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之神似乎很少降临在她这边。
这是陈十安病好之后赶到画室,看到旧教室被清理过,只剩下几张画的第一反应。
第一反应其实是空白的,她不敢置信的看了又看,手不受控制地在颤抖。
没了,都没了。
她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以前,她遇到事情时,即使再难解决,也会冷静冷静再冷静,从小到大独立自主的能力让她深深地知道,眼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可是现在眼泪夺眶而出,不停地用手擦拭,还是会涌出来。
怎么会?怎么会一下子都不见了?
她的画,她的命。
桌子和凳子还在,画架上空空的,陈十安失魂落魄地坐在椅子上,望着眼前的世界。
颜色褪去,一切变成了黑白,手机上显示的是父亲的联系方式。
要不就这样结束吧……
桌子上放着用来裁胶带的剪刀,她拿起握在手中,眼泪一滴一滴地砸下,慢慢闭上眼睛。
“你在干什么?!”
手突然被握住,有力地声音直击耳膜。
陈十安猛地睁开眼,面前的男生满脸焦急地看着她,深邃的眼眸换回了她的一点神志。
她低头苦笑了一下,自己最近似乎和他见了很多面。手里的剪刀还握着,只是谁也不知道晚了几秒就会发生什么。
“你怎么了?可以告诉我吗?就这样结束自己的生命,很可惜。”周寻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松开她的手腕,可当时他根本来不及思考任何东西。
陈十安没有说话,剪刀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她用手抱着腿蜷缩在椅子上,自己的思绪回来了一点却还没完全恢复,已经分不出多余的神志来思考怎么面对面前这个人。
周寻察觉出她的回避,自觉地离她远了一些,然后单膝跪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好空。
他的心里的猜测渐渐清晰,抬头看向她。
“画没了对吗?”话音刚落,女孩抬起头,一脸警备盯着他。
“我我我是学生会的,这间教室归我管,我可以帮你找到,请相信我,好吗?”
她的眉眼渐渐有些放松,警戒心里却还是很强:“你怎么知道我画没了。”
“啊这个,”周寻挠了挠头,“你还记得有一次你画画的时候有一个人闯入了这里吗?就是我。当时你正好在画画,我看见了。”
陈十安回忆了一下,好像是有这么一件事。
“我知道这些画对你很重要。放心吧,它们绝对不会丢的,给我一个小时好吗?一个小时我再来,一定给你一个答复。”
她默默听着这些话。不得不承认周寻的声音仿佛有魔力,很温柔,也很坚定,能让她平静下来。况且在之前的画展上也有过一些小的交流。这是她对他信任的基础。
两个人对视着,陈十安慢慢点了点头,现在自己的理智已经全部回来了。
她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是否可靠,如果可以自己想和他一块寻找,只是太累了,全身都卸了力气般难以支撑。
周寻得到了回复以后,一步三回头离开了教室,确认她没有再次想不开的想法,才跑着出去找沈逸。
沈逸这个混蛋都干了些什么蠢事啊?!
当时自己也是跟平常一样路过,自从他知道她会在这里画画以后,总会关注两眼,看着她安静地画着画,神情专注,治愈人心。世界上还有很多人仍然热爱着创作。
结果今天突然变成了这样,自己当时要是晚了一会……
他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回顾刚刚发生的事,而是搞清楚发生了什么,解决问题。
“砰!”门被一瞬间打开,正在电脑上看电影的沈逸吓了一哆嗦,慢悠悠地在键盘上摁了个空格键:“啥事啊这么急。”
“学校那边的旧教室,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沈逸思考了一会,“哦,学校要启用那块地了,前两个月就跟我商量好了就等着重改呢,咋了改完了?”
“有一个教室被一个女孩子用来练习画画你知道吗?现在那些画都不见了!她看到了会着急。”
“这我不知道啊,不过好像是有一个人跟我说里面有不少画来着,问我怎么处理,我寻思着估计都是之前的人不要了的,就直接让他处理掉了。”
这件事也不能全怪他,但现在来不及分谁对谁错,得赶紧把那些画找回来才行。
周寻掏出手机:“那人的联系方式?”
沈逸估摸着能让周寻这么上心的,应该还挺重要,也稍稍端正了态度,在手机里翻半天找出来直接拨了过去。
“喂,之前不是让你处理了一些画,它们还在不?那些东西……”他偷瞄了周寻一眼,发现对方正紧盯着自己,“还挺重要的,是别人的心血,能找回来不?”
“我都打包好等过几天卖给回收站了,既然要的话,学生会堆东西的那个仓库,叫人来拿走。”
电话前的两个人都放下心来。还在就好。
沈逸甩了个眼色过去,示意周寻可以联系那人了。
摘星:你好些了吗,画我托人找到了,可以现在来拿也可以晚点,总之不会再丢了。
陈十安正在对着空画板发呆,手机屏幕亮了,她看到消息,自己也不知该笑还是该哭,可眼角滑落的泪已经告诉了她答案。
安:谢谢。发个地址吧我马上过去。
她赶到的时候,看到周寻正蹲着对自己新画的那朵玫瑰看得入神,画被整整齐齐地堆放在地上,覆盖着些许灰尘。
注意陈十安的影子靠近,周寻立马站起身,面对她:“我本来想替你搬过去的,但是这些画对你很重要吧,还是它们的主人亲自接它们比较好,就叫你来了。”
说话的时候他的眉眼弯弯,笑得自然又阳光,手插在口袋里,是独属于这个年龄的少年意气。
陈十安看了看他,又低下头看了看画,也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一起吧。”
既然你帮助我寻回了它们,那它们的主人不再只有我了。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黑白之上,似给予了它们新的生命。
两个人一言不发地将它们带回教室,却没有显得很尴尬。
不过周寻先打破了安静:“之后你打算怎么办?继续在这还是?”
陈十安小心翼翼地整理着,略思索了一下:“先向学校申请一下吧,如果不被批准的话就算了。学校应该不会为我而破例的,我本就是投机取巧罢了,今天是有点过激了。”
最后,她将画着玫瑰的那幅重新粘在画板上。一朵被困在玻璃罩里,即将枯萎的玫瑰。黑色的枝干,灰白相间的花瓣毫无生机的耷拉在那里,却总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
“这是新作吗?”她看向周寻,发现他的双眸正好也盯着她。
她回过视线点了点头,喃喃道:“说不上来的奇怪。”
“可以让我试着添几笔吗?”语气里充满了期待。
陈十安内心纠结着,这是第一次他人参与到自己的画作中来。可她没有抗拒的情绪,内心告诉她,可以相信这一次。
周寻看到她沉默了十几秒以后再次点了点头,起身环顾了教室一圈,发现了一瓶在角落里还没开封的红色颜料。打开,画笔沾上颜料。
拿着笔的手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红色沾上花瓣的一片似在滴血,犹如玫瑰心中无望的呼救,黑白之间强烈的红色一下子使画面感更强烈,狠狠抓住了人的心。玻璃罩之外有着模糊不清的人影,人们因为她的美将她困在这小小的一方天地供人们欣赏,不知这是残害,是囚禁。
周寻抬笔,左看看右看看,然后满意地望着陈十安,眼睛亮亮的:“如何?有没有达到你心里的预期?如果没有,可别打我啊。”
她有些愣住,轻轻摇了摇头:“我想要的,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