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也是个挺大的宅子，不过如今处处挂着白绸，言琚也没仔细打量。
总觉得挺不吉利的。
柳老爷的棺材就停在正堂，周围摆着香烛纸钱。
柳平生一看到父亲的棺材就哭了，嗷的一声扑了上去。
“爹啊，我回来了，我将表妹也带来了，你睁开眼看看我好不好……”
陈绾姝嘟囔，“他真睁眼了你还不敢看呢。”
言琚听的差点憋不住笑。
而阿匿，他是真的没憋住。
“哈哈哈哈哈~”
顿时，柳平生也不哭了，扭头愤怒的看着过。
“你在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言琚将阿匿护在身后，道歉道：“不好意思，他刚化形，还没来得及教人情世故，我代他像你们老爷道歉。”
言琚说着，起身想给棺材鞠躬，却被阿匿拉住了。
“大王，这根本就不是柳老爷，而是个娃娃啊。”
此话一出，满堂皆静。
柳平生甚至不敢回头，生怕下一刻棺材破开，里面的东西现出身来。
柳绾姝几步走上前，将人一把推开。
“从踏进这间屋子我就觉得哪里不对，妖气果然来自这里。”
她说着，掏出腰中的剑。
柳平生虽然害怕，但还是弱弱的开口了，“表妹，这个小妖的话不能信吧……”
柳绾姝恨铁不成钢的看他一眼，“你真没察觉出不对劲吗？”
柳平生不敢点头。
“那就打开棺材看看吧，就当表妹在送一程我爹……”
他说着话，面容却难掩悲伤，似乎真的很难过。
小厮们合力，很快，柳老爷的棺材就被打开了。
“这，这是！”
他们吓一跳。
言琚也凑上前去看，好家伙，这竟然是一个用襁褓包着的小骷髅。
陈绾姝将捂着眼的柳平生拉过来，“看看，是不是你爹。”
那肯定不能是啊！
“这这……是谁？”
管家也不知道，他同样吓个半死。
“我也不知道啊，老爷的尸身是我亲自看着放进去的，怎么会变成一个小孩子的，这实在是……实在是……”
柳平生又气又怕，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表妹，你看这个尸体可是妖怪的？”
陈绾姝有些无语，“这就是个普通小孩子的，妖怪要么不能化形，要么化形了就是他们这样大，极少数大妖才能生下人形的孩子，这里是不存在的。”
柳平生不死心，他又问言琚二人，“你们既然能发现里面不是我爹，也能看出这是不是你们同类吧？”
言琚按着想上前的阿匿，说道：“确实是个人类小孩。”
柳平生绝望了，“好端端的我爹的棺材怎么会有个小孩？我爹呢？”
没有人回答他。
陈绾姝盘问管家小厮，言琚靠近棺材探查，一切都进行的井然有序。
“那时老爷换好寿衣，定好的棺材也检查过，里外都没有任何问题才入的棺。”
“谁给老爷换的衣服？是夫人和几个丫鬟。”
……
管家和小厮们一人说了几句，很快就将事情的大概说清楚。
就如管家所言，全程几乎没任何毛病，一应流程都很正常。
言琚也检查过来，棺材没有被破坏的痕迹，似乎就是被轻拿轻放合上的。
只一点奇怪，包裹着骷髅的小被子是簇新的，一看就刚换不久。
将自己的发现和陈绾姝说了后，很快，她就发现了不对劲。
“你们那位新夫人呢？她怎么没过来。”
管家道：“夫人说身子不适，今早一直在屋里不肯出来。”
陈绾姝点头，“劳烦管家去将她请来。”
“对了，那位采姨娘也请过来吧。”
柳平生闻言不愿意了，“和采撷没关系吧，她胆小，都不敢看。”
都这时候了，还沉溺美色呢。
言琚暗暗鄙视他。
在他和陈绾姝说话的时候，偷偷教育阿匿，“以后可千万别学他，被一个妖怪迷住了心。”
阿匿点头，“好。可是大王，咱们不就是妖吗？”
言琚一噎，“反正不能沉溺与于情情爱爱，还有，参加葬礼的时候不能笑出来知道吗？这不礼貌。”
“记住了。”
这边，陈绾姝和柳平生也结束了交谈。
“多说无益，你不想知道你爹的死因了？”
柳平生摇头。
采撷过来的时候，管家也回来了。
“不好了！夫人不见了！”
“门从里面拴着，我废了老大劲才打开，结果屋里空无一人，伺候的丫鬟也都不见了身影。”
众人忙像后院赶去。
这是言琚第一次闻到那么明显的同类气息。
腥味，一股鱼腥味直冲鼻子。
阿匿捏着鼻子，陈绾姝皱眉，就连最迟钝的柳平生也察觉出了不对。
“这是……妖气？”
陈小姐拦住众人。
“这院子被施了障眼法，都退后，先别靠近。”
陈绾姝说着，抽出长剑挥舞几下，而后刺像一个地方。
言琚只听到“啵”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碎了。
腥味更浓郁了。
“这是，鱼腥味吗？”
“老爷的院子里哪来的鱼啊？”
议论纷纷中，只有管家显得若有所思。
陈绾姝上前踹开了门，刹那间，众人都看到了悬浮在半空中的幻景。
画面还是在这个院子，不同的是院里有一个莲花池。
一名有身孕的女子正在池边喂金鱼，不远处，一个面容模糊的男子向她走来。
画面翻转，女子生下孩子，和男子一起抱孩子看鱼。
在之后，女子怀中的孩子死了，男子也走向了另一名抱着孩子的女人。
池里的莲花渐渐枯萎，女子在池边哭泣。
到这里就结束了。
言琚心道难不成女子最后投池自尽，成了妖回来复仇？
阿匿拉着他的衣袖，让他看对面，院中的秋千上，不知何时坐了一名女子。
看她的背影，应该是柳夫人。
陈绾姝想上前，却被柳平生拽住了。
“表妹，先别过去。”
陈绾姝见他一脸惊惶，到底没开口骂人。
言琚注意到他拉着人的胳膊，带着阿匿挤了过去。
可不能忘了自己来这里的使命，陈夫人付过钱的。
阿匿虽不离家，但很配合。
大王站陈小姐身后，那他就站大王身后好了，至于那谁，他看不见。
柳平生：……
还是管家先开了口，“这个池子，是老太爷填的，之前这院子里住了位得宠的黄姨娘，她和老夫人先后生下孩子，只是那个孩子最后没养活大，黄姨娘有天夜里投池自尽了，老夫人嫌晦气，就让老太爷亲自将池子填了。”
管家几句话说清了来龙去脉，见大家都看自己，苦笑道：“我比老爷大几岁，爹是管家，娘是厨子，是柳家的家生子。”
怪不的，知道的那么清楚。
管家说罢，试探的朝院里的人开口，“你可是黄姨娘啊？你将我们夫人弄到哪去了？”
言琚想到阿匿和自己说的话，心道这怕不是被黄姨娘附身的妖吧。
院中的女子不答，陈绾姝也动了。
她手速很快的在空中画了几个符，接着，金光流转，像是活了一般直直冲向秋千上的人。
那人终于动了，她站起来，转过身。
露出了柳夫人的脸。
“我记得你，小柳絮，那时你不过五六岁，因为淘气天天被你娘打屁股，整个柳府都能听到你的哭嚎。”
管家既羞又怕，缩着头不肯再说话。
陈绾姝长剑一挥，冷冷道：“不管你是谁，是不是你害死的柳老爷？你将他的尸体藏到哪去了？”
柳夫人，或者说黄姨娘，她慢慢走进，娇媚的面容渐渐清晰。
“可你都不知道我是谁，为什么能确定是我杀了人呢。”
陈小姐可没耐心和她多聊。
“既然不说，那就打到你开口！”
陈小姐说着挥出长剑，重重的刺向柳夫人。
没想到柳夫人根本就不闪躲。
陈小姐：？
众人：?
最后关头，陈小姐险险收回手。
她将剑架在对方脖子上，皱眉，“你为什么不躲？说，是不是在憋着什么后招？”
柳平生也推着言琚走上前来。
“你既然是祖父的姨娘，为何这时还在我家作祟，你究竟在图谋什么？”
言琚没想到柳平生这么胆小，竟然躲在了自己身后不敢露头。
阿匿生气道：“大王，用我把他拉开吗？”
“不用，估计柳公子是怕见到旧人难过，大王让他靠一会。”
柳平生心里一暖，刚想开口道谢，就听言琚小声道，“十两银子不还价，谢谢。”
柳平生：“行！”
言琚笑了，柳夫人也笑了。
“这孩子虽不是柳家的血脉，却是一样的胆小呢。”
此话一出，惊呼声一片。
柳平生也不躲着了，一下跳了起来，“胡说什么呢你，我是我爹娘亲生的！亲生的你懂吗！”
陈绾姝也不信，“我表姨为了柳老爷不惜和家里决裂，爱他爱得死去活来，不可能生下别人的孩子。”
柳夫人就笑了，笑的温柔又无奈。
“我没说他不是父母亲生的，是他爹柳老爷不是亲生的。”
啥？
言琚飞快的在心里掰扯，柳老爷不是亲生的，那柳老爷的孩子自然也不算柳家亲生的，这话话没问题。
柳夫人缓缓道：“当初我先生下的孩子，老爷很高兴，为他取名承祖，有意当继承人培养。方慧茹很不高兴，她觉得自己是正头夫人，怎么能让妾的孩子占了这偌大家业，于是承祖出生后，被诊断为不孕的她宣布自己怀孕了，将枕头塞进衣服里当孩子，十个月后，她抱来了一个孩子，宣布是自己生的。”
柳平生不服，“你说谎，我祖母最是守信和善的人了怎么会撒这个谎？”
柳夫人看向管家，“小柳絮，你还记得吗？”
管家咽咽口水，“老夫人是有过不能怀孕传闻，可老爷是老太爷亲自接生的，从屋里抱出来宣布这是柳家的大少爷。”
柳夫人叹了口气，“那时我的孩子病重，老爷不愿再给他治，索性才认下了方慧茹的孩子。”
管家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但有一点我记得，老太爷和老夫人感情很好，黄姨娘你也是因此才……”
柳夫人点头，“是啊，我的孩子病重，老爷不安慰我就罢了，还渐渐不来我的屋子了，没了孩子，也失去了丈夫，我又怎么能活下去呢？”
陈绾姝道：“所以你是死后怨气太大，前来报仇的？可你的孩子是病死的，你自己是自杀的，柳老太爷老夫人也早就不在了，你又要来找谁呢？”
“我知道怪不得别人，可我就是不甘心，我那么好的孩子，原本他才是这柳家大少爷的，这偌大的家业和子嗣都该是他的，凭什么被一个外来者占据了呢？”
柳夫人语气哀怨，似乎很是不平。
这么悲伤的一幕，言琚还来不及为她惋惜，就听阿匿在他耳边说：“我饿了。”
看着众人望过来的视线，言琚觉得回去后有必要给这个失忆蛟恶补下礼仪。
好歹看会看下场合啊啊。
“小声些，回去给你买烧鸡。”
阿匿高兴了，继续乖乖的将头靠在言琚肩上。
哀怨的气氛一旦被打破就很难再续。
不等柳夫人再次开口，管家站了出来。
“那个，黄姨娘，我觉得有些事你可能不知道。”
管家说着强忍着害怕走了过来。
“我长大后继承了我爹的位置，继续做柳府管家，那时我爹就和我说，柳家不分内外宅，大小事都听老夫人的。我当时不知这是何意，直到我看了账本。柳家账面上的钱，所有的田地铺子，都是老夫人名下的。我爹说柳家原本的家产在老爷出生前就挥霍完了，要不是老夫人的嫁妆和她娘家后来的帮助，柳家早就败落了。老太爷他们去后，老爷作为唯一的孩子继承了父母的一切，这才将田地铺子改姓成柳。”
所以，不是柳老太爷爱妻子，是他不敢不爱妻子，孩子是不是柳老夫人生的又怎样呢，没这个孩子，老婆留不住，柳家都没了。
柳夫人显然也愣住了。
她推开陈绾姝的剑，走进管家。
“难为你还记得这么清楚，真是不容易。”
柳夫人摸了摸他的脸，拍拍他的肩。
“谢谢你告诉我，小柳絮，你是个好孩子，姨娘很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