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不长,毕竟总览主人公的一生,也才只有24年不到而已。
故事说完,回应她的是漫长的沉默,以及泪滴‘啪嗒’落在榻榻米上的沉闷声。
“很痛吧!”
毛利兰看着她泣不成声,想起那时候去探病,瘦弱苍白到不正常的老师……
她没有办法想象,那种上生物课时看到过得小白鼠实验,对象换成了老师。
躺在手术台上,身无蔽体,冰冷的手术刀划破皮肤,流出鲜血,针管扎进血管里……
人体实验……一个她只会在电影里听到的词眼……
原来还真实的发生在她身边,发生在她尊敬仰慕的老师身上。
“一定很痛吧!”
眼泪继续啪嗒啪嗒。
要经受怎样的痛苦,从实验室走出来后,才会瘦弱成那样,才会到用轮椅代步的地步……
“习惯了就没那么难以忍受了……”雨宫月见将手帕轻柔的擦过女孩的脸上,“至少我还活着,至少我还有你会为我哭泣……”
那些没有活着走出实验室的人,又有谁会为他们伤心难过?
连尸骨都不能大白于天下。
“原来您在这里啊,真是的,让我好找。”穿着白大褂的女人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她们,确切的说,是雨宫月见。
“您今天要例行检查的,您还记得的吧。”
雨宫月见站起身:“当然记得,只是今天社团活动有点多忙得有点晚了,还麻烦你找到这里……”
君度点头,“那就好,我们走吧。”
“老师!”
哪有这么晚做身体检查的!仿佛明白什么的毛利兰抓住她的衣角。
“小兰!”雨宫月见伸出手将她的手拿开,轻轻握了握,“老师要去检查身体,关于剧本的事情,明天再商量吧。”
“老师,不……”毛利兰手心陡然一空。
老师已经离开,而她还站在原地,她为什么非要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老师被带走?
……
车子驶离闹市逐渐往偏远的路上,君度看了一眼后视镜:“看来我们有了个好奇心小尾巴。”
雨宫月见只是稍微一想,就知道那是谁。
她一只手撑着下巴靠在窗户上,漫不经心的看着前方,另一只手不动声色地摸进包里。
“放轻松君度,不过是个跟踪狂,甩掉不就好了。”
“这次甩掉他,那下次呢?我很忙的,没时间浪费在这种小事情上。”
君度松开方向盘,从车座底下拖出一把重武器,架在她和雨宫月见的中间位置,对向后车窗。
车子飞速行驶着,夜晚的冷风呼呼地从窗户里吹进来,雨宫月见看见她一向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一抹嗜血的笑:“我向来喜欢这种高效的处理方式。”
雨宫月见心头一跳,真是个疯子!
远远跟在后面的毛利兰紧紧盯着前方车辆,还不知道一个火箭筒对准了她的位置。
这时,手机突然响起来……
是一个她没见过的号码,她接起来。话筒里传来一个机械男童音:“跳车!立刻!马上!”
君度按下扳机,一发炮弹向后面打去。
千钧一发之际,毛利兰按下安全带,扑向司机,两个人一同滚下车。
只见原本好好行驶的计程车突然一下子被掀翻!传来一声巨响!爆炸声火光冲天!
在车子失控的前一秒君度转身控制好方向盘,她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有多处伤口,是后车窗玻璃碎裂刮在上面留下的痕迹,甚至还有玻璃碎碴深深扎进她的脸上!
可是她依旧面不改色。冰冷无情的眼神扫过雨宫月见,暗暗警告:“这样的经历你我都不希望有下一次对吧!”
雨宫月见和她对视几秒,两人锐利的视线相交,后方的火光渐渐远去。
“我是无所谓,不过倒是担心你,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不怕暴露吗?”
对此,君度只是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呵。就凭日本的这帮废物警察?”
雨宫月见收回目光,视线划过后视镜,掩下眼底的担忧,小兰,是时候发挥你的欧气了吧!
后方,公路上的火光还在燃烧着,时不时还发出一声爆裂声响,偶尔路过的车辆飞速逃离。
不远处,躺在地上的毛利兰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风吹过来的浓烟呛得她止不住咳嗽,好一会儿她的耳鸣才消失,大脑慢慢清醒,她爬起身。
扶起不省人事的司机,轻微摇晃,“醒醒!你还好吗?醒醒!”
感觉手中一片湿润,她抬起手,在火光的照耀下,她看到了满手的鲜血!
“不……”毛利兰的手颤抖起来,看着怀里的司机大叔,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心口止不住剧烈地跳动着,她从未发出过如此迫切的祈愿,祈求着,“不要死!求求你!不要死!”
‘呲!’地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响起,一辆黑色本田停在路边,车门打开,一个金色短发戴着眼镜的女子走下来。
她看着眼前这一幕,皱紧眉头,那个女人!给她发短信说来这里接她的新队友!不会是毛利兰吧!
“茱蒂老师……”毛利兰看到她一呆,尚未完全清醒的脑袋里划过一丝疑虑。
这时,她手中刚刚按下的号码已经接通,那边传来温柔可亲的年轻女声:“您好这里是米花町中央医院急救中心……”
一只手伸过来拿过手机掐掉通话。
朱蒂检查了一下司机身上的伤,还好只是看着吓人,没有伤到要处,把司机弄上车放到后座上。
又搀扶起毛利兰,少女还没从她掐掉的电话里回神,呆呆地随着她坐进车中,直到发动机响起,她如梦初醒一般手扒上车门,警惕的看向朱蒂:“为什么要挂断急救电话?你要带我们去哪里?还有,你为什么出现在这儿?”
‘咔嚓’一声。朱蒂锁上车门:“现在才想起来问是不是有点晚了?”
毛利兰瞬间浑身一震,手臂抬起准备发起攻击。
朱蒂连忙向她解释:“别紧张小兰,是雨宫那家伙派我来接你的。”
听到她提起雨宫月见,毛利兰才放松下来,想起那通诡异的电话,不再怀疑。
坐在驾驶座的朱蒂一手握着方向盘向前行驶,一手从车下置物处里拿出一枚炸弹,洁白的牙齿咬上拉环用力扯掉,按下车窗,随手丢了出去……
‘砰!’地一声,原本就已经烧了大半的计程车再次遭受重击。
关上车窗,朱蒂想,这下应该没得查了吧。
车子在公路上飞速前进着,车内一阵沉默。
驶出一段距离后,黑色本田和闪烁着警灯的车辆擦肩而过,背道而驰。
毛利兰看向后视镜里远去的警车。
朱蒂向她投去一眼,慢下车速,语气不无劝说:
“小兰,我不知道你现在知道多少,但这是你最后的机会,最后远离深渊的机会,你可以现在下车去找警察,就当做是一场普通的车祸,忘掉这一切,组织也好雨宫也好,本来都和你没有关系……”
直到警笛声渐渐远去后,毛利兰才缓缓开口:
“我早已在深渊里了不是吗?于你而言,我也许不过是帝丹高中的一个普通学生,就应该去过按部就班的普通生活。
可是朱蒂老师,你大概忘记了,我的生活里,早已不复平静。
杀人、绑架、爆炸,那些都曾真实发生在我的面前,阴谋和欺骗每天都在我身边上演,这难道不是另一种深渊?”
她已经见识过太多不堪的杀人案件,仇杀、情杀、为钱,为名、为利,那些人性里的扭曲阴暗,她早就见识遍了。
朱蒂哑然失语,忍不住认真打量起她,少女脸上的茫然怯弱褪去,那双美丽的的瞳孔里不再含着热泪。
内心里,慢慢对她有了认可。
车子平稳驶入市区,车流多了起来后,将司机大叔托付给茱蒂老师,毛利兰下了车。
直到目送着她的车远去,夜色下的霓虹灯中,穿着帝丹校服的毛利兰像个迷路的孩子,站在十字路口踟蹰不前。
不知道过了多久,川流不息的车辆渐渐消失,霓虹灯光依旧闪烁,毛利兰突然迈起脚步,坚定不移的往前走去。
于是等到雨宫月见坐着轮椅回来时,看到的便是等在黎明中的少女。
她的背后晨曦升起,朦胧的面孔上看不清神色。
“老师!我已经决定好要演哪一个剧本了。”
失血过多的雨宫月见恍惚的看着她,她口中所说的剧本,是之前她给的两个剧本。
一本是公主和王子恋爱的舞台剧,一本是男扮女装的骑士追随公主打败国王的歌剧。
显而易见,她还是给了毛利兰选择的机会,是回去做她城堡里的公主,还是做她的骑士,这一刻,已见分晓,因为她听见少女说道——
“从前我,闭目不听不信,对摆在眼前的事实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举棋不定,像个童话里的天真公主,一心等待着王子降临归来。
现在我无比清晰的意识到,我不想做公主。”
少女一步一步走近,从微光中走出来,下定了决心。
“我要做那个骑士!做那个和公主一起推翻国王的骑士!最后将公主送上王位!”
“我将献上我的忠诚与一切!追随您直到打败邪恶的国王!”
少女掷地有声的声音落下后,朝阳也升了起来。
晨光下,冰冷溃散,血液奔腾,公主也向骑士承诺道:“如你所愿,我的骑士。我将带领你走向属于我们的胜利!”
……
话剧《骑士之旅》在热烈排演中,因为它将作为校庆庆典贺礼搬上舞台。
是的,上次的校庆发生了案件导致活动终止,校董们十分不满,这次决定联合帝丹大学一起再次举办一次校庆盛典。
由于《女仆》的出名,这次的表演活动策划人指定了雨宫月见。
还由于时间紧迫,请着病假的雨宫月见不得不坐着轮椅每天到戏剧社报道。
这天活动结束,毛利兰推着她的轮椅走向停车场,看到不远处的朱蒂时,毛利兰点头致意,松开轮椅上的手离开。
朱蒂走过来推她上车,两人一起坐到车里。
“波本还在调查秀一假死的事情,上一次他和贝尔摩德扮成夫妻在赏花会上试探我,这次又装作侦探接近了我的朋友涩谷夏子,他迟早会查出来……”
“那正好。”雨宫月见递给朱蒂一份资料,“趁此机会,你回美国吧,有件事你去查一查。”
朱蒂接过来翻开,“浅香?”
“若说这个世界上谁最恨朗姆,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她了,若是能找到她,说不定能为我们提供一些意想不到的帮助。”
朱蒂收起资料,“好的,我明白了。这次回去就是调查她的下落对吧。”
雨宫月见:“当然不是,她的下落次要。主要的是FBI里的卧底,我想来想去,这颗钉子还是趁早拔了吧,免得夜长梦多。”
“正合我意。”朱蒂早就想把这个卧底抓出来了。
……
在杯户町医院探望涩谷夏子的时候,波本和贝尔摩德接连向卡梅隆打探楠田陆道的事情,朱蒂明白,这个机会终于来了。
隔天晚上,打着怀疑秀一死亡真相的口号,朱蒂带着卡梅隆开车前往来叶山调查,后面不知何时跟着几辆穷追不舍的车子,以三面包抄的攻势逐渐逼近。
为了甩开他们,卡梅隆忍不住秀了一手车技,夸张的倾斜角度碾过山坡,确实甩开了一大段距离,不过可惜的是,没过几秒,轮胎损伤,车子开始变得不稳定起来,左扭右扭。
眼看着后方的车辆即将再次靠近,朱蒂忍不住拿起枪,决定给后面穷追不舍的人一枪。
就在这时,后座响起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朱蒂放下手,和卡梅隆一起侧头看了过去,虽然早就知道他化身成冲矢昴的身份活着,但是乍然之下看到他的本来面容,朱蒂忍不住内心瑟缩。
“秀一……”只是一闪而过的酸涩,朱蒂平复了情绪。
“赤井先生!”卡梅隆无比震惊的眼前这个男人,没想到赤井先生真的还活着。
赤井秀一开枪射向后面的车子轮胎,瞬间那辆车翻起砸向后方的车辆,将整个围追堵截的队伍拦住。
只不过甩开没多久,赤井秀一命令卡梅隆调转车头返了回去。
卡梅隆虽然惊讶,但是听从了他的命令。
而朱蒂则是忍不住沉思,秀一的用意是什么?
很快她就知道了答案。
返回的赤井秀一从那些人手里要过手机,要求和电话那头的人谈话。
而根据他的称呼,朱蒂可以确定,那边的人是波本……
还没想明白这一切的时候,‘降谷零’‘公安警察’这样的字眼接连而出,朱蒂震惊地扭过头!
波本居然是公安卧底!
她的目光隐晦的扫视着眼前这些穿着西装的公安警察,心中暗想,这一趟来得值。
赤井秀一丢下手机,卡梅隆开着车子离开。
路上,三个人都沉默着。
卡梅隆忍不住看朱蒂一眼,心中觉得奇怪,赤井先生还活着,最高兴的人应该就是朱蒂,为什么她一句话也不说?
朱蒂一向受不了尴尬沉默的气氛,总喜欢找些话说,今天倒是少见的沉默。
朱蒂并不是不想说话,只是真的无话可说了。
三个人一路开向FBI在日本的大本营处,和詹姆斯汇合。
向来严肃的詹姆斯开了一瓶香槟,他举杯提议,“让我们一起敬赤井,欢迎他的归来。”
可惜赤井秀一并没有给他面子,“詹姆斯,目前我还不适合回来。”
“你说什么?赤井先生,你还要继续潜伏吗?”卡梅隆禁不住先问道。
赤井秀一抿了一口酒,“是的,如果我光明正大的回归,水无怜奈不就暴露了吗?”
詹姆斯:“可是那个波本他已经知道了你还活着的事情,他上报给组织,水无怜奈一样会暴露。”
“不会!”赤井秀一放下酒杯,十分笃定地说道:“他不会报告给组织这件事,对他没有好处。”
他们已经达成口头协议,如果他违背,就拿不到他想要的东西了。
对此詹姆斯没再提出质疑,卡梅隆也没再说什么,一时间,气氛再次沉闷下来。
朱蒂受不了这种氛围,放下酒杯,决定离开。
她前脚离开,赤井秀一后脚也离开了。
停车场看到朱蒂时,赤井秀一丝毫不觉得意外。
他幽绿的眸子看向她,慢慢走近,“怎么,要私下喝一杯吗?”
朱蒂认真的看了他两眼,缓缓勾起唇角,真心实意地说:“我很高兴你还活着,秀一。”
赤井秀一也微微一笑,“我还以为你很生气呢,刚才都没怎么说话。”
朱蒂摇摇头,要说生气也是有的,不过那钟情绪早就散去了,“我只是突然不知道说什么。”
“那你现在知道要说什么了吗?”赤井秀一拿着钥匙走向卡梅隆的车,“不过已经很晚了,要说什么也等休息好再说吧。”
朱蒂张了张嘴,愣愣的看着他坐上车离开,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
不过是想当面道声别而已。
望着他的车辆远去,心中最后一丝留恋逝去。
朱蒂返身回去,和詹姆斯提出了调离申请,打了詹姆斯一个措手不及。
詹姆斯十分不解,问她为什么突然要调离。
朱蒂半真半假的悲伤道:“詹姆斯,我不想做个为情所困的小女孩,但是你也知道,我对秀一他……”
她叹了口气,很是无奈地说:“我想这也许就是FBI禁止办公室恋情的原因吧,如果我再继续待下去,不禁会对工作有影响,还会暴露秀一的身份,调离是目前最优的办法。”
詹姆斯沉吟了一会,“你们本身就是一对恋人,这也没什么关系的,何必要调离呢?就算你们再谈恋爱,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非要我说的那么清楚吗?詹姆斯?”朱蒂苦笑起来,“刚才我去了停车场,秀一他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我……”
詹姆斯了然,事已至此,谁都不会再强留一个为情所困的女人,于是他便在调度文件上签了字。
拿到文件,朱蒂一时有些恍惚,明明只是短短的半年,她竟然有种跨越了岁月的长河的感觉,好像有什么枷锁从她身上卸下。
她不禁感叹,没想到,秀一,我终究走到了这一步,利用起自己曾经的感情,利用起你。
不过,你也骗了我,我们就算扯平吧。
朱蒂定好了一早的机票,第二天太阳升起时,她已经赶往机场,即将踏上回国的飞机。
雨宫月见站在人来人往的人群中,将手里的包递过去,“一些药,分门别类过的,都很好用。”
在她身上实验过的药,基本上都很好用。
朱蒂接过去,忍不住抱了抱她,“你知道,我这个人最讨厌离别了,所以别说什么陈词滥调了,回去吧!”
“这么巧,我也很讨厌离别。”雨宫月见笑起来,她的脸色依旧残留着一丝病气,“你先走吧,送机的人最起码不能先离开吧。”
“好吧。”朱蒂转身,混在人流中向前走去。
走出一段距离后,她忽然转身,拿起手机向雨宫月见招手示意。
雨宫月见低头看向手机,她打来了电话。
接起后,两人对视着,隔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她听见她在电话那头说:“喂!在我回来之前,你可别死了!”
这头,雨宫月见调侃道:“这么舍不得我?朱蒂,你不会是爱上我了吧?”
“滚!”朱蒂愤恨地挂断电话,转身。
再见,朱蒂。
离别的话无需多说,我们终会再见。
雨宫月见也转身离开,忽然看到某个粉头发男人的身影,脚步一顿,随即目不斜视的和他擦肩而过。
如果是来道别的话,你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