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通牒

    戌时钟声在西市鼓楼第七次震颤时,蒙醉兰的软剑正绞住第三名刺客的咽喉。血珠顺着剑身沟槽滚落,在青石板缝间绽出细小的曼珠沙华。她忽然发现这些刺客的耳后都烙着新月纹——这是西域奴隶贩子的标记,却被人用大梁官印生生烫平了皮肉。

    "小姐看头顶!"蒙阔的暴喝惊破血色迷雾。蒙醉兰仰头刹那,七盏孔明灯正悬在飞檐翘角之上,灯面绘着的血色鸢尾在夜风中舒展花瓣。每片花瓣都缀着金箔小字,她运足目力辨出"贪""嗔""痴"三字,这正是西域伊兰特王室死亡通牒的七宗罪标记。

    锦思云的描金扇突然横切入战局,二十八根扇骨旋出漫天金芒。当啷声中,七盏孔明灯的悬绳应声而断,坠落的灯盏却在触及地面时轰然炸开。蒙醉兰嗅到空气中弥漫的龙涎香混着火药味,这是工部军械司特供的"雷火弹"气息。

    "小心灯油!"锦思云揽住蒙醉兰的腰急退三步,先前站立处已被幽蓝火焰吞噬。火舌舔舐着青石板,竟蚀出蜂窝状的孔洞——分明是掺了西域蚀骨粉的磷火。

    蒙醉兰反手扣住锦思云命门,却被他腕间佛珠硌得指尖生疼:"你怎知灯里有机关?"话音未落,最后一个坠落的孔明灯中突然射出九枚透骨钉,钉尾系着的银丝在月光下织成天罗地网。

    "因为这种把戏..."锦思云振袖甩出三枚玉珏,寒光闪过处银丝尽断,"二十年前家父便领教过了。"那玉珏边缘的锯齿状缺口,竟与蒙醉兰怀中双鱼玉珏的暗纹完全契合。

    刺客首领突然发出夜枭般的尖啸,剩余二十三人齐刷刷扯开衣襟。蒙醉兰倒吸冷气——他们胸前绑着的不是火药,而是密密麻麻的琉璃瓶,瓶中蠕动的正是崆峒派秘炼的"噬心蛊"。

    "闭气!"蒙阔掷出玄铁盾将蒙醉兰罩住,自己却暴露在漫天碎琉璃中。蒙醉兰透过盾牌缝隙,看见老护卫长脸上瞬间爬满青黑色经络,虬结的血管下似有活物游走。

    "蒙叔接药!"锦思云凌空抛来白玉瓶,自己却被三个刺客缠住。蒙阔咬开瓶塞仰头饮尽,喉间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七窍中涌出汩汩黑血,血泊里挣扎的蛊虫竟被药液灼成焦炭。

    蒙醉兰软剑抖出七朵剑花,峨眉派的"金顶佛光"混着少林的"金刚伏魔",将两名刺客钉死在酒肆旗杆上。她突然瞥见赵无涯的钢制义肢关节处闪过幽光——那分明是波斯匠人特制的"鬼工枢",三年前父亲曾将这种机关术列为蒙家禁品。

    "你们从哪得来的鬼工枢?"蒙醉兰剑锋抵住赵无涯咽喉,却见他嘴角溢出黑血,"不说就去阎王殿..."话音戛然而止,赵无涯的天灵盖突然炸开,钻出只通体赤红的血蛛。

    锦思云的纸扇及时挡在蒙醉兰面前,血蛛撞上扇面发出金铁交鸣之声。那畜生八足扒着金箔,口器间竟吐出绣着锦字的绸缎碎片:"...亥时...醉仙楼...真相..."

    当最后一名刺客在磷火中化为焦骨,长街重归死寂。蒙醉兰弯腰拾起烧剩半截的绸缎,火光中隐约可见"永昌四年漕运"字样,落款处盖着的却是兵部与崆峒派的双印。

    "姑娘现在相信了?"锦思云用扇尖挑起焦黑的蛊虫残骸,"三日前伊兰特商队在玉门关被劫,丢失的正是二十车蚀骨粉。"他忽然扯开衣襟,心口处赫然纹着与蒙醉兰玉珏相同的双鱼图案,"而本该在劫案现场的我,为何会出现在京城?"

    蒙醉兰的剑尖微微发颤。她想起父亲书房暗格里那幅《西域舆图》,锦家的商道标记与蒙家的漕运线在玉门关完美重叠。夜风卷来打更人的梆子声,亥时到了。

    "带路。"蒙醉兰收剑入鞘,指尖摩挲着玉珏内侧新添的刻痕——那是方才混战时,锦思云用扇骨留下的暗号:子丑寅卯辰巳午未...

    醉仙楼的飞檐在月色下宛如蛰伏的巨兽。当地字三号房的饕餮门环吞下双鱼玉珏时,蒙醉兰听见机关齿轮发出痛苦的呻吟。墙壁移开的瞬间,陈年血锈味扑面而来,她下意识地去摸剑柄,却触到锦思云冰凉的指尖。

    "小心脚下。"锦思云点燃火折子,火光映出满地散落的账册。蒙醉兰拾起半卷《永昌三年漕运录》,泛黄纸页上蒙家的徽记与崆峒派掌门印鉴并列,三十万两白银的流向标注着"养兵费"。

    当她掀开压着镇纸的《兵器图谱》,呼吸突然凝滞——图上描绘的正是赵无涯的钢制义肢,设计者落款处写着"蒙氏鬼工坊"。图谱边缘有父亲朱笔批注:"弃用,改售波斯。"

    "令尊真是生意奇才。"锦思云用扇骨挑起串翡翠项链,坠子竟是缩小版的蒙家玉珏,"把淘汰的义肢卖给西域,再用赚来的银子养崆峒派的私兵。"他突然掀开墙上的《洛神赋图》,露出后面密密麻麻的漕运路线图,十二道水波纹中有五道被朱砂划去。

    蒙醉兰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终于明白父亲那句"漕运当与锦家共持"的真意——被划去的水道正是锦家掌控的北疆漕运线。铜壶滴漏的声响突然变得刺耳,锦思云的声音混着水声飘来:"你猜这些被废弃的漕道,现在运的是粮食...还是兵器?"

    窗外传来瓦片碎裂的轻响,蒙醉兰甩出金步摇击灭烛火。黑暗中,锦思云的气息喷在她耳后:"看够了吗?"话音未落,三支弩箭穿透窗纸钉入墙中,箭尾系着的竹筒啪地炸开,滚出颗布满血丝的眼球。

    蒙醉兰认出了瞳孔中残留的印记——那是她六岁时亲手刻在木剑上的兰花图腾,而拥有这把木剑的人,本该早已死在汉南瘟疫中。

    "看来令尊没说全真相。"锦思云用丝帕裹起眼球,指腹抹过瞳孔上蒙家的暗码,"当年被送去崆峒派当质子的,可不止那些白银。"

    子时的梆子声惊起满城犬吠。蒙醉兰站在血月下,看着掌心被眼球血水浸透的丝帕,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那句被所有人当作呓语的遗言:"兰儿要记住,蒙家的女儿从来不是棋子..."

    夜枭在枯树上发出凄厉长鸣,蒙醉兰终于读懂母亲眼底深藏的悲哀——原来从她六岁打哭尚书公子的那刻起,就注定要成为这盘棋局里最锋利的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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