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吃毕，织锦和青悠收拾碗筷，赖娭毑背着背篓，从后门出去了。
“娭毑是去采买蔬菜和药材了，夫人和少年吃的菜，都是娭毑自己去挑选的。”青悠在衣服上擦拭手上的水珠。
“买药材做什么用？娭毑不舒服。”织锦收拾完最后几个碗筷，用清水去了去手上的油。
“不是，我听娭毑说是少爷有肺热症状，口中有痰，夫人好像也是咳嗽，哎呀，我不太清楚，咱们去找少爷玩。”青悠说道。
“我不去了，我劈些柴火。”织锦摇着头说道。
“等会再弄。”青悠拉着织锦跑向前院。
青悠俯下身子，趴在窗前，偷偷向房中看。赵子良正在背诵文章。先生正坐在赵子良身前，闭着双目，微晃脑袋，听着赵子良背诵，停顿处，他的脑袋也跟着停下来，若背的无误，先生的脑袋又慢悠悠晃起来，若有错，先生睁开双目，扬起戒尺，赵子良自觉伸出手，尺落手心，再提醒一个字，若再背不出，赵子良便要将所背文章，誊抄三遍。
织锦轻拉青悠衣角，拉了几次，青悠才不情愿地退到院中，和织锦坐在台阶上，听着赵子良背书。
“你说背那些横横竖竖的字有什么用，能吃还是能喝。”青悠埋怨说道。
织锦不搭话，闭着双目，听着赵子良背书，多数不甚解其意，偶有一两句，先生在旁提点释义，便能听进去几分。
约莫半个时辰，青悠在远处玩耍，听到开门声，轻步跑了过来，笑道“先生走了。”又趴在窗前，学着猫叫。
赵子良回过头，轻声说道：“等我誊抄完文章。”
青悠点头，退了出来，跳到织锦身旁，并肩坐在台阶上，手指不停戳织锦腰间，欲逗织锦发笑。织锦不住地隔开青悠的手，不住地往一旁躲。青悠追着。
“你瞧，这是什么？”
不知何时，赵子良已站在两人身后，手里提着干净小布袋，垂钓在青悠面前。
两人止住了嬉闹，青悠一把夺过小布袋，急忙拆开，织锦站起身，向赵子良微微鞠躬。
“哇，是桃酥。”青悠面露喜色，从袋子中取出桃酥，一分两半，一半给织锦，一半送入嘴中。
“你给少爷。”织锦不接。
“他不吃，他才不稀罕吃这些东西。”青悠嘴边沾满了芝麻和桃酥碎屑。
“你吃吧，我不吃。”赵子良道。
织锦接过来，拿在手中，凑到嘴边，轻轻咬了一口，入口酥脆，有股淡淡蜂蜜的香甜。
“这个桃酥被青悠称为‘入口碎’，我每次出去买书，青悠总嚷着让我带。”赵子良说话间轻咳了几次，嗓中似乎有堵塞之物。
“我只爱吃这个，旁的我吃不惯。”青悠吃完，手在嘴边一抹，拍了拍手，将袋中剩余的一个装好系在腰间。
“我听说他们又有种绿茶制的桃酥，颜色是绿色的，只可惜我去的时候没做好，等下次我给你带。”赵子良道。
“不许打诳语。”青悠依然被说的动了心思，目露喜色。
赵子良哈哈笑了几声，因笑而又牵扯出了几声咳嗽。
织锦从怀中取出手帕，递给赵子良，手轻拍赵子良的后背。
赵子良用手帕捂嘴，咳了几声止住了。青悠从书房中端来一杯温水，站在一旁候着。赵子良含了一小口水，在嘴中倒腾了几番，吐在地上。
“没事了，没事了，赖娭毑说我这是肺热，调理下就好了。”赵子良翻看织锦的手帕，“把你的手帕弄脏了。”
“不打紧，洗洗就是了。”织锦接过手帕，叠好塞进怀中，“要不请个郎中来瞧瞧，我看你咳得厉害。”
赵子良笑道：“你不知，赖娭毑会配药，她装了一肚的偏方，什么病都有法子。你可得跟着好好学学。”
织锦将信将疑点了点头。
青悠回书房放了水杯，一直未出，赵子良从窗户朝里瞧，见青悠正在翻看刚才她誊抄的文章，一页一页翻着，煞有其事。
“看得懂？”赵子良从窗户探头问道，笑着绕进了书房，织锦也跟着进了书房。
“不懂，密密麻麻的，像虫子爬过似的。”青悠不再翻看，坐在先生的椅子上，指着织锦，“你给为师将那什么什么背出来，背不出来，哼。”提起戒尺在桌上重重拍打。
“别胡闹，快起来。”织锦皱眉说道。
“快起来，小心让人看见了。”赵子良望着四周说道。
青悠不情不愿地站起身，“你给织锦说说我名字的意思，我的名字是少爷帮我后取的。”
“你原本的名字是……”织锦问。
“不许说，谁都不能说。”青悠对着赵子良急道。
赵子良提起笔，缓缓道：“好好，不说，不说。”在纸上写了个“織”，又在另一张纸上写了个“錦”，收起笔，弯腰轻轻吹着两个字。
青悠和织锦凑近看，皆不认识，齐齐看向赵子良。
“织锦的名字。”赵子良拿起两张纸，“織”字给青悠，“錦”字给织锦。
“我解不出两字释义，兴许是我娘喜欢做女工，便取了这两个字。”赵子良思索了会说道。
“这字太难写了。”青悠摇着头，把字又给了赵子良。
织锦将字贴近鼻子，细细闻了闻，微笑道：“好香呀。”
“我闻闻。那有什么香味，不就是墨汁的味道。”青悠拿过织锦手中的字，凑近鼻子闻。
“少爷，能否将这两字送与我。”织锦望着赵子良，眼神中带着恳求说道。
“拿去吧。”赵子良将手中的字给织锦。
织锦接过字，又从青悠手中拿过来另一自，两张纸整理好，叠了几叠，拢在袖中。
“你要这个做什么？”青悠问道。
“闲了我照着练，将自己的名字练熟，好叫人不笑话。”织锦笑着说道。
“若要练字，尽可来这书房练。”赵子良道。
“先生看见了，又要向娭毑告状，让娭毑罚我们。”青悠埋怨道。
赵子良思索了片刻，指着窗户道：“我每日将这窗户半开，若是瞧见了先生在，你们不进来，若是先生不在，你们再进。”
“我看还是算了，扰了少爷的功课，就是我们的不是了。”织锦摆着手说道。
“一个人练也是练，两个人练也是练，再者，人多了练字，增添几分趣味。”赵子良道。
“就是，就是，少爷不怕我们打扰。”青悠道，“呀，时候不早了，娭毑快回来，我们得走了。”
青悠抓着织锦的手就要走，织锦走到门口，又转身回来，“能否麻烦少爷，军中要是有书信来，在信中问下我兄长大郎是否安好。”
“没问题，有书信来，我一定替你问道。”赵子良道。
织锦微微鞠躬，未待开口，被青悠拽着衣袖走了。
青悠抓着织锦，快步走向后院，不住叮咛，往前院找少爷玩这事千万千万不能对娭毑讲，更不能讲少爷教写字的事，少爷刚写的那两个字，要装好，也不能让娭毑瞧见了。
织锦喘着粗气，嘴中不住地应承着。
两人到后院，刚将呼吸调理匀称，赖娭毑推后门而进。
赖娭毑瞧着两人脸有红晕，便以为两人在后院嬉闹，看向劈好的柴火，只比走时多了一些，不免气上心来。
青悠瞅见赖娭毑脸色不对，脚尖轻踢织锦，忙上前帮助赖娭毑卸下背篓。
织锦会意，也搭手卸下背篓，想提着背篓进厨房，挪动了几步，没了力气，一件一件把背篓中的物品拿进厨房。
青悠从房中晃悠悠端出一杯茶水，边走边吹去杯口热气，小心翼翼递给赖娭毑。
织锦取完背篓东西，在墙上挂好背篓，便捡起斧子，正要劈柴，被赖娭毑喊住了。
“先不要劈柴了，你去……”赖娭毑忍着烫，浅抿一口茶水，“去把分好的药材取出来。”
织锦放置好斧子，进了厨房，“娭毑，这凤尾草怎么熬制？”
赖娭毑茶到嘴边，听到织锦识得草药，疑惑道：“你认识药材？”
“小时候跟我爹爹去山里采过药，识得几味药。”织锦点头说道，其实，织锦跟着爹爹去采药，将采到的药往药铺售卖，药铺的人见织锦手巧，常常让帮着分药，久而久之，常见的药材织锦皆识得。
“好好。”赖娭毑喝了一口茶，“凤尾草一两是包好的，用沸水浸泡翌日，滤过，加白糖饮用。这是给少爷准备的，你用沸水浸泡要记好时辰，不可多也不可少。”
“记住了。这薏苡仁、杏仁、山药、竹叶怎么煎制？”织锦问道。
“薏苡仁一钱，杏仁一钱，山药二钱，竹叶廿片，再将鲜梨切一半，捣碎，滤汁半杯，几样用水煎，这是给夫人准备的，当做茶饮。”赖娭毑端着茶杯进了厨房。
织锦照着赖娭毑所说，将梨汁滤好，取出砂锅，倒入药材，再倒入冷水，然后放置在院中石块搭制的矮灶上，生火熬制。
“前者是止咳化痰的，后者是止咳的，日后要是夫人或少爷再有咳疾，便可依照此法熬制。”赖娭毑道。
织锦点点头，拿扇子轻轻扇着火焰。