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晚的谈话后,凌跃立即将处理银簪提上日程。
趁着傅征外出操练将士的功夫,凌跃将蜡烛切碎,将其加热成蜡液,再将三分之一蜡液倒入提前准备好的长方形木盒,待蜡液冷却凝固后,再将抹上油的银簪放入木盒,最后将剩下的蜡液尽数倒入木盒中。
待全部蜡液冷却后,凌跃将蜡块取出,用细线将蜡块对半剖开,取出里面的银簪,然后再合上蜡块。
凌跃从床底掏出一个不起眼的小盒子,将棉絮铺满箱子,再将蜡块放入箱子中,盖紧,上锁。
趁着凌跃那层与银簪有关的那层身份没被傅征知晓,她必须将梅花环牡丹的银簪改成普通样式的簪子。
但是凌跃考虑到这个簪子牵涉了太多秘密,万一哪天还是被卷进这些秘密,或许就得要用上梅花环牡丹银簪。所以,她还是得把梅花环牡丹银簪的原有形态给保留下来,届时她还能利用蜡块重新再做一个。
凌跃了解到的有关原主的信息太少,她必须做好完全的准备,以免陷入危险中。
完成了这项任务,接下来就到了改变簪子花样的形态了。
簪子唯一一次出现在傅征的眼前还是在接风宴的时候,当时傅征的目光大多停留在她的正面,即便是看到她背面的银簪,但以他俩的身高差所带来的距离来看,傅征根本就不会注意到银簪上的梅花里的花蕊被雕成了牡丹。
所以,凌跃就打算将牡丹变成花蕊。
以她在上一世得知的信息来看,银的熔点在九百度左右,炊事军的灶火根本无法达到这个温度。
她本想将银簪带到银匠加工,但当她抬头看向军帐的门口时,却摇了摇头。
凌跃的说话声只有自己能听见:“估计一出门就被监视了,行不通。”
况且,京城医馆的经历已经不能让她相信任何看似无害的人,若是银匠铺的银匠就正好是这个组织的据点之一,那么她就跟主动送上门无异。
思绪百转千回间,她突然想到,既然水滴石都能穿,刀磨银簪亦可改形。
她拿起削蜡烛的小刀,耐心打磨牡丹花,可到底是这个时代的刀不够锋利,忙活一下午,也只能将一朵牡丹花打磨成半球状。
凌跃抬头看看外面的天色,估摸着傅征快回来了。
凌跃按了按酸痛无比的手,将银簪收好:“来日方长。”
傅征从衣袖中掏出一个木纹盒子,递给凌跃:“打开看看。”
凌跃当然不认为这会是傅征送的礼物,毕竟他眼中没有昔日在榻上耳鬓厮磨的黏腻,只有坚定地闪烁的光芒——那是胸有成竹的表现。
凌跃已经大概猜到盒子里的东西与什么事情又关了。
凌跃接过盒子,纤纤玉指与傅征粗糙的掌心有了交集。傅征的手心有点痒,但也只是一瞬间。
她打开盒子,里面赫然放着一块老虎形状的铁牌。
凌跃抬眼看向傅征,低声道:“将军,这是……虎符?”
傅征话有玄机:“是也不是。”
凌跃秒懂,她想玩真假簪子的游戏,他也玩起了真假虎符的把戏。
这就是睡同一个榻睡出来的默契吧?凌跃想。
既然是假虎符,她也没有什么避讳了,直接将虎符拿出,正反面反复打量。
她一摸,就知道问题出在哪了。
在多次床第之欢中,凌跃不止一次见过傅征脖子上的铁牌,只是当时太晃,她看不清细节。只记得某次翻转时慌乱之下不小心抓住了那块铁牌,铁牌的侧面手感粗糙,像是刻有许多纹路。她还没来得及细看,就被傅征抽回了铁牌,再次陷入一场荒唐中。
凌跃隐晦地婆娑假虎符的侧面,发现侧面虽然也有点粗糙,但是明显没有真虎符的纹路。
凌跃猜测,只有没有被刻上的纹路才是真正的虎符识别记号。
凌跃把猜测藏在心里,并没说出来。知道越多,死的越快。
她把假虎符放回小盒子里,故意问:“将军,您就不怕收到假符的人识破吗?”
傅征挑眉:“我相信你已经有答案了。”
傅征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得出一个结论——凌跃绝对不是花瓶美人。
凌跃莞尔,走近傅征,看了一眼帐门,示意他低头。
傅征会意,微微弯腰,道:“洗耳恭听。”
凌跃踮起脚,一手抓住傅征强有力的胳膊,侧过头,嘴唇对着傅征的右耳,用气音说道:“依我之见,将军不是怕收到虎符的人识破,而是怕那人没识破。”
傅征满意点头:“说说原因。”
其实凌跃猜测傅征此举就是为了告诫藏霍风在背后的人:傅征已经对此事警惕,不要轻举妄动。
此时正在战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倒不如在霍风拿到假虎符后,派人盯着他的行迹,待取得背后之人的线索后,等战后再彻查此事。
若是虎符太仿真,背后之人当真了,假虎符被有心之人利用,镇州的战况怕是更加复杂。镇州已经经不起更大的动荡了。
凌跃心里虽然这么想,但是到了嘴边,却成了另一句话。
凌跃接着说:“您是怕那人没识破,霍风就不会再让我接着偷虎符,进而不再给我解药?”
人有时候表露得太聪明不是好事,身为妾室,就应该装得傻些,免得惹来猜忌。当然,表现得太傻也不行,若是傅征因此对她丧失了兴趣,她的夜生活可就没保障了。
凌跃的尺度拿捏得刚刚好。
闻言,傅征眼底闪过一丝失望,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机灵有余,聪明不足。难道看错了?
傅征垂眸看向仰头的凌跃,从她水润的双眸中,只看见了浩淼星河。
罢了,看人宜取长,不宜取短,这样的她也很好,如果忽略掉她可能是一个小撒谎精的事实的话。傅征想。
既然凌跃没有猜出来,傅征也没打算继续解释,低头亲了她一口:“被你猜对了。”
凌跃回敬他一吻,心里得意:小弟弟,又被姐骗了吧哈哈。
……
霍风与凌跃的一月之约还没到期,但是她与谢正的一月之约却到期了。
凌跃刚出现在谢正的医馆前,就发现一个乞丐衣衫褴褛地坐在医馆的石墩子上。
乞丐发型凌乱,衣服上沾了油灰和树叶,污糟不堪,他一抬手,凌跃还发现就连衣袖都变成了一缕一缕的布条。
惨,太惨了!
凌跃第一次见识到古代版的乞丐,都想掏出两个铜板给他买个包子吃。
可他面前没有破碗,让她空有铜板却无力施展。
凌跃打算让乞丐伸手,直接把钱放在他掌心:“老人家……”
乞丐一听到凌跃的声音,抬起头来,隐藏在杂乱头发里的眼睛炯炯有神。
他朝凌跃眨眨眼,然后眼神隐晦地看向凌跃后背。
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不是谢正还能是谁?!
凌跃一瞬间就领会到了谢正的意思。
——背后有人监视!
电光火石之间,凌跃眼睛微动,已经给两人编好了剧情。
凌跃满脸怜惜:“老人家,您穿得也太单薄了。”
谢正秒接戏,颤抖着声音说:“没办法啊,天冷了,大家衣服都不够穿,老朽想捡件衣服都捡不到。夫人,看你家境不错,就施舍老朽一件衣服过个冬吧……”
凌跃接着说:“唉,母亲常说,赠人梅花,手有余香。我带你买件衣服吧。”
谢正表现得更激动了,声音更加颤抖:“当……当真?!”
凌跃悲悯天人状:“那是自然。”
谢正得寸进尺:“三天没吃东西了,我肚子也很饿……”
凌跃笑道:“帮人帮到底,就当是为了我以后的孩子积福了。既然衣服都给你买了,吃一顿也不在话下,正好我订了天香楼的包间。”
谢正背着个破破烂烂的包袱起身,作势要跟上凌跃的脚步:“多谢夫人,您的大恩大德我来生当牛做马还!”
负责盯守临安医馆的黄一看了这一出戏码,嫉妒得牙痒痒:“我还没吃过天香楼的饭菜呢?这老不死的可真走运。”
一想到老乞丐能跟着那位夫人吃香的喝辣的,自己却被派来看了一个月的医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心里更加不平衡了:“这医馆就没开过门,也没人进出,有什么可看的!”
黄一挠着脑袋,完全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当凌跃感受到背后的目光收回后,才靠近了谢正几分。
凌跃低声道:“怎么回事?”
谢正垂着头,小声回应:“换身衣服再说。”
凌跃不再说话。
谢正穿了新衣裳,再借了店家一捧水,将脸洗干净,终于洗去了乞丐的气质。
谢正悄咪咪道:“这衣服的钱算我账上,用药材抵债。”
凌跃谢绝了,如果能治好她的毒,别说一套,几十套也行,当然,百套不行,她买不起。
凌跃并没有预订天香楼的包间,但是为了两人接下来的谈话,她还是咬咬牙,掏花重金订了个最尽头的包间。
金库告急!!!
凌跃无声叹了一口气。
两人进入包间,凌跃将菜单递给谢正:“谢大夫,您点。”
谢正一看菜单:“嚯,这么贵。”
凌跃在桌底下揪着帕子,面上笑意盈盈:“没事,您点,我有、的、是、钱。”
大不了找傅征要点钱,毕竟她冒险帮他递假虎符,多少得要点报酬吧?
谢正实际上并不饿,只点了一壶茶:“刚才我骗人的,今天吃了四个肉包,腻得慌,喝壶茶冲冲腻味就好。”
凌跃松了一口气,道:“好巧,我也不饿。”
待小二上了一壶茶后,凌跃把门栓上,两人分别检查包间的各个角落,确认声音不会被漏出去后,才开始谈话。
谢正咂了一口茶,拍着心口,后怕道:“今天我一回来就发现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