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之内还有宫墙,深宫中长大的孩童,再天真都会有些老成。
陈桓把手背在身后动了动,微不可察的手势召开了两名身手迅捷的侍女,两人会意,一左一右束手立在守荷身边。
陈朝内宫中的实际掌权人是丽贵妃,作为丽贵妃唯一子嗣的陈桓,对禁宫里的一草一木都有绝对把控权。
侍女是刘家培养的,送去宫来,照顾陈桓的衣食起居。
“你在宫内的这段时间,她们会寸步不离地陪着你,现在不比当年,如果你有事,我没法第一时间到你身边。”陈桓语调温柔,难以想象昨天他还在李守诚府内听着假李守诚不着四六的话,好像那个默然不语的人不是他一样。
陈桓是个伪君子,一个有地位、有势力的伪君子。
守荷点点头,行礼感谢了五皇子殿下的保护。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憋闷抑郁也好,顺势看来也罢,都没法改变目前的局面:
守荷被控制在了宫内,准确一点,被控制在了陈桓的手中。
李守荷被踏入了陈朝权贵势力角斗的中心。
西蜀王府把她献了出来,或者说,西蜀王府的子女都被献了出来,包括王府旁支的后裔,这场面铺展开来太大了。
恐怕是一个陈朝没法掩盖下来的场面。
夏季风雨无情,宫廷上空一阵疾风骤雨,打在四人的身上。
陈桓没动,守荷也没动,侍女们连眼帘都没有动一下,四座雕像,矗立在雨中。
守荷突然笑了一声,我陪着在这里发什么疯?
“五皇子,先告退了。”
暴雨来袭,守荷凭借自己过目不忘的本领,回到了暂住的宫殿。侍女帮她利落地更衣,陈桓在隔壁宫殿做些同样的事情,只多了一样,矜贵优雅的殿下听着眼线报备这一日宫内外的情况。
“李守诚现在如何了?守荷怕是很想见她大哥了,还有李通李达兄弟俩,他们的事情办完了吗?”
密探的声音很小,只有陈桓不露声色地点头,密探随即出门,只留下他一人。
想到一宫之隔,就是守荷,今日一同淋了雨,也算和她同甘共苦了。
守荷奔跑到宫殿的时候,没有回头,不管陈桓会不会跟上来,她现在只想做一件事,就是洗澡睡觉。
守荷需要睡眠,她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睡一个好觉了,白天一直昏昏沉沉不是因为被下了药,那点迷药,对从小经受考验的人来说,不在话下。
而是守荷夜里几乎不会安睡,除非有人想看她安睡。今夜,她必须睡得足够安稳。
月朗风清,暂且丢掉一切烦恼,就着这深宫中的寂静,守荷睡得很安稳。
天还没亮,两名侍女已经带着一大批人侍立在外,静悄悄的,黑压压的,守荷察觉到了,她没有起身。
一个没有武功的人不应该这么敏锐,她要等侍女们前来唤醒。
容真、容诗,也是双胞胎,只是姐姐更活泼,妹妹反而更沉稳。
两姐妹以前虽说是跟着陈桓,但是一直在书房伺候,没有贴身保镖过,不过书房是重地,她俩的身份是高于很多人的。
两姐妹非常清楚自己的任务,一是保护三公子的安全,第二就是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不过五皇子还特别吩咐了一条,除非守荷唤她们,不能随意进出三公子的房门。
日上三竿,守荷窝在被子里,没有等到陈桓当场,屋外的人除了容真、容诗,其余人静悄悄地来来去去,膳食从早饭换到了午饭。
守荷起身穿好了衣服,打开门,两姐妹领着人鱼贯而入。
真是天家气派,哪怕国库吃紧,刘家也自有办法关照好五皇子想要关照的人。
守荷最近一直穿着蓝绿色的衣服,不光是为了夏季里清爽舒适,也是为了遮掩自己的身份。不过现在……
守荷摩挲侍女们捧高的衣裳,搭配得很适宜,不穿是浪费了。
淡紫镶金的长袍,锦绣贵公子的气场充盈在整个屋内。
重活一世,服饰风气怎么都变成这样大红大紫了?
守荷由着她们打扮自己,贵人出门,总是如此。
随意吃了几口丰盛过度到了奢靡的午饭,守荷提出要去御花园里随意逛逛。
如果真如陈桓所言,自己和他小时候经常在一起玩耍,那么御花园里应该有不少场景能刺激她想起更多的事情。
唉,我只是奉了父母之命到京城来找大哥的,怎么稀里糊涂或者过被人牵着鼻子步步为营被封在了宫里。
矜贵优雅的少年郎,一袭紫云衣,透水玉冠,清秀灵动的小脸却有些意兴缺缺。
宫里人都传遍了,五皇子之前那个小伴都养好病回来了!
小伴读长得好,好得有些过分,宫里的老人说,哪怕是容色最盛的娘娘们,小时候的样貌怕都没有他好。
只是小伴读本身身份尊贵,跟着的又是丽贵妃所出的五皇子,宫里人的流言蜚语只能止于风中。
现在丽贵妃和五皇子,距离最尊贵的地位,只有半步之遥,有眼色的宫人知道该如何行事。
不过,人总是最难控制的。
“他就是五皇子殿下以前的伴读吗?长得可真好,陈朝三朝的伴读恐怕加起来都抵不过他一个人!”
风声流动到了守荷这里,一个最不能听到这些话的人,守荷把说话人叫到湖心亭里,侍从侍立在十米开外。
容真和容诗应该听得到,但是没关系,做个样子罢了,能在这个地方让她恰恰好听到这些话,不好好询问一番,倒是辜负了背后人的苦心了。
噢,噢,是这样,原来陈桓不是自己臆想的天降,他才是那个梦里纠缠不休的天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