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佳在六岁那年就懂得用眼泪换方程式的道理。
消毒水气味弥漫的医院走廊,她攥着被圆规戳破的数学作业,看父亲许明德的白大褂下摆扫过ICU蓝光。透明袋里的葡萄糖液滴答作响,像极了昨夜父亲讲解三角函数时的教鞭节奏。
"第七题辅助线画错了。"父亲摘下听诊器时,金属卡扣在女儿淤青的手背上映出月牙形红痕,"隔壁陈教授的儿子奥数拿了金牌。"
消毒棉按在伤口上的刺痛让许佳缩了缩脖子。她盯着父亲胸牌上"心外科主任"的金色刻字,突然想起上个月手术室着火时,这个永远笔挺的身影是最后一个撤离的。
深夜的台灯在草稿纸上投下摇晃的阴影。许佳数着窗外梧桐叶的沙沙声,用橡皮擦去第三十遍错误解法时,听见主卧传来玻璃碎裂的声响。母亲温婉的吴语裹着哭腔:"她才上小学..."
"当年要不是你怀孕,我现在应该在普林斯顿数论研究所!"父亲的声音像手术刀划开寂静,"这孩子继承了我的数学天赋,不能浪费在跳皮筋这种蠢事上。"
许佳把脸埋进《吉米多维奇习题集》,冰凉的泪水在泛黄纸页上晕开墨痕。月光爬上窗台时,她终于解出那道折磨人的几何题,代价是左手腕新增的烫伤——保温杯打翻在熬夜计算的草稿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