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路长远

    冯郴睁开眼，被透过窗子的阳光晃到，动了动身子，除了脑袋还有点涨，没有其他异样。

    等一下，没有异样才是最大的异样。自己昨晚明明走出了酒吧，然后，然后就走，走到了一颗软糖里？哦，好像还是金黄色的来着。“等等，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冯郴用力甩头，试图把昨晚散落的记忆拼接起来。

    “你醒了，起床吃早餐。”一个声音从耳边响起，吓得冯郴原地弹坐起来。

    原来昨晚那个不是黄色软糖，而是一只大型金毛，还是会咬人的那种。

    下意识拉开被子，冯郴警惕地看向自己，还好还好，虽然只是一条睡裙，但至少身上穿着衣服，而且这么整齐，应该没发生什么。然后就心有余悸地拍着自己的胸口，生怕发现自己被怎样的表情。

    秦伊没说话，环抱着手倚在门边，静静地看完这人无声地演出，手里没来得及放下的锅铲还顺便滴了滴油，“没什么事的话，就起来洗漱吧。”一转身，就又走进厨房，继续她的早餐。

    “我同意你把我带回来了吗？”不满秦伊嫌弃的语气，在床上反诘一句，可秦伊脸上没什么表情，冷淡地转身走出房间，冯郴气不打一处来，心想早点离开这个地方，便就起身洗漱了。

    卫生间里放着已经挤好了牙膏的牙刷，还有一块热毛巾，架子上还有一套衣服，一切都是为她准备的。这么想想，冯郴的心情好了一些，不过，昨晚的事，她还没忘得那么快。

    这次一定要问清楚。

    饭桌上，放着两个刚做好的火腿三明治，两个形状规整的煎蛋，和两杯热牛奶。看起来还不错，冯郴点点头以示称赞。

    她在看早餐的时候，并不知道，有人在看她。衣柜里那么多衣服，没有一件是她能穿的，当然，如果吊带露脐超短和秀肩的衣服不能穿，的确也没剩下几件衣服。不过眼前这件超长T恤就蛮合适的，说不出合适在哪，反正哪也别露就挺合适的。回想起昨晚那件穿了和没穿一样的黑色短裙，秦伊就觉得，下次不能再让事情发生。

    “我要穿昨晚自己的衣服。”看着床上秦伊为自己选好的黑色短袖，冯郴百般不愿，一是天气太热长T恤容易闷汗，二是上面迪士尼卡通图案太过幼稚，怎么看也不适合。

    一个眼神飞来，秦伊回答道：“被你吐脏了，穿不了。”

    “穿不了我也要穿，我可以马上回家去换。”冯郴很执着。

    “我昨晚泡起来了，除异味。”秦伊也很执着。

    “那你给我换条裙子，你衣柜里那条白色吊带，我看见了。”似乎是怕秦伊抵赖，冯郴几个快步回到房间，从衣柜中取出那件白色纱面的吊带群，“就这件不是挺好的吗。”

    秦伊重新低下头，认真地啃三明治，这都分手了，还是抵抗不了冯郴的要求，感叹于自己的无能，她忽然觉得，一下子回到两年前了。“太好了，不行。”

    冯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重复了一遍秦伊的话：“都好了还不行？”没曾想秦伊喝了口牛奶，嘴里嘟囔一句：“不想让别人看到你这么好看。”

    莫名其妙。

    “那你为什么要和我分手？”冯郴将手里的裙子放在椅背上，自己则坐下与秦伊对视，目光灼灼。

    对面的人动作一顿，把牛奶杯放好，挪了挪屁股，正色说道“我那段时间情绪有点波动，总觉得自己不能给你美好的未来，害怕自己没用，总会被你丢掉，所以与其被你抛弃，不如我先放手。”这段话她早就想好了，如果冯郴问她就这么答。说完话，秦伊紧抿嘴唇，试探性地看了一眼冯郴。

    “你撒谎。”每次说假话，都会怕自己泄露真话而闭上嘴巴，这是标志性动作。

    有几秒钟没动，秦伊在思考怎么接下去。“是真的，我当时真的很苦恼，感觉到我们实在不合适，只能先分开。”略显苍白的解释。

    “继续编。”冯郴冷眼，吐出三个字。

    “……”秦伊还不知道，这个以前被自己几句话就骗懵的小傻子，现在竟然变得那么聪明了。

    “你说啊，再换一个故事，更有说服力的。”已经有了咄咄逼人的语气了，秦伊大呼不妙。

    “冯郴姐，我那时真的是一时糊涂，我就是混蛋，没能好好珍惜你。我错了，现在我回来了，我来补偿以前的过错好不好？”激动之处，连最开始认识的称呼都冒出来了，可见秦伊的慌乱。

    “不好，你没有机会了。”冯郴拒绝了她补偿，可笑，她补偿个什么劲儿。

    该补偿的人是自己。

    到底还打算瞒多久啊这人，唉。“都到现在这个时候了，你没必要继续瞒着我了。”

    “姐姐，我——”秦伊还不甘心地继续解释着，以为自己真的没有机会再回到姐姐身边，秦伊急忙开口表意，不过立马被冯郴的话打断。

    “什么时候被开除的？”问句，但是好像又并不在乎答案的样子。

    冯郴一脸了然，仿佛在说，你不说我也知道，你说了真话那最好，但如果你说了假话，也别以为我不知道。

    “两年前。”声音变小了不小，还伴有手指乱绞和吞咽口水的症状，这是紧张的标志性动作。

    “为什么？”冯郴继续追问。

    这次秦伊没能回答，索性直接把头埋进脖子下。为什么昨晚要把这个女人带回家，真的是，当时就不该听信白梓棠的话，扛着白梓棠到车上的时候，还真以为她要想不开呢。

    现在看来，她倒是想得很开，想不开的人是自己了。

    “你从来没和我说过你和吴总间的谈话。”

    闻言迅速抬头，一脸惊恐地看着冯郴，秦伊不知道的是，除了告诉她自己去了泰国，白梓棠昨晚也和她说了这件事。

    冯郴缓缓站起身，走近秦伊身旁，轻轻抱住秦伊，怜爱地摸摸头，低声叹道：

    “傻瓜，你不用一个人承受那么多的。”如果不是昨天晚上白梓棠告诉自己这么多事情的话，估计现在还会被蒙在鼓里，继续怨恨眼前这个可怜的小孩。“但我还是有疑惑，为什么吴总偏偏针对我们，夜靡是公司里总积分榜最高的一支队伍，他没理由故意拆散我们，最多也就是惩罚你或者把合约的分成比例再压低，以往的吴总是不会主动开除学员的，毕竟离职不仅代表着资源流失，也可能会导致商业泄密。”

    说得没错，吴郡确实是一个唯利是图的公司老总，艺人和学员之间的私人关系他并不在意，唯一让他心动的只有利益，“况且我们当时马上就要出道了，至少也要收割完一波粉丝和资源再让我退团。”

    秦伊抿了口温热的牛奶，眼睛微微眯着，思绪回到了两年前的那个下午。

    那天一如往常，夜靡小队的四人早早来到嘉瑞大厦，在一楼大厅通过人脸识别后乘坐直梯来到七楼，出电梯左转到走廊尽头的一间，就是夜靡小队的专属练习室。

    荀然指纹开了锁，见房间里有些垃圾没清理，按住门边的电子屏上的按钮，对着屏幕说了句话：“麻烦阿姨来704房间整理一下，谢谢。”虽说房间理论上是专人专用，但是嘉瑞这么多学员，难免有练习室交叉使用的情况，有时夜靡下课后，任教的老师也懒得挪窝，便选择直接在704上下一节大班舞蹈课。

    “下次能不能和Linda老师说一声，让别的学员上完课收拾一下垃圾啊，吃外卖垃圾乱丢，不知道练习室里难通风，不能留过夜外卖吗。”白梓棠看到荀然也皱着眉头，两人都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发愁，练习室里面的垃圾桶就那么点儿大，哪里装得下这么多外卖袋子，更别说地上还遗留着油渍和残渣。

    冯郴看起来倒是不惊讶，熟练地转身到门外的工具间拿来扫把，右手扯了个黑色的大垃圾袋，拖把则递给了秦伊，荀然自觉地把垃圾袋打开，用手将一些没完全战损的外卖带先丢进去，剩下冯郴用扫把集中，抬着簸箕也倒进了垃圾袋里。最后白梓棠拿来一瓶酒精喷雾，一边在地面上和板凳上一顿猛喷，一边用抹布将板凳墙壁擦干，秦伊便用拖把将地上的油水吸干。

    等保洁阿姨来到现场，四人已经把垃圾都整理好放在房间外的走廊上，“辛苦阿姨帮我们倒一下垃圾，还有清洁工具可能也需要您洗一下。”荀然向外指着那袋鼓囊的垃圾和旁边立着的扫把拖把，保洁阿姨也是个直爽的，“哎哟，你们小姑娘这么快就自己收拾好了，真是勤快啊。不用客气，怎么还都收拾好了？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现在才八点你们就要开始练习了？我看这一溜的教室很多都还没开灯呢，下次要打扫你们直接门口服务铃打开，我先从你们这边开始。”

    几人没插嘴，都只是笑笑，保洁阿姨自己碎碎念地拉家常，很快就收拾好离开了。

    当天是夜靡的自由练习日，前一周老师们都上过新课了，因此练习室里的四个人都在针对自己的薄弱项加练，秦伊戴着耳机听自己高音时的气息不稳，荀然在放着节拍器练自己大段的rap的气口，冯郴在瑜伽垫上做平板支撑锻炼核心，白梓棠则在练习刚学会的全身wave。

    专注练习的时间过得很快，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十二点，懒得出门的四人一致决定直接到负一层的学员餐厅，餐厅里人不算多，正常下课时间是十二点半，现在只有一些自由练习的学员在。

    “呦呵，这不是大名鼎鼎的夜靡小队吗？怎么也来餐厅吃下等饭了？”一道不怀好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秦伊满脸黑线，心想这人怎么阴魂不散。

    “餐厅不是禁止狗进入吗，你在这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