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锦坐在台阶上，望着满天繁星，心中忧喜参半，喜的是再也不用在外颠沛流离，过有一顿没一顿经常饿肚子的日子，忧的是大郎急急说了几句——要有眼力见，要听夫人的话——就匆匆走了，话语讲得含糊，又讲什么别担心他，等他杀敌建功有钱了，再去找爹娘，大郎心思单纯，万一受骗。想到爹娘，心头一酸，眼角渐热，几滴泪渗了出来。

    织锦，织锦。这和叫丫头有什么不同的，还是喜欢爹娘、大郎哥叫自己丫头，听着亲切，不过，这名是夫人起的，大郎哥又让我听夫人的话，她们要是这样叫我，我答应便是，得给大郎哥说说，没人的时候，要叫丫头，不能忘了这个名，更不能忘了爹娘。天上的星星们，要保佑我的爹娘，保佑大郎哥，我给你们磕头了。织锦双手合十，跪在地上朝着天空磕头。

    “姐姐，你在干嘛？”

    织锦被吓着了，身子颤动了一下，回头看，一张稚嫩的小脸，满是疑惑，歪着头看自己。

    “是我吓到你了吗？我听见你嘴里悄悄说话，我以为你知道我来了。”小女孩蹲在织锦身旁，满脸歉意。

    “是我不小心，不怪你。”织锦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

    “你穿的这个衣服是我的。”小女孩指着衣服。

    “我不知道，是管家给我的，我就穿了。”织锦道。

    “我还有，你要是不喜欢这件，还有件娭毑新做的，我去拿给你。”小女孩起身就走。

    织锦一把抓住小女孩，“不用了，不用了。”

    小女孩回转过身，“哦，对了，娭毑让我喊你睡觉，今晚跟我睡好不好？”

    织锦点头。

    小女孩牵着织锦的手，往房中走去，“我叫青悠，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织锦。”

    “你会写字吗？”

    “我不识字。”

    “我认字也不多，也不爱写字，横横竖竖的总写不好，但能写出我的名字，是小少爷教我写的，我让他也教你，好不好？”青悠道。

    “好呀。”织锦抽出手，整理鬓边散发，顺势擦干了眼角泪痕。

    “明日我就找他去说。”青悠等织锦手垂下，又来牵住，推开房门，“我们回来了。”

    织锦睡觉浅，听见旁边赖娭毑起身穿衣，便也跟着直起身来，摸到衣服，套在身上。

    此时，天尚未全亮，赖娭毑开了房门，一股凉意袭来，织锦紧了紧衣服，跟在赖娭毑身后。

    织锦听青悠说过，赖娭毑不喜欢多说话，也不愿意听别人多说话，从日出到正午，一直待在厨房，她主做赵夫人和赵子良的膳食，府中其他人的则是在另一处。织锦也不多问，进了厨房，寻到灶眼，蹲下身子准备生火。

    “你去把水缸挑满，毛手毛脚的，这会生火何用？”赖娭毑道。

    水井在厨房对面墙根处，井上面支着辘轳，辘轳两旁斜挂着两只木桶。织锦卸下木桶，挂在绕着辘轳绳端的铁钩上，小心翼翼放进井口，缓缓转动辘轳，约放了十几圈，听见了辘轳触水的声音，又放了半圈，静候了一会，水灌满了木桶，蓄力转动辘轳，约过了半圈水桶离开了水，下垂之力徒增，织锦用力稳住晃动的身子，一圈一圈吃力地拉着。

    桶到井口，织锦奋力抓住，臂上却没了力气，正要放手，赖娭毑一把抓住木桶，稍一用力，将桶提了上来，水溢撒出来，泼在了地面，溅在了赖娭毑的鞋上，裤边。

    “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你要是掉到井里，污了井水，这水还咋吃。”赖娭毑怒道，“去，把水倒进缸里。”

    织锦低着头，极力忍住眼中的泪水，提着水桶，摇摇晃晃地走进水缸，稍作休息，猛力提桶，将水倒尽，再一看双手，已勒的通红，又提着桶，放进了井中，这次，没等水溢满桶，将桶搅了上来，没费多大力将桶提出了井口。如此往复十几趟，水缸满了。

    此时，天已亮了。赖娭毑在厨房择洗着选好的菜，“烧锅热水，等会有人来，装进桶里让提走。”

    “哦。”织锦在锅中添好水，点燃灶眼中的干柴，看着火势渐起，不住地往里添柴。

    “织锦姐姐，你好厉害，居然没有烟。”青悠蹲在织锦身后，看着灶眼滚滚火焰。

    “我在乡下经常帮着爹娘烧火。”织锦说道。

    “我就不行，烧火烟大得很，娭毑次次都要骂我。”青悠埋怨着说道。

    “刚才也骂我了。”织锦细声在青悠耳边道。

    “她就那样，时间长了就没事了。”青悠无所谓道。

    “没事了？时间长了就不骂了？”织锦问道。

    “那倒不是，是我习惯了。”青悠道。

    “水烧好了没有？人来了。”赖娭毑大声喊道。

    “好了，好了。”织锦一瓢一瓢将热水舀进桶中，双手提着桶，微步寸挪，出了厨房给了来人。

    双手被热气蒸的通红，织锦轻轻相互搓着。

    赖娭毑看见了，当做没看见，把手中的菜给青悠，“去把菜淘干净，水不要溅的到处都是。”

    青悠端着菜，“哦”了一声，青悠口中答应不溅水，可手入水中，不自觉搅了起来，浸湿了衣袖，菜提起来时，水洒的到处都是，“帮我拿下。”甩给织锦。

    织锦正在用嘴吹相互搓着的手，听见青悠说话，赶忙伸手去接。

    “呀，姐姐，你的手。”青悠一手拿菜，一手抓过织锦的手看，“得抹点药，你跟我来。”说完跑进厨房放了手中的菜，拉着织锦进了房间，从柜子中翻出木盒子，打开木盒，里面有六个小瓷瓶，青悠一一打开塞子，凑近闻了闻，“是这个。”挑出印有青花的瓶子，伸进指尖，沾了点药水，抹在织锦的手上。

    织锦闻见这药味，立即干呕，伸远双手，“快给我洗掉，太难闻了。”

    “别看闻着臭，可药效是极好的，你试试，这会还疼吗？”青悠塞好瓶子，又放在原处。

    手似乎是置在了雪中，冰凉凉的，有外往里沁入，织锦轻轻搓手，笑着道：“这药效果真好。”

    “那是，这可是我娭毑亲自配置的。”青悠得意说道。

    “娭毑还会医术？”织锦疑惑问道。

    “不光会医术，还会……”

    “这是你洗的菜，青悠，青悠。”赖娭毑在厨房喊道。

    “唉，来了。”青悠急跑出去，织锦也跟了出去。

    赖娭毑手中提着烧火木棍，等青悠离得稍近，抡起烧火木棍朝着青悠小腿击去，青悠弹跳到一旁，坐倒在地，捂着小腿，大声哭喊起来。

    赖娭毑怒瞪青悠，提着烧火木棍进了厨房，“再偷奸耍滑，小心你的腿。”

    织锦赶忙去扶青悠，青悠使眼色不让过来，织锦不解其意，手搭在青悠腋下，被青悠拨开。

    青悠细声道：“不用管我，没打到我，让我坐这哭一会，哭到她心疼。”言未毕，哭声又起。

    织锦掩嘴偷笑，极力压住嘴角，高声道“娭毑，我来洗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