扫过裴千秋裸露的肩颈,那细微的氧意宛如电流窜过全身,令他浑身一颤,双拳紧紧?着衣摆。

    “好了”随着少女一声略带沙哑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裴千秋抬头对上那双明艳的凤眸,或许是因为被紫纱蒙着脸面的缘故,他并未察觉出面前的紫衣少女有什么情绪,反倒是他自己变成这番狼狈的模样。

    其实微生月也是一样的,夕日的爱人不但没死还好好的出现在她的面前,已然让她内心悸动不已,更别提如此暧昧的相处了。只是彼时的裴千秋根本不认识他,若是表现多了一丝的贪恋,怕是要将他吓跑了去。

    待裴千秋穿好衣服,终是忍不住问出了这一路心中的困惑“在下十分感念姑娘相助,只是不知姑娘是何人,为何要出手相助?”琥珀色眼眸认真注视着她,宛如陈酿的桃花酿。

    微生月忍不住打趣,她笑着反问道“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向别的姑娘问名字时,要先自报家门?”她眼眸微眯,笑意盈盈。

    “啊……”裴千秋意识到了自己的唐突行为,于是将面上那残缺的饕餮面具取了下来,露出一张风华绝代的面容,少年英气在裴千秋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他缓缓开口,声音还带着一丝沙哑“在下日照千峰裴千秋,斗胆问姑娘姓名。”

    微生月望着这张英俊的脸庞,已然有百年未曾相见,恍若隔世,再次相望眼眶却是忍不住的湿润。她极力收敛着自己的情绪,笑着回答道“我叫赵月儿,至于为何救你……”她顿了一下,缓缓凑近裴千秋,近得似乎能感受到对方的一呼一吸,缓缓补充道“心之所向,想救便救了。”裴千秋盯着那双热烈的眼眸,因着些许泪光看起来像是碾碎的星光装进了月华之中。

    因着上一世的愧疚与担忧,微生月还没决定好是否要和裴千秋产生联系,暂且先用着她在赵家村时候赵氏夫妇给她取的姓先糊弄。

    许是因为方才的暧昧,加之身后就是石壁,裴千秋并没有躲开,只是愣愣地看着那双凤眸,他并不相信所谓一见钟情能让人宁可豁出性命也要相助,况且能在臣宴之手里头拖出一线生机的应当是极为了解他的人,可内心的悸动却让他自然而然地忽略了这件事,分明这是一件疑点重重的事情。

    微生月见好就收,后退了几步起身,她转身拾起地上的石块,将石子抛了出去洞穴深处。

    哐嘡——漆黑的洞穴瞬间变得光亮,石壁上出现了一排排的火炬燃着蓝色的光焰,径直出现一条甬道。

    她伸出手示意裴千秋起身,假装着一副好奇的模样“此处看着有人住过,不如再往里走走?”裴千秋虽觉蹊跷,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搭上她的手。

    在洞穴的外室分明是干燥的,又并无下雨,可甬道内的地板明显要潮湿的多,微生月在前面探路之时若非裴千秋扶着就要滑倒了

    她边走边补充道“家父教过些机关秘术,你有伤,跟在我身后,放心交给我。”蓝色的光芒打在少女略显单薄的背影上旁生出几分可靠感。

    不过一会,少女突然猛的停了下来,原来是已然走到了尽头,好在裴千秋一直没有松懈警惕,及时跟着停了下来并没有撞上她。

    微生月上一世并没有进来过这个洞穴,暮星云当年是在被山中的鬼童重伤后逃进了此处的,中途还遇上了裴千秋,两人便一同来了此处,她上一世也是从裴千秋口中了解到这处洞穴的,她自己并不知道他们如何进去藏有宝藏和上古秘籍的内室,突然,微生月仿佛被点醒一般,她想起雾涔带她走过的那条漆黑的巷子,走到尽头的通道一般都有可触发的机关,或许这个甬道也是一样的道理。

    她看了看四周的石壁,不同于诡城墓穴的砖瓦墙,不周山的石壁虽凹凸不平,可并无裂隙,唯一特殊的就是那燃着蓝色焰火的火炬,她将四周的火炬都摸了个遍,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于是她又将目光投向那蓝色的焰火。

    她和暮星云到底有何不同?她仔细想了一番,对了!伤口!暮星云是带伤进来的,她召出碎星剑给自己的掌心割开一道口子,缓缓将手靠近蓝色的火焰,鲜血顺着掌心流入蓝色的焰心当中,却并没有什么反应,她心下一狠将手伸进了火焰当中。

    裴千秋眉头紧缩,被她突如其来的“自残”行为吓住了,正担忧地伸出手想要拦住她。

    却只见微生月游刃有余的将双手游离在焰心当中,预想的疼痛并没有到来,蓝色的火焰仿佛带着治愈的力量,伤患处的鲜血漂浮在焰心之中,在火焰的包裹下,那道凄厉的伤口竟是缓慢的凝聚结痂。

    火焰向来是焚烧一切的存在,可竟有治愈之力,温暖的焰光并没有灼烧她的皮肤,而是温柔地安抚着她那早已腐烂发臭的内心。

    突然,他们的脚底下燃起熊熊烈火,这才惊觉方才甬道地上的水是柴油。蓝色的焰火迅速蔓延上来,裹挟着他们的全身,待火焰灭了,他们已然被火焰带至洞穴的内室。

    环顾四周,此处内室四处仍然是石壁,并未有装饰,各色的珠宝黄金遍布在地上,中央是一个刻满古老符文的圆盘矮台,这正是上一世暮星云和裴千秋得到上古秘籍的上古阵法。裴千秋和她讲过,他们正是在洞穴内一处古怪的低矮圆台上被秘籍认了主的。

    裴千秋率先打破了沉默,此时的他身上的伤口皆被蓝色的火焰所治愈,仅留下被鞭痕破了口子的玄色劲服;状态也比方才好了许多,气息还有些不稳,吐字清晰道“此处竟有上古匿藏秘籍的阵法!”

    微生月转过头看向裴千秋,面露喜色道“裴兄竟知晓上古阵法?”

    “家母对上古的阵法略有研究,教过我一些晦涩难懂的上古符文。”裴千秋向前走到了圆台面前,伸出手拨开那覆在上面的尘土,思索了一会,缓缓向微生月翻译道“以血入阵,世人皆渡。”

    “这意思可是,滴血入阵便有福禄降身?”微生月佯装一副好奇的模样,哪怕裴千秋不告诉她,她也是知道这上古阵法能使秘籍降世的,可这自然不能让裴千秋察觉出来。

    “嗯。” 裴千秋点了点头

    微生月鼓励道“裴兄不如先试试,或许真有福禄降身?”她没有来过这个洞穴,最保险的做法应是看着裴千秋是如何获得秘籍的。

    “赵姑娘,可否借我本命法器一用?”裴千秋转头看向身后的紫衣少女,他接过碎星剑,散发着淡蓝色流光的剑割破掌心,血滴落入阵法的那一刻,圆盘开始流转,金光自阵法中迸发,一本古朴的秘籍出现于悬空之中,裴千秋的手背出现一块上古符文的印记。

    无量残阳心法!微生月一惊,哪怕时间提早了这么多,裴千秋还是将无量残阳心法唤醒了,上一世的裴千秋来到这里也是得的无量残阳心法,以红日之力,暮气调息,是一本让修士战斗中迅速恢复状态的精神力法系心法。

    一息之后,古朴的梵文消散,裴千秋终于回过神来。

    温热的双手搭了过来关切道“可感觉哪里不妥?”

    “我没事,倒是方才脑中浮现出了秘籍的内容”言罢裴千秋退出圆台,给微生月腾出来位置。

    紫衣少女接过碎星剑,紫藤色罗衣步履生花,持剑立于圆盘中央,裙角的曼陀罗开得妖冶,她伸手将碎星剑再次割向手掌心,鲜血滴落于轮盘,轮盘竟逆时针猛的快速飞转,没有金光,反是一股黑色浓雾猛的窜出,裴千秋见状,急忙运转体内的法力,冰属性灵力自掌心迸发而出攻向那团黑雾,浓烈的黑雾竟是将他弹了开来。

    片刻,黑色的浓雾散去,只见紫衣少女跪坐在圆盘中央,嘴角余留着大量血痕,暗紫色的罗衣被赤红的鲜血浸入,少女的面色十分难看,手中攥紧了碎星剑搭落在一旁,另一只手的掌心数道凄厉的划痕还不住地流着鲜血,少女面色十分难看,眼神空洞地望向前方,那是挣扎无果后绝望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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