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世界快穿特派员是有编制的正式员工,工作轻松,行动也相当自由,只有一条禁令需要特别注意:
【禁止干扰小世界进程】。
以霍垣熏目前所处的世界为例,无论它未来走向何方,姓资姓社还是三体降临、机械革命、赛博飞升......她都不可以插手。
保持低调,吃饱软饭,才是唯一宗旨。
因此,即便霍垣熏在游轮上认出了陆壬珈,她曾经穿越的第一个世界里的Alpha下属,也没有和对方说太多的话,以防他身上牵涉着足以改变小世界进程的“因果”。
但她万万没想到,这个世界不光有陆壬珈,还有她曾经的情债冤家,以及——
“爸爸,你们平常......就吃这个?”
霍垣熏举着筷子戳了戳瓷盘里的窝窝头,在“铛铛铛”的声响中,嘴角略微抽搐地问向她对面坐着的男人。
“这真的能咬动吗?”
“宝贝,你是不是忘记爸爸最喜欢吃螃蟹了?蟹钳可比窝窝头硬得多。”越明秀宠溺地望着他多年未见的女儿,似乎想为她展示,拿起一个窝窝头就往嘴里塞。
霍垣熏知晓越明秀的确有一副好牙口,但帝王蟹是帝王蟹,窝窝头是窝窝头,她无法接受唯一给予过她“父爱”的男人,被生活所困到吃这种低劣食物。
她冷着一张脸,从越明秀手里抢走窝窝头,端起瓷盘,丢下一句“你先照顾白兆我去做饭”,然后就快步离开霍公馆的卧房。
“宝贝现在好有气势呢......脾气差差的,应该是在外面受过很多苦,已经长成独当一面的大人了......”越明秀鼻尖发酸,不受控地脑补着霍垣熏这些年在“外面世界”遭受的苦难,眼瞳渐渐覆上了一层水雾。
突然,躺在床上的少年嘤咛一声,动了动腿。
越明秀赶紧擦掉眼泪,凑过去关切询问道:“小兆,你现在感觉如何?头晕不晕?想不想吐?我们还是去医院找大夫检查一下吧!”
“不用去医院,我......没事。”
白兆艰难睁开被打肿的眼皮,缓了片刻,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支撑着床面坐了起来。
琥珀色的眼眸扫视一圈。
“主君,那伙人没进来吗?”
“谁?”越明秀愣住了。
“就是......一群地痞流氓。”白兆嘴唇苍白得毫无血色,“他们想威胁您交出房契和地契。”
“但没人进来呀。”越明秀拿起一只枕头放到白兆身后,顺势摸了摸他的前额,确认他并未发烧,才安心道:“阿熏说,她回来时只看见你伤痕累累地倒在门外,或许是有过路的好心人报了警,那群混蛋被吓跑了吧。”
阿熏?
白兆的注意力完全被这个名字吸引了,卷翘的睫毛无意识颤动着,小声嗫嚅道:“大小姐回来了?是她救的我吗?”
越明秀笑着点了点头,“对啊,阿熏总算回国了,当时她抱着你急冲冲跑进来,可把我吓了一跳。”
大小姐抱着他......
白兆咬咬唇,心想,幸好他平时吃不饱,应该不太重。
越明秀一直悄悄观察着白兆的脸色,误以为他在忧虑“童养夫”的身份,赶忙握住了他的手,“小兆,我当年从人牙子手里买下你,确实是想让你长大后做阿熏的小丈夫。”
“可我也明白,感情最需要看缘分了——如果你和阿熏有缘无分,那我便正式收养你为义子,你把阿熏视作亲姐姐就好。”
亲姐姐?
不,他要情姐姐。
白兆略显羞涩地垂下眼,抿了抿唇,“主君,其实您刚买我入霍公馆,给我看了大小姐的照片时,我就已经......”
春心萌动羞吐叶,不负韶光满树红。
原来少年人早已是“郎心暗许”了。
越明秀一拍大腿,“我马上去翻黄历,挑个良辰吉日——”
“别、主君您先别去!”
白兆却急忙拉住他,脸蛋上隐隐透出忐忑不安的情绪,“大小姐在法兰西念书,是接受过新式教育的知识青年,我......我担心她看不上我,冒然告诉她婚约的事情,反而会招致她的嫌恶......”
这话倒是有些道理。
如今世事变迁,移风易俗,一大批人高声呼喊着“德先生”和“赛先生”,还有不少人极力抗拒着一切关于旧时代的产物,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统统抛之脑后。
无辜的“糟糠妻”,无错的“下堂妇”,更是屡见不鲜。
越明秀虽然很难理解,为何“进步”就非得将“封建”割裂得如此迅速,如此狠绝,但他女儿的意愿同样高于天地万物——
霍垣熏喜欢谁,那就和谁在一起。
哪怕某天她忽然告诉他,她喜欢洋鬼子......
不行,金发碧眼体味重的男人决不允许进入霍氏宗祠!
越明秀再度抓起白兆的手,谆谆嘱咐道:“小兆,你一定要和阿熏好好相处,培养感情,帮我守住霍家门楣!”
白兆琥珀色的眸底闪过亮光,他乖巧颔首,“那劳烦主君您在大小姐面前,也为我多多美言。”
“放心吧。”越明秀安抚道:“你生得俊俏,又秀外慧中,性格也温顺,最重要的是阿熏和你在一起,既不用付彩礼,更不用出嫁妆——她肯定会喜欢你的。”
“成婚后,如果姐姐允许,我也可以出去找一份工作赚钱。”白兆腼腆一笑,“我养姐姐和主君。”
“贤婿啊。”
越明秀越看白兆就越满意。
就在此时,门倏地被推开,霍垣熏端着两个大碗走了进来。
她一眼就看到了床上已然苏醒的白兆。
四目相对。
脚步略作停顿后,她才继续朝前走,先将左手端着的碗递给了越明秀。
接着,就仿佛已经发生过千百遍那般,霍垣熏径直坐到床边,拿着汤勺将碗中的两颗荷包蛋挨个儿翻面,非常自然地低头吹气。
然后抬眼,直勾勾地盯着白兆。
“你的手又受伤了,我喂你吃。”
看来女儿对小兆也有意思——霍家的门楣保住了!他有脸面下去见夫人以及各位列祖列宗了呜呜!
越明秀顾不上询问霍垣熏从哪儿变出的食材,端着碗就往外跑。
“小兆刚醒,闻到海鲜的腥味会不舒服,我去饭厅里吃。他是个特别特别好的孩子,你这么些年不回家,全靠他辛苦照顾我......阿熏,你可得好好对人家。”
“知道了。”
霍垣熏似乎很轻很轻地笑了一声。
等看不见越明秀的身影,她扭头继续看向怔怔望着她的少年,语出惊人,“你是我的童养夫?”
她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白兆内心慌了一瞬,双手紧张地攥起,支支吾吾道:“大小姐,我、我......”
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才能避免引起他面前女人的不悦。
而霍垣熏一言不发,就这样安静地睨着白兆。
视线从他微微蹙着的眉,下移至苍白却饱满的唇,又从纤细瘦弱的肩膀,上移至他眼角那颗小小的泪痣。
霍垣熏忽然长叹了一口气,认命似的举起汤勺。
“我喜欢胖一点的小丈夫。”
“啊,张嘴。”
白兆的脸立即沁出了大片的红。
他哆哆嗦嗦地含住了他梦寐以求、惦记了许多年的女人,亲手喂来的汤勺。
小口小口咀嚼。
细细品尝,慢慢回味。
最后不太确定地说道:“好像,没有海鲜?”
“伤成这样哪敢给你吃大鱼大肉,我又不是路——”
话说到一半,霍垣熏遽然止住声音。
现在想来,她曾经对一些人似乎太过心慈手软了。
她真心许愿那些人并不在这个世界。
......当然,在的话也没关系,毕竟死亡才能真正遗忘。
霍垣熏淡淡一笑,又喂了白兆一勺汤。
“我给爸爸做的海鲜面,你呀,就吃点西红柿鸡蛋面,等身体养好了再给你做别的。”
“可是公馆里没有海鲜,鸡蛋也只剩下一颗了,大小姐是......”
“不要叫我‘大小姐’。”
白兆忍不住好奇,霍垣熏及时打断他,抬手将因为没了钻石发卡而变得有些凌散的发丝,别到耳后。
“想一想,你该叫我什么。”
不能叫大小姐。
两人没结婚,也不能称她为妻子或者夫人。
最恰当的,应该是管她叫“主人”,再或者与主君一样,胆大妄为地叫她的小名“阿熏”。
但是......
白兆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按捺着羞涩,说出了那个他在心中偷偷唤过无数次的称呼——
“熏姐姐。”
“嗯。”
“熏姐姐。”
“嗯。”
“熏——”
霍垣熏突然向前倾身,在白兆的额头上落下了深深一吻。
“我回来了,你以后想叫我多少次都可以。”
“乖宝宝。”
......
......
秋月高悬,梧桐叶的剪影在窗纱上左右摇晃,将月光剪成细碎的银箔,一片一片落在床榻中央纠缠起伏的人影上。
“嘶——你还真是个宝宝。”
多大岁数的人了,怎么还吃......
霍垣熏蜷起脚趾,低吟一声,仰着修长的脖颈,将埋首于她胸口的白兆拽了起来,指腹轻轻抹掉他唇角“不慎”流出的多余唾液。
“先把伤养好,快睡觉。”
“......”
白兆气喘吁吁地点了点头,眼角泪痣艳得快滴血。
可他并没有立刻躺下,而是光着两条骨肉匀称的瓷白长腿,鸭子坐式地待在霍垣熏身边,瞅着她,怯怯问道:“姐姐,能抱我睡觉吗?小兆害怕做噩梦,梦见那些坏人打我......”
霍垣熏侧过身体,舒展一条手臂,拍拍中间的空位,“来。”
白兆立即钻了进去,满脸洋溢着幸福,还用被子将两人紧紧包裹在一起。
......高需求宝宝。
霍垣熏没忍住笑了一声,“需要我给你唱摇篮曲吗?”
“要。”
白兆亲了亲她的下颌,双臂圈住她的腰,双腿夹住她的脚,这才稍稍放松地闭眼。
霍垣熏于是动了动那只没被压住的手,在温暖的被子里,一边轻拍着白兆翘翘的小臀,一边低低哼唱起她曾经在一个血族世界里学会的摇篮曲。
她的声音仿佛带着一股快速催眠的魔力,白兆本想抵抗,然而不过片刻,他便沉入了梦乡。
霍垣熏依旧在哼唱着,直至一首摇篮曲结束,她又点住白兆的睡穴,让他睡得更深,这才掀开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伸手探入白兆的枕头下方,没有任何意外地摸出一把小刀。
月光洒在冰冷而锋利的刀刃上,照出一双更加冰冷而无情的眼。
她该去处理白天尚未打扫干净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