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动作敏捷,脚步也轻,宝宝在他怀里不哭不闹,走完灾之后还有些意犹未尽。
就这么蹦跳一会,七文钱就到手了。
‘七’音同‘驱’,是这里的固定工钱。
言琚很满意,继续寻找下一个客户。
很快,有一个抱孩子的父母找上了他。
这次是个大胖娃娃。
略肥。
就这么跳了半晌,赚了几十枚铜板,言琚觉得自己跳不动了。
妖也不行,妖也没力气了。
等他走后,闻声赶来的夫妇还想找他。
“那个跳的最欢快的小哥呢?”
言琚可不知道他的名声就这么传出去了,他此时正气喘吁吁的去接阿匿。
庙会还要开三天,他的好好相信明天还干不干。
抱孩子赚钱是挺快的,但是真的有点累。
言琚赶到少年的摊位前时,太阳已经快要下山了。
远远的就看到了乖乖坐着的阿匿。
“大王~”
阿匿甜甜打招呼。
两人一起回山头。
言琚给阿匿看自己今日赚到的钱,本想收获他崇拜的眼神,却不想他只是笑了笑,那笑容里怎么看怎么得意。
“给,大王。”
言琚一脸懵的看着他从怀中掏出的钱袋子。
打开,里面全是白花花的碎银子。
“你哪来的钱?”
阿匿不答,只是让言琚接过去。
两人推让间,一道声音幽幽传来。
“从我这抢的。”
言琚抬头,就见上午那个仙气飘飘的少年,此时一身狼狈的站着,似乎还受了伤。
阿匿还想上前,却被言琚拽住了。
“怎么回事?阿匿你抢他的钱做什么?”
少年脸上的表情也鲜活了起来,骂骂咧咧的开始告状。
从山路到洞府,他一直在说。
“我辛辛苦苦赚的钱,每个消息都是我潜伏多日小心打探来的,他凭什么说我骗钱?就算我骗钱,那他凭什么抢我的钱……”
听着少年变着花样的重复自己的悲惨遭遇,言琚听的实在忍不住了。
“你说了不下十遍了,我知道了,确实是我们不对……”
少年嚷嚷,“你还知道你们不对啊,我才是那个倒霉鬼好吧?我都被欺负的那么狠了还不能让我说说吗?再说我能说几次,还不是怕你们记不住吗!”
“我们记住了,我作为石头山的大王,我发誓绝不会再让山中小弟去找你麻烦,这样可行?”
少年还是不愿意,“你也想的太简单了,欺负了我花羽翘这么随意的就过去了吗,我才不要你空口的道歉呢,要赔礼就拿出些实际的东西来!”
言琚听的头大,也不拦着阿匿了。
不再打一架看来是好不了了。
石头洞里。
今日的晚饭是烤兔子,言琚一边给阿匿递烤好的兔肉,一边问坐在一旁抹泪的鸽子精,“你真不尝尝吗?”
少年继续抽泣,边哭便嘟囔。
言琚走过去,掏出了怀里的帕子。
“擦擦吧,别哭了,你说你明知道自己打不过,为什么还一而再的挑衅呢?打不过你还哭,真的是百年大妖吗?”
花羽翘不服,“怎么现在的妖都不能哭了?我哭是因为疼,和我是不是大妖有什么关系?”
言琚也不想再搭理他,“那你哭吧,我继续吃饭了。”
花羽翘自己伤心半天,见真没人哄自己,默默的坐了过来。
“给我一个兔子腿,饼也来一张。”
或许是吃的满足了,少年脸色好看了许多。
“没想到你这个小妖王手艺倒是还不错,看在你这么殷勤……”
话没说完就被派到自己肩上的手打住了。
“占了我的位置,吃了我的兔腿,还想说我们的大王,你是不想活了吗。”
阿匿这话说的霸气,言琚一时都被他的气势镇住了。
“来坐这边,大王给你留着位置呢。”
阿匿脸上的严肃一下就收了,似乎有些不服。
“早知道大王把兔腿给他,我就不去山上喊石白他们了。”
言琚赶忙顺毛,“给你留着呢,这可是咱们阿匿打的兔子,不给你给谁呢。”
见人终于不生气了,言琚问他,“他们几个还守着呢?”
几日前,石白等人在山上找到了一株即将长成开花的药草,怕被虫鸟给吃了,眼都不眨的守在那里。
阿匿道,“茱陶和石白守着呢,仙澜在月下打坐呢。”
崖琚了然,又将一块兔肉撕给竹筠,“多吃些,你还小可不能学他们,不好好吃饭会长不高的。”
鸽子精冷哼。
饭吃完了,歉也倒了,没想到这妖还不走了。
言琚看着翘着腿靠着墙的少年,闻他,“天黑了,你不回家吗?”
少年、花羽翘嗯了一声。
“天黑山路不好走,我住一晚不行啊。”
还真是不见外。
言琚不搭理他了,带着俩小弟去休息。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鸽子精竟然打呼噜!
震天响那种!
天刚亮,一晚上没休息好的言琚带着同样精神不好的阿匿下山,身后是某位精神抖擞的鸽子精。
他甚至边打哈欠边道洞府住着还不错,下次他还来。
言琚感觉自己的拳头都硬了。
三人刚来到庙会上,就见一群人叫嚷着围了上来。
“就是他,他来了!”
“快抓住这个妖孽!”
“害死了人,还想继续骗钱。”
刚将招牌掏出来的鸽子精不干了,他又恢复了那种仙气飘飘的高人形象。
“诸位,何事?”
言琚别他这后反差弄得一愣一愣的,但眼看着自己和阿匿被围起来,自然也不能干看着。
“等一下,你们谁能说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人群中有人认出了他,说道,“这是石头山的妖精,和他们混在一起的肯定不是人!”
言琚看过去,发现还是熟人,一个出名的地痞流氓。
还像言琚讨过馒头吃。
见言琚看他,嘟囔道,“看什么看,还不服气吗。”
说罢却是不再说言琚两人了,全心全意的攻击鸽子精。
从他们零星的话语中,言琚也拼凑出了事情的缘由,昨日那个前来鸽子精摊子上算卦的便秘男子,今早被发现死在了茅房里。
说是整个人拉的虚脱,精力耗尽而死。
这么牵强的借口,还真有人信了。
因为昨日鸽子精确实拿出了一包药给那男子。
这就有些说不清了。
人群熙攘间,不知哪里传来一声,“官府的人来了!”
千重镇位置偏僻,群山环绕,虽知道本地有天山门的弟子驻扎,但言琚只见过一个守门的大叔,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多年轻力壮、五颜六色的道士。
年轻是字面意思,五颜六色是指衣服。
在言琚纠结要不要开口的时候,发现这几人越过自己径直走向了阿匿。
“好你个妖怪,竟敢在我们……”
“万剑门”
“沧澜门”
“元一门”
“灵个门”
“菩扶教”
“……的治理下谋害无辜,真是胆大包天!”
言琚看着几人报菜名一样,挨个说出自己的门派名时,愣住了。
看门的大叔不是说官府是天山们的分支吗,怎么一群杂牌子弟?
想归想,解释还是必须的。
“这是我的……”
不等言琚说完,周遭就响起了几道声音。
“这不是,那边那个。”
“这俩是本地妖,估计犯事的不是他们。”
“就是,道长看不出来吗。”
怎么说呢,做妖做到这份上,也算是种成功吧。
言琚将阿匿拉到自己身后,解释道他们只是路过的。
几位道长扫他几眼,点点头。
然后架住依然在凹造型的鸽子精,二话不说就往回走。
言琚也无心打工了,带着阿匿就跟了上去。
好歹算相识一场,万一鸽子精真被处死了,还能帮着收收尸。
反正石头山大着呢,埋的下。
跟着他们来到一处眼熟的、看着挺大气恢弘的建筑,言琚再次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大叔。
依旧是坐在门后的桌子旁,只这次睁大了耷拉着的眼睛。
言琚以为他在看自己,客气的颔首示意。
进到堂内,鸽子精正被按着盘问。
姓名、年龄、物种……
鸽子精只回答了前一个。
“在下花羽翘,其他的无可奉告。”
几位道长被他这高冷的样子气到,有两个脾气大的当即就要动手。
就在这时,外边又走开来一人。
“哟,这都是哪家的仙长啊,看着都长的很不错嘛~”
是孙小姐,她身边还跟着两个小厮,一个撑伞,一个平捧扇。
穿着紫色衣裳的男子瞬间收敛了神色,“万剑门查案,小姐怕不是走错了地方。”
之后又是套娃一样的报家门。
言琚听得无语,孙小姐听的嘴角轻抽。
“怎么,天山们查案还不让看啦,本小姐可没听说过这个道理。”
在她身后,是赶来的无数看热闹的人。
道长们于是不管她了。
只花羽翘实在不配合,几人索性将人证物证带上来,指认他的罪名。
人证是名瘦小的男子,看着倒是挺老实。
他是死者陈大的弟弟,和人住在隔壁。
“我哥哥肠胃一直不好,近日总觉得难受拉不出来,我们兄弟又穷,拿不出钱来去看病。昨日哥哥兴高采烈的从会上回来,抱着个纸包说是遇到了大师,迫不及待的就去烧水泡药吃。也不知他吃的这是什么,竟是没一会就肚子疼,就要跑茅房。我本以为哥哥是遇上了好心人,谁知天亮起来上厕所时发现哥哥死在了茅房里,看着样子,分明就是虚脱而死啊!”
他说的恳切,说道最后还抹了抹泪。
周遭围观的人群也能有人佐证,“我家离他们家不愿,确实一大早就听到了陈二的哭嚎声。”
“是啊,真是闻着伤心见者落泪呢,造孽啊!”
……
眼看议论声越来越大,紫衣男子抬手,“肃静。”
他说着走向花羽翘,“你可有话说?”
花羽翘嗯了一声,开口道,“我给他的只是些通便的药材叶子,并不会让人虚脱。”
说着看像纸包,“你们打开一看便知。”
紫衣男子打开,表情凝滞一瞬,很快恢复过来。
他拿起纸包,递到花羽翘面前。
“你自己看。”
竟是空的。
言琚还记得鸽子精昨日和人说的,一次泡个三五片,这是全部喝完了?那会不会有药效太大了?
不止研究,围观的人也是这么想的。
花羽翘不再开口。
反倒是阿匿开口了,“那药只是普通的药草叶子,又不是人参,放的越多,效果越大。”
他说的随意,言琚也没制止他,只是心想,这小蛟以前的脾气一定不怎么好,瞧这短短一句话,竟能说如此阴阳怪气。
孙小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附和道,“就是,也没听说哪个人吃泻药能吃死的。”
花羽翘也开口了,“不错。”
言琚暗暗翻白眼,这时候了还装什么高人啊。
外边传来声响,陈大的尸体被带了回来。
两个穿着青衫的道长,哦不,道姑。
难得是两人长的还一模一样。
这是言琚第一次在这里见到双胞胎,还挺新奇。
就见两人脚步轻快的走进,放下担架,掀开白布。
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睡干净利落。
只看了一眼,言琚就觉得不对。
阿匿小声道,“大王看他像怎么死的?”
言琚道,“确实是虚脱,但不是如厕所致,倒像是被吸了精气。”
他说的小声,只在场都是修士,也都能听到他说的话。
两位道姑看着他,一板一眼道,“你说的不错,确是是被吸食了精气。”
顶着阿匿亮晶晶的目光,言琚这次毫不心虚。
就不说别的,只那两个黢黑的眼圈和凹陷的脸颊,多么符合某中形象。
误打误撞也是本事,不是吗?
几位道长再次就此时展开了讨论,很快,他们再次将目光转向花羽翘。
“虽不是你的草药害了他,但你昨晚在哪?可有人证明你没去过陈家?”
花羽翘开口,“我为何要杀他?我们无冤无仇。”
言琚心道你就不能解释一下吗?
急人。
果然又是一番议论和盘问。
言琚忍不住了,开口道,“他昨日和我们在一起。”
紫衣道长问道:“可有证据?”
言琚愣了下,他们俩不就是证人吗?还要什么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