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好好休息了一晚，陆言的脸上依旧憔悴不堪。

    他穿着林立的旧衣服，185的个子塞进林立175的卫衣中显得局促不安。

    和以前比起来，简直是判若两人。

    林立叫住他的时候，他整个人仿佛生锈的机器人慢吞吞地转过来，面无表情。

    眼珠迟钝地留在眼眶中间，似乎已经失去了活力。

    看到是林立在喊他，他像是才反应过来似得。

    定定地看了一眼刚刚从被窝里坐起来还有些懵的林立，似乎要把他记在心里，接着陆言就立刻扭头打开门。

    林立被这一眼看的浑身不自在，活像什么人看完最后一眼就要去死了一样。

    他连忙喊住半只脚已经踏出房门的陆言，试图留住他。

    陆言现在这个状态，林立都害怕出去乱走被车撞死。

    “你要去垃圾场找你们一家的相片吗？”

    果然，和林立预料的一样。

    陆言果然停住了，他的身体已经扭转过来但是他的脑子还没有完全理解这个信息。

    林立心里暗暗松了口气，从现在这一刻开始他是真的相信陆言是个好孩子了。

    虽然他之前确实做过很多混账事，但是大部分都是传闻。

    如果真像外界传的那么混账，陆言又何必冒着大雨和高烧的风险去臭烘烘的垃圾场，只为了捡回一张相片？

    这完全不符合一个纨绔大少的作风。

    看陆言这幅样子，林立相信他绝对不是故意把老先生气死的。

    林立相信自己的判断，作为在孤儿院摸爬滚打十八年的人，林立对一般人的情绪感知十分敏锐。

    他觉得陆言这状态不是装出来的，林立相信自己不会看走眼。

    也许陆言吸毒背后有什么原因，他突然想起最近春风得意的陆夫人。

    试问陆言这样子最大的受益人是谁？

    细思极恐。

    另一边，陆大少爷的脸上竟然罕见地出现了空白的表情，这也是林立捡到陆言后第一次看到他脸上出现神情。

    “给我。”

    仍旧嘶哑嘲哳的声音传进林立耳朵里，这话的主人脸上又恢复了没有表情的状态。

    陆言虽然现在像个行尸走肉一样，但是稍稍一理解林立的话，立刻明白相片在他手里。

    丝毫没有道谢的意思，显得那么理所应当。

    林立不禁感叹，陆少爷的说话风格也和以前发生了很大变化。

    但是这个死出，依旧是熟悉的味道。

    看着走过来似乎想从他身上翻找出相片的陆言，林立不禁庆幸还好自己有先见之明，昨晚早就把相片放在了一个只有他知道的地方。

    保证陆言绝对找不到。

    陆言走过来在林立身上上下翻找，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本来就差的脸色显得更差了，面无人色。

    他撒开手站一旁盯着林立，眼见着林立也没有把相片归还的意思。

    陆言垂下了眼睛，盯着地板冷冷道：

    “还给我。”

    林立看着他这受气样儿忍不住笑了，一摊手：

    “哎呀，我也不知道放哪里去了。你自己找找吧，也许在我家里呢？”

    陆言没有说话，立刻掉头去了林立的卧室。

    林立微笑着看着陆言在他这件不足50平米的房间内翻箱倒柜，他知道陆言肯定找不到。

    不管在焦急翻找的陆言，林立悠哉悠哉地去洗漱了。

    他明天才去上班，但是下午还有个实地考察的任务需要他完成。

    现在是中午12.30。

    林立一边慢吞吞地刷着牙，一边在网上给陆言下单洗漱用品和午饭。

    他洗漱完就要出门了，考察的地方比较远，公交需要一个半小时达到，正好赶在他们上班前准时到达。

    临走前，林立朝屋里喊了一声，让陆言等下自己取午餐和外卖。

    回应他的只有屋里悉悉索索的翻动声，林立等了一会儿把门慢慢关上了。

    给陆言留一点自己的空间，让他缓缓。

    林立这么想着，慢慢往楼梯走。

    希望晚上回来的时候，他会好一点，林立想。

    ---

    一整个下午，林立去了实地之后和负责人一起去工地上看了看。

    这是他们公司下一个项目的规划地，按理说不该轮到他来看。

    但是正好林立的直系领导这几天有事去外地了，所以这项工作就落到林立这个才上班几个月的新手身上了。

    一下午和对方不断在交涉，对接工作细节。

    林立在回去的公交上，已经精疲力尽了。

    等他下车走到自己家门的小巷子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半了。

    迎面微微吹来一股寒风，林立裹了裹自己的毛衣。

    他一面思考明天该怎么继续和师傅汇报工作，一面在想大少爷下午在家干什么呢。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楼下，楼顶温暖的灯光昭示着家中有人的存在。

    林立忽然感到心中一阵慰贴，他还是第一次体会到有人等他回家的感觉。

    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泥土，林立迫不及待地往楼上赶。

    等他面带笑容地走到门口时发现地上放着他中午点的快递和外卖，林立心情一下子down下来了。

    看来陆大少爷下午在家也并不安生。

    叹口气林立捡起地上的外卖，打开门走了进去。

    一入眼，馨黄的灯光下，陆言坐在客厅正中间的沙发上。

    灯光的在他睫毛上打下一片阴影，他就那么一动不动地坐着，活似一具没有拧发条的玩偶。

    两人相顾无言，一时之间只剩下了沉默。

    林立率先打破这种气氛：

    “准备吃饭吧，晚上吃黄焖鸡配拉面。”

    林立举了举手中的外卖：“我给你买了牙刷还有毛巾这些，放在洗手间你自己拿。”

    陆言依旧是沉默，直到林立走到他眼前，他干裂的嘴唇才缓缓吐出几个字：

    "吃完饭就把相片给我吗？"

    林立已经走到厨房，他将东西放下。

    一边在自己的冰箱中搜索晚上吃饭要用到的食材，一边漫不经心地回复陆言：

    “也许吧，看我心情，也许今天吃完就给你了，也许过几天，总之这几天你要听我的话。”

    “多管闲事。”

    “什么？”林立简直要气笑了，他又当爹又当妈的还要挨骂？

    “你就当我多管闲事吧。”林立无所谓地抛下这句话，就开始给灶台打火了。

    他觑了一眼还站在一旁不动的陆言，”刷牙洗脸去，弄干净了在来吃饭。“

    林立听见男人在自己旁边站了一会儿，紧接着一阵脚步声传来，慢慢走远了。

    林立舒了一口气，相片对陆言的作用还蛮大的。

    正说明，陆言不像他表面上那么叛逆，其实内心也很关心自己的父亲。

    想到陆言父亲的死因，林立心情复杂。

    不管怎么说，陆言也算是间接导致了自己父亲的死亡。

    林立不敢去想陆言现在是什么心情，他能做的就是看好陆言。

    渡过这段艰难期，时间会冲淡一切。

    活着比什么都好，这也是他的报恩。

    为了答谢陆老先生这么多年对他的资助，林立选择帮助他生前最喜欢的儿子活下去。

    拉面煮熟起来很快，用微波炉顺便把外卖热了下。

    林立把饭菜端到客厅的餐桌上，陆言就直挺挺地坐在沙发上还是没什么反应。

    看起来洗漱过，所以整洁了许多。

    但是他嘴角干裂出血的样子依旧昭示着主人的心不在焉，林立叹了一口气，又去倒了满满一杯水。

    递到陆言面前：

    “喝了。”

    陆言接过林立手中的杯子，这水是昨天白天烧的，摸着还有些温度，但是已经不滚烫了。

    他直接仰头将一整杯水一次性灌下去。

    陆言喝得急，水从他的嘴角滑下去一路往下沾湿了衣领他也不管。

    林立从陆言手中取过喝完的杯子，放在一边。

    就陆言这说一下动一下的样子，他真怕他去上班陆言能给自己渴死或者饿死。

    “先说好了，从明天开始你每天必须吃三顿饭，一天喝八杯水，水一小时喝一次，不准一次性喝完。”

    林立想了想，转身去卧室取出一部手机：

    “这是我的旧手机，你每天要在上面给我打卡，不然我不会把相片还给你的。”

    陆言接过手机还是一副沉默的样子，林立这两天也已经习惯了陆言除非相片相关，其余话题不说话的样子了。

    交代完陆言自己在家的一些事项后，林立就喊陆言一起吃了晚饭。

    他这几天正是项目期，未来一周甚至两周都会一直很忙。

    更何况林立就在陆家的公司上班，这几天因为陆老先生去世正是关键的时期。

    这份工作他绝对不能出错，虽说对陆氏来说不值一提，但是林立不允许自己给陆氏带来一点损害。

    这也是他一直以来认真努力工作的原因。

    安顿好陆言之后，林立快速投身到自己的工作当中去。

    这两周他甚至都是凌晨1点下班的，等他回到家之后发现家里一片漆黑。

    陆言一个人在家，这一周他除了给林立打卡几乎都一直躺在床上。

    项目已经结束，林立今晚7点就到家了。

    他伸手打开客厅的灯，这几天昼伏夜出地都没怎么看到陆言。

    林立走到房门前，轻轻打开一条门缝儿。

    透过客厅的灯光朝里看去，里面依旧漆黑一片，依稀看到一个人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

    房间内静悄悄的，似乎没有活人的气息。

    林立慢慢地关上房门，他明天可以早点回来，打算和陆言好好谈谈。

    按了按自己的额角，林立被连续两周的加班整的疲惫不堪。

    他刚准备从房间门口离开，突然听到房间里传来微弱的痛呼声。

    林立立刻打开房门，按开房间的灯光。

    他听到陆言嘴里发出的闷哼声，似乎很痛苦。

    “陆言，你怎么了？”

    林立赶紧走到他面前查看，陆言紧紧地攥着手，身体控制不住地左右翻滚，几乎要翻滚下来了。

    林立心里一沉，这是毒瘾犯了的症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