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几天,曲奇的生活极其规律。
白天上班,晚上跑步,多年养成的运动习惯此刻终于发挥了用处,难熬的困顿逐渐被汗水冲淡。
跑步途中,他甚至还结识了几只流浪猫,跑累了就买点食物去投喂。
除此之外,他也在努力让生活更充实。
和李真一起打游戏,或者大量购物来弥补搬家之后的空虚感。
但有一点让他很头疼——李真的购物欲比他还重。
门口永远堆满快递,大多还是华而不实的东西,比如那台三千块的信息素检测仪——一个beta还要检查自己是什么味?
曲奇真的无法理解艺术家的脑回路。如果不是避嫌,他甚至都想挣这个钱。
除此之外,李真对所有的家装都看不顺眼,甚至想买油漆,自己粉刷一遍。
真想跟有钱人拼了。
一个简陋的出租屋,又不是家,有必要吗?
不过吐槽归吐槽,他自己也花了不少钱。
锅碗瓢盆、日用品统统大换新,一番精挑细选下来,月底账单还是破了万。
曲奇心疼地来回算了两遍,才栽在床上幽幽感叹:这钱怎么如此不经花呢?
再次真切地感受到李弦待他不薄。
搬家的时候一冲动,很多东西都没带出来,连牙刷和拖鞋都要现买。
现在一件件补齐,才发现累积的金额竟如此巨大。
就这,他买的还都是特价款,跟李弦的名牌货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也正是因为这份经济上的亏欠,他一直选择事事忍耐,拖到今天才分手。
但凭良心讲,除了感情,李弦没别的对不起他。
他再次惆怅起来。
周一早上,刚到办公室就得知李弦出差,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上班搭子就挤眉弄眼地过来:“听说了吗?你们李总的大腿倒台了。”
李弦的大腿是高总,公司副总裁之一,一路提拔李弦到总监,年后还打算再往上提一提。
如果高总出事,李弦的战略工作也会不好开展。
果然,搭子说:“上周出的事,马上销售老大就跳出来质疑李总的数据有问题,大老板完全不给面子,让下去再核对。你说,高总在的时候,哪能搞那么难堪?”
这事曲奇一无所知,暗自拧眉问道:“高总一向得势,怎么突然下了台?”
搭子左右打量,把声音压更低,“小群里的聊天你没看?他跟渠道商乱搞男女关系,被人直接告发,这几天的工作都暂停了。”
公司主打机器人研发,靠着高总为首的一批元老搞定渠道商,才在商用市场站稳脚跟。但大老板想往民用转,遭到元老们一致反对,拖拉了数年,内部跟着争斗不止。
李弦背靠高总,自动归属商用派。一旦派系失利,没有强权保障,战略的推动将举步维艰。
难怪李弦最近状态这么差。
一向稳重利落,最近却像吃了闷弹,话少,却攻击力十足。
好几次曲奇坐在对面,听他严厉地指出下属的问题,就不自觉地替下属紧张冒汗。
搭子显然也想到了李弦,“唉,我们李总手都受伤了,还得处理这些糟心事。前几天胡子都没好好刮,太可怜了。”
曲奇不自觉看了搭子一眼。
尽管明白对方只是出于对好领导的惋惜,但内心还是隐隐感觉有些冒犯。
他深吸一口气,趁着不忙,又去找别人打听,很快就把消息坐实了。
通常这种大八卦传到小喽喽耳朵里,基本就是板上钉钉。
他不清楚高总怎么突然失了势,看着周围低沉的气氛,不禁担心起李弦。
这人是个工作狂,又偏偏心高气傲,肯定拼了命地不服软。
早年因为废寝忘食还被曲奇埋怨,但这些年的付出曲奇看在眼里,也享受着红利,反而逐渐理解,并向李弦看齐。
工作遇挫的李弦总是很脆弱,半夜睡不着,抱着他深深吸气,或者干脆大战一场发泄。
可是分手了,他会怎么排解?
曲奇点开聊天框,打了又删,安慰的话始终没发出去。
过了两天,他跑完步回家,又在楼下撞见人坐在车里。
映着路灯,脸上的失落和彷徨清晰可见。
曲奇站着没动,心逐渐提起来。
两人隔窗相望,目光仿佛汇聚了千言万语,很多不能宣之于口的话都被快速理解和输送。
他想,李弦懂他的安慰,也懂他的冷静。
但对方身形微动,似乎马上开门走出来。
曲奇深吸一口气,立刻转身上楼。
李弦没有追上来。
只是门口摆着花和手提袋,提醒他:李弦来过。
窗边,曲奇站了会儿,默默拉上了窗帘。
袋子里是李弦送来的情侣睡衣。
分手小半月,每次送来的东西都像在试探,只有一两件,好像曲奇只是暂住,早晚还要回家用那里的东西。
可那都是曲奇特意留下的情侣款。
他不想李弦继续自欺欺人,也不想反复被拉入泥沼。拿起东西,他再次下楼。
*
李弦靠在椅背上,气若游丝。
很多人以为他焦头烂额是被高总的事连累,其实只是因为失恋了,难受。
很不想承认,但就是失恋了。
曲奇不要他了。
平时凌厉的五官颓丧地垂下来,看起来倒有几分可怜。
后视镜里,他第一次认真打量自己的脸:五岁的年龄差,竟然可以如此清晰地写在脸上。
他不明白,为什么曲奇还能精神抖擞地上班,每日锻炼。而自己却失眠到天亮,脑子里全是那双失望的眼。
往日轻而易举的工作现在都要强打精神处理,曲奇竟然还有心力去运动?
他第一次发现,或许不是曲奇需要他,而是他,这个自称独立的男人,离不开曲奇。
可他做错了事,奇奇不会原谅了。
心口一阵阵绞痛,他捂住胸口深呼吸。
像幻听一般,窗外传来两声轻敲,接着曲奇的声音响起:“弦哥,我们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