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再让我东张西望,别再让我天天猜想……”
像是熬夜追完一部电视连续剧迟来的后遗症,意识昏昏沉沉,萧云春闭着眼翻身,伸出左手试图去摸床头柜上震动不停的手机。手指碰上一抹柔软,下意识收回手,被糊住的眼皮失去束缚,萧云春抬眼对上一双充满戾气的眼眸。
萧云春过滤掉塞进脑内的信息,想起那本因为书名过于直白,遗忘在枕头下方的成人礼礼物。试图收回被男人扯住的睡衣衣袖,脸上挤出一抹微笑,露出森白的牙齿。
“对不起,帅哥。我在梦游,习惯手里抓点什么。你继续,你们继续。我接着睡了。哈……哈”
萧云春立正转身,躲开冒着热气的剑锋,内心早已惶惶不安。“果然,会咬人的狗不叫”。
“去哪儿睡?带我一个,我也很久没有阖眼了。”
勾着狐狸眼的男人将剑扔到一旁,扯住萧云春睡衣后边的绿色尾巴,伸手把玩许久。这女子身上的衣物甚是古怪,瞧着稀罕。衣服将人从头包到尾,头上有角,身后有尾。他本以为是对方从动物身上扯下的皮囊做了法器,用灵力试探却一无所获,难道是人间新出的款式,还挺可爱的。
“这不好吧,我们好像不太熟。”
我们一点都不熟啊,小黄狗,哦,不,天道,你给我出来,这活我不干,赶紧把我送回去。
萧云春很是头疼,任谁在路边走路被流浪狗咬了一口,狂犬疫苗也打过了,睡一觉就穿书这种事情,离谱的没边。
“没事,多说几句就熟了,看见旁边那只狗了吗?半个时辰前我俩也不熟,这不刚熟起来,狗就没了。”
萧云春忽略的那团不明生物,终究还是没躲过。强忍心中的不适,晕了过去。试问看见凶杀现场,碰见作案凶手,自己活下去的概率有多大?
“心魔,就这?”
男人伸手拽着恐龙睡衣的尾巴,皱眉看着怀里的女人。蓝光闪过,身后的漩涡将两人吸入,地上的小黄狗张嘴拖着被放在地上的剑,紧随其后。
幽暗的房间里,男孩将散乱的蒲草堆积摊平,转头看向缩在门边没了声响的女孩。
萧云春撑开眼皮,黑灯瞎火啥也看不见。内心暗自庆幸,果然是在做梦。
肉嘟嘟的小手突然占据视野,目光下意识跟随,抬头对上一双熟悉的狐狸眼,萧云春下意识后退,后背撞上门框,眼泪说来就来,泪水在眼中打转,嘴上却被迫说着莫名其妙的话。
“笙笙不怕,姐姐会陪着你的。”
哦豁,这肯定是梦中梦,她有经验,接着睡,醒来再去补一针狂犬疫苗。
男孩伸手轻戳萧云春的脸颊,得不到回应,小嘴一撇,将人往蒲草上边拖。
躲在云层之后的血月褪去颜色,月华洒满神州大地,灵力涌动,草木疯长,无数修士于深夜修炼,一夜无眠。
阳光洒满院落,春风裹挟着几缕寒意进屋,拢在空中的云纱轻轻飘动,调皮地扫着床头女孩的耳朵。
萧云春起身睁眼,低头看着身上的红色被子,再看看自己肉嘟嘟的小手,很想给天道写一份小作文。
穿书就穿书,哪有把人扔到故事开始的前十年,金手指一个没有,让人走反派路线。
虐恋情深反复拉扯的主角们,还在爹娘怀里流口水,昨晚那个有着狐狸眼的男孩,大概就是原著反派符文笙。
萧云春想起那糟心的剧情,两个字“难评”。整本书主角在那闯祸谈恋爱,反派跟在后边收拾烂摊子。最后反派一剑升天,还要被迫走火入魔给主角当垫脚石。她要是反派,知道自己的既定命运,她也会选择对着天道切切切。
很好,一个二战的大学生悄悄碎了。她现在已经是反派预备役,垫脚石二号已就位。为了回家,她只要认真走剧情就好了。剩下的,她也改变不了。
‘咚咚咚’,手指敲击床面的声音响起,跪在床边的男孩扶着床沿慢慢站起,两个圆脸女孩站在他身后打掩护。
“小姐,您终于醒了。“
身着黛色劲装,腰边挂着一根鞭子的女孩伸手将磨磨唧唧的符文笙扶到床边,开口催促身边的黄衣女孩。
“春杏,快去前厅找云凤哥,再去二夫人那儿请张大夫。”
“好。”
“小姐,你先擦擦脸。笙笙,热水一直备着,喝口姜汤,自己去浴室洗澡可以吗?”
萧云春双手接过夏葡递过来的帕子,嘴唇微张,“谢谢”脱口而出。
五岁的反派还是白纸一张,个头不高,看起来更像是三岁的孩子。脊背挺直,点点头,慢吞吞地往屋外移动,却被萧云春拉回床边。
“笙笙没生病吗?”
萧云春有些疑惑,看着健步如飞的符文笙怀疑人生。她俩被关在柴房一整天。她高烧刚退,身上黏腻得很,都不敢去洗澡。这小身板,不可能比她皮实,生着病洗澡,那不行,容易出事。
符文笙拉着萧云春的手往他的额头上放,无辜眨眼,眼尾上翘,似乎心情大好。
“没生病就好,那就去洗一洗吧。夏葡,等会抱床新被子放到床上。”
萧云春率先移开目光,她才是那个不能洗澡的病人。
“小姐,放心吧,笙笙有我们看着,好着呢。倒是你前几日落了水,昨晚又在柴房受了寒,需要好好养养。这是小厨房熬的药,先喝药。”
夏葡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水递给萧云春,眼神在符文笙和萧云春身上来回流转,笙笙的胆子倒是大了些。
“好。”
萧云春大口喝药,试图让苦涩早日消散。原来她之前还落过水,世界意识自动修补的逻辑漏洞,倒是说得过去。就是不知道安排给她的爹娘,好不好相处,眼下就有个大麻烦在等着她解决。
符文笙用了一炷香的时间将湿发擦干,确认自己重生的事实。重生在他毫无印象的童年。昨晚萧云春的那句话唤醒了他的前世记忆,短暂的前半生,一生为一个‘责任’所累,要端庄要大度,端的一副冰清玉洁的假面,无趣得很。
既然有机会多活一世,他就不掺和师弟的修仙路,早就听说凡间有不少游侠,比宗门修士活得逍遥洒脱,他向往已久,今生也算圆梦。至于前世的恩怨,总要给大家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而且,他找到了一个更有趣的人,想起那双带笑的眼睛,符文笙心里的那些不快纷纷消散,涌上一丝期待。
萧云春闭眼睡不着,看着身侧在被子里团成一个球的符文笙,伸手将人和被子抱在怀里。
“笙笙,别乱动。手怎么这么凉。快伸进被窝里暖暖。”
符文笙伸手挣扎,他只是昨晚尝试引气入体,冰灵根觉醒,身体体温低了些,倒是忘了他现在的处境。普通人被关在柴房,应该是什么样子来着,从未生病的宗门大师兄犯了难,他应该没露馅吧?偷偷观察萧云春的表情,应该没有。
萧云春感受到怀里男孩的放松,悄悄松了一口气,她真的没有别的意思,纯粹是不想看到小孩子生病。怀里的符文笙好乖啊,别人家的人类幼崽真可爱。
“夏葡,把药给我,去看看春杏,张大夫怎么还没请过来。”
“好,要不等云凤回来再上药。”夏葡心里纳闷,笙笙不喜欢旁人触碰,却老老实实呆在小姐怀里,柴房是有什么魔力吗?怎么一个两个都从柴房出来,感情变好了。
被禁锢的符文笙也很纳闷,自己死活挣脱不开被子的束缚。萧云春一个病人哪来那么大的力气。
“笙笙,膝盖痛不痛,让姐姐看看好不好?”
符文笙摇头又点头,痛倒是不痛,就是上药这件事,他完全可以自己来。
两人一番较量,最后萧云春力量略胜一筹,符文笙只好挽起自己的裤脚,任由萧云春拿着药膏在膝盖周围涂抹。
穿着杏黄色衣裳的女孩提溜着药箱跑进屋,拿着茶壶倒了一盏温水往嘴里灌,“小姐,我回来了。二夫人不放人,张大夫先让我把药箱带过来。等我喝口水再细说。”
“二夫人也就仗着夫人老爷没在家,欺负咱们没人撑腰。整个柳府成了一言堂。今早你俩被送来,二小姐的丫鬟张口闭口都是笙笙的错。欺负笙笙不会张嘴说话,说是笙笙贪玩把你俩关在柴房,把她自己倒是摘的一干二净。”
要不是二夫人死活把你俩请过去不放人,哪有今天的事儿。说是要家法处置笙笙,还时不时派人来看着,真是晦气。要是在无患山,这二夫人早就被老宗主关进秘境喂猪去了。”
“好啦,别生气嘛,我们春杏皱眉头可就不好看了。”
萧云春看着院子里圆滚滚的影子,二夫人终于舍得露面了。
“春桃,说什么呢,可不就是小兔崽子贪玩,害得云春被他锁在柴房,受了风寒,罚跪都是轻的。要是云春醒不过来,那可就得家法伺候。”
尖利刻薄的声音先入耳,衣着华丽的胖女人领着丫鬟进了屋,伸手去扯莫知春怀里的符文笙。
春杏撇撇嘴,立马起身摆正身体,对着满身花香的女人施礼,“二夫人好。我叫春杏,不叫春桃。”
“符文生,你个小兔崽子,怎么坐在云春的怀里,云春还生着病呢。”
符文笙伸出手臂紧搂着萧云春的脖子,萧云春的怀里最安全,眼前这个聒噪的胖球,他打不过。
“笙笙不怕,让姐姐们给你出气。春杏,夏葡,动手。”
“好的。二夫人,我忍你很久啦。”
春杏伸手拿过帕子,塞进二夫人的嘴里,展颜一笑,一拳捣在胖女人的腹部。
“砰”,胖女人撞上墙角的衣柜,摸着额头流下的鲜血,晕倒在被打晕的丫鬟身上。
夏葡从床下掏出一捆麻绳捆人,打了个歪歪扭扭的蝴蝶结,塞进衣柜。
“嗨呀,好久没练习,手生了。小姐可不要罚我呀。”
春杏吹着自己泛红的拳头,眨巴着大眼睛卖萌。
“下不为例。”
夏葡捋平挽起的衣角,将紧闭的房门打开。萧云春伸出手指勾了勾,两个女孩聚到床边,叽叽喳喳商量着事情。
“等着爹爹娘亲回来,这场大戏就该唱起来了……”
三个人热火朝天地商量着复仇,而被圈在怀里的符文笙,左瞧瞧又看看,咽了咽口水,想起春杏那一拳的威力 ,没有丝毫灵力,原来这才是普通人的力气,自己悄悄裹紧被子,又往萧云春怀里缩了缩。
头皮发痛,萧云春低头看向罪魁祸首,符文笙正抓着她的头发把玩,丝毫没有被抓包的羞怯,裹着被子爬到床内侧闭眼装睡。
“笙笙真可爱。想睡就睡吧,等会姐姐请你看戏。”说他胆子不大,又敢扯着她的头发玩。可是面对二夫人就像老鼠见了猫,只敢躲在她怀里。这么干净的一张白纸,可以是彩色的,也可以只是一张白纸,他的色彩应该由他自己决定。她一定要把剧本抢走,让符文笙自己选择他的未来。
那个改变符文笙人生轨迹的玉佩,是时候抢过来送给主角了。
“对不起啦,笙笙。玉佩我是一定要拿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