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跃:“怎么个不对劲?”
谢正放下茶碗,说:“平常我回医馆都是从背面的小门进,开张的时候才会开大门。
我今早一迈进小门,就发现屋顶破了个大洞,刚开始还以为是有野猫坏了屋顶,气得我拿起扫帚就想把野猫找出来赶走。
可刚走到案桌旁时,却发现我这些年记录的脉案被翻得乱七八糟的。我一清点,坏了,只有与你同病例的病人的脉案被偷走了。
除此之外,我还发现我离开前留下的墨汁几乎被用完而案桌却无墨迹,一看就不是猫能做的出来的。
当时我就推测,这屋子遭贼了。
我怕贼还藏在屋子里,我一老头子斗不过贼,只能悄悄从小门退出并上锁。
当时我还没吃早食,肚子饿得很,就想着,天塌了,都要先填饱肚子,于是我就打算绕到医馆对面的包子铺买几个包子吃。”
凌跃适时提问:“后来呢?你怎么发现有人监视的?”
谢正一下子说太多话,口都干了,又嘬了一口茶,接着说:“我蹲在包子铺门口吃包子,却发现蹲在我身旁的小伙一边吃包子,一边盯着我的医馆,我在一旁都觉得毛骨悚然。
他吃完包子后,还自言自语了一句,蹲了三十天了,也吃了三十个包子了,怎么还没回来?
要不是老夫注重保健,耳朵还算灵光,不然都听不到这句话。”
谢正稍作休息,接着说:“依老夫多年行走江湖的经验来看,我是被人监视上了。思来想去,估计也就跟你的毒有关了。
想到一个月前我与你约定今日在医馆相见,若是我不出现,你也就白跑一趟。可我若是以大夫的身份出现,估计我俩今天都不能在这好好在这谈话。
所以我就跟西街的乞丐互换衣服,以乞丐的身份在一馆门口等你了。
你也挺机灵的,对个眼神就看出我来了。”
凌跃听完,联系之前发生的事情,也只能得出一个结论:监视医馆的人是太守夫人黄娇派来的,亦或者是她背后的势力所派来的。
想到那个监视的人并没有跟上来,说明没有直接认出她,那么这人应当是太守府之外的人。
如果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内宅妇人,能差遣的人也不过是府里的下人,可她却能差遣一个太守府以外的人来监视一个医馆达一个月之久,可见黄娇根本就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凌跃收神,对谢正说道:“辛苦你了,谢大夫。”
谢正摆摆手:“这是我该做的,唉,说到底,还是得为我师弟当年犯下的错擦屁股啊。”
擦屁.股?
凌跃:“啊?”
谢正怕谢冰最后找不出此毒的根治之法,若是让凌跃知道这毒是从谢氏医庄出来的,让她传出去,谢氏医门怕是会成为江湖笑料。
谢正自知自己的嘴又快了,悄悄掐了自己一把,尬笑道:“没什么没什么。”
此地无银三百两。
好了,她从这个大嘴巴谢大夫这里又大致推测出来了,她身上的毒跟他师弟有关系,依他的语气来看,他师弟是造成原主中毒的直接或间接推手。
凌跃不想追究谁对谁错,只想解毒。都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如果毒出自他师弟之手,身为同门师兄弟,学的东西都差不多,谢正应当也能对付这些毒。
凌跃对于谢正的医术又多了一层信任。
凌跃:“这一趟回来,您可曾找到找到治疗之法?”
谢正从打开脏兮兮的包裹,掏出一张折叠的纸,递给凌跃:“有缓解之法,但是根治之法还在研制中。”
凌跃奇怪:“您不是已经给了缓解之法吗?”
谢正摆摆手:“哎,虽然都是缓解之法,但两者大有不同。”
谢正以医者的角度给凌跃作出通俗的阐释,凌跃一听就知道这个释缓方子比之前那个好多了。
凌跃也从自己腰间挂着的小布袋里掏出一粒蜡封的药丸。
凌跃:“这是别人给我的解药,说是吃上三粒就能根治。您帮我看看?”
谢正一听就来了兴趣,接过药丸:“谁给你的?”
凌跃:“保密,反正不是什么好人。”
谢正拆开蜡皮,刮了点药泥搁在窗边,吹了个带有特定节奏的口哨,吸引几只小麻雀叮窗沿上的药泥。
观察了一段时间后,小麻雀不仅活蹦乱跳的,还想着扑向谢正的手,叮他手上的药丸。
谢正用空闲的手轻轻驱赶小麻雀,说:“没毒。”
谢正再将药丸靠近茶碗,刮下一层薄薄的药泥。
他亲口尝了尝,点点头:“制作这粒药材的药丸和方子上写的药一致,除了配伍比例略有不同,但大体上功效是一致的。”
看来当年药童不仅盗走了毒方,还盗走了释缓的方子。
临行前,谢冰已经跟他说了,此方只有释缓的功效,绝无根治的功效,可给凌跃药的人却说吃了三粒即可解毒。
如果这人不是懂行的人,多是受了别人的误导;如果是懂行的,怕是想让凌跃在希望中死去啊。
谢正将自己的想法悉数说出来,凌跃不禁陷入沉思。
凌跃不关心黑衣人是否存心误导她,她只抓住了一个关键性问题:黑衣人也没有根治此毒的解药,因此她也不必为了所谓的解药受他威胁。
一想到这,凌跃的心情就豁然开朗。
等傅征查探出黑衣人背后的人之后,她就可以借傅征的手狠狠处置他而不用担心被威胁拿捏了。
之前黑衣人在她面前装大爷,接下来也该到她对其揉圆搓扁了。
谢正:“这段时间你就按上面的方子抓药煎服,细则都写在左下角,我就不再赘述了。”
凌跃:“好,多谢谢大夫。只是,医馆被监视着,您在何处落脚?”
谢正:“害,我就不回医馆了,索性直接返回师门,与师弟今早研究出根治之法。三个月后,我们在天香楼再见一面。”
两人作别,凌跃先走出了天香楼的大门,一段时间后,谢正才出天香楼,一路朝着未知山的方向走去。
……
距离凌跃与谢正的天香楼一面已经过了三天,凌跃与黑衣人的一月之约也到期了。
还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她与黑衣人在演兵场旁约见。
虽然傅征说给她下毒的人是霍风,但是在没有亲眼见证之前,她还是保留了一丝丝怀疑。
上次情况太突然,她都没好好观察黑衣人,如今心里有了底,少不得得好好观摩一番。
眼前的黑衣人身量比霍风高些,但是往他鞋底一看,准是穿了增高鞋。
再观察他的肩围和腰围,比平常也大了一圈,凌跃估摸他不仅垫了肩,还扩了腰围。
如果说化装后的体态能够骗人,但是有一处却绝对骗不了人。
那就是脖子后的痣。
或许霍风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脖子后有一粒圆形的黑痣,所以乔装打扮的时候就忽略了后面。
若是碰上其他人,他或许还能蒙混过关,可偏偏凌跃在知道黑衣人可能是霍风之后,特意在白天时观察了他,发现了他视线无法触及的黑痣。
如今黑衣人的痣与白天霍风的痣完美重合,此人乃霍风无疑。
霍风刻意变了声线,低沉了许多:“东西呢?”
凌跃把假虎符递上:“拿来了。”
霍风接过,检查一番,看起来并没有发现虎符有什么不对劲。
凌跃:“壮士,这解药……”
霍风扔给她一粒蜡封药丸:“这是第二粒,事成之后再给你一粒。”
凌跃:“多谢壮士。只是……吃三粒就能痊愈了吗?”
霍风肯定道:“是。”
字也太少了,根本套不出什么有效信息。
凌跃接着问:“我体质太差,就怕三粒无法根治。若是我潜伏在将军身边,多帮您做些事,您能多给我一粒吗?”
凌跃并不需要他的药丸,只是需要引出某些线索。
对霍风来说,若是凌跃能继续潜伏在傅征身边为霍风所用,这笔买卖绝对百利而无一害,毕竟要重新找合作者可比用既有的合作者省事多了。
可霍风却摇头:“药丸珍贵,不能多给,你可以开其他条件。”
看得出来,霍风也想继续合作。
凌跃可看过释缓药丸的方子,上面的药材根本算不上珍贵。
单凭药丸珍贵这四个字,她就知道霍风根本不知道药丸怎么做出来的。那么他获得药丸的途径就只有两个,要么是他背后的人给的,要么是他从除背后之人之外的其他人那里得来的。
可如果是他背后的人给的,他肯定不确定药丸是否还有存量,一般情况下,都会请示上级才商谈,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直接拒绝她。
因此,凌跃排除了前者这一可能,就只留下第二种可能。
由此,又延伸出另外的问题,他怎么知道别人有药丸?他又如何得到别人的药丸?买?偷?骗?抢?
凌跃还想到一个问题,当初傅征告诉她,霍风放进包裹里的耳环根本无毒。
况且,她在戴上耳环之前就已经有腹痛的症状,说明在戴上耳环前就已经中毒。
凌跃怎么看都觉得霍风是早知道她中毒,并且设计使她误以为是他下的毒,再拿不知道从哪搞来的药丸,引诱她为他效力。至于霍风是如何知道她中毒的,凌跃至今没有头绪。
可这只是一个推测,目前并没有太多线索供凌跃论证下去。
她还想继续套话,可霍风也不是个傻的,留下一句话,直接转身就走:“你太啰嗦,你先想好条件,下次见面再说。”
好吧,凌跃闭嘴。
下次就不要见了,如今她手捏药方,可不缺这一粒药丸。
凌跃刚想转身回军帐,却发现一个熊一样的阴影逐渐覆盖住她的身影。
月色冷凄,凌跃汗毛一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